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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疯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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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么都做了打算,却没想到那位周家少爷今日又来了,许秋闻强撑着让自己打起精神,尽量让别人看不出来自己病了。
周昱白眼睛毒得很,见面开口第一句就是问道:“秋闻,你昨夜是不是睡的不太好?”
“呃……昨晚邻居小孩儿出生,难免声音大点,睡得比较晚,不碍事。”
许秋闻胡掐了一个理由,以为周昱白不会太当一回事。
周昱白听着他那和昨儿完全不一样的嗓音,就知道许秋闻没说实话,也不好继续追问,毕竟许秋闻看上去并不想细说。
他看着许秋闻上了一天的课,两人也抽空会聊上几句。
………
日子过得飞快,每天黑夜来的更晚了。
周昱白又是接着来了大半个月,两人熟络了不少。
许秋闻也不再那么拘谨,有什么喜好,闲来无事会干什么,都各自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若是哪日许秋闻嗓子没那么难受,还会唱上几句戏词给周昱白听听。
周昱白甚至还说什么,若是他也会唱,就能同许秋闻和上一曲,那该多好。
许秋闻反倒多了几分困惑:“昱白,先前总听人说,你是不爱看戏的,这人人都知道的传闻,
竟成假的了。”
周昱白说了个叫人难以置信的回答:“的确是真的,我爹一说要我陪他一同去看戏,就心烦得很,每次遇上,就绞尽脑汁用各种由头搪塞。”
看着许秋闻的不解,周昱白又笑了几声,比起初见那日,眼底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我喜欢听你唱的,也只听你唱的。”
许秋闻不知道自己唱的有什么特别的,他不是打小就苦练这一行的,和那些科班出身的名角儿根本没法儿比较,只能说是小有些天赋。
周昱白解释说:“我算不得个真正懂戏的人,也只是……凭心里的感觉。”
许秋闻听得更加云里雾里,追问过去,周昱白却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至于为什么……秘密。”
对于他眼前这块木头来说,现在挑明还太早,比起瞒着让人家不知道,他怕的是许秋闻会不接受,从而害怕最后疏远他。
何况,其实他这一生更多的时候,还是“周家大少爷”,而不是他想做的“周昱白”,脸上的面具多得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不肯说啊……那就不说,反正我早晚会猜出来的。”
许秋闻也是半开玩笑的语气,想着逗逗周昱白,毕竟周昱白能有这样的表情也是真难得。
周昱白的思绪被许秋闻的声音拉了回来。
他发觉,这位小先生最近活络了不少,初见时的死气沉沉彻底烟消云散。
他变了,是向着更好的方向去的。
人就该多笑笑,别总是苦着脸。
周昱白跟着许秋闻一同笑。
今儿的天气不似前几日那么寒冷,太阳光暖融融的打在身上舒服得很,傍晚的晚霞橙红里已经带上了点蓝紫。
院子里还有几个住在学堂的孩子在玩耍,捡了不少小石子儿在地上笔画。
周昱白有些好奇,但没走过去打扰他们,只是走得更近了些,想看清他们在做什么。
地上的石板是灰白的,小石子儿蹭出来的线也是白的,看不大清,但依稀能猜出孩子们大概是在画画。
周昱白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道:“咱们学堂是不是只教算数,国语,历史,和常识啊?”
许秋闻正看孩子们看得入迷,“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嗯,虽说周老爷心善,每月会拨不少钱过来,但愿意到咱们城南这破地方来教书的先生少之又少,连教算数的先生都是上个月刚找着的。”
周昱白也知道,城南治安不好,上头不怎么管,连路边行乞的都随处可见。
他父亲也想过将学堂搬个地方,可还有不少穷人家的孩子本就住在这一片,若是往北搬些,上学就不方便,还有那么多孤儿,在别的地方更免不了要受些欺负和白眼。
所以那想法最终还是没能实行。
周昱白指了指那几个蹲在地上的孩子问:“那是在画画吧?”
许秋闻点头。
“学堂买不起那么多额外的画具和颜料,但孩子们又实在喜欢,吴老先生就去捡了那些石头,允许他们在院子地上画,等什么时候下场雨,印子就没了。”
周昱白也不是能保证自己日日过来,其他课他是没办法了,画画他倒是会些。
“以后我带些工具来教孩子们画画,怎么样?”
许秋闻差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敢相信,看了周昱白好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不相信我么?别的我不敢保证,画画可是我的特长,”
听到周昱白的要求,许秋闻很是高兴,连连回了好几句他信。
原先在一边玩的小孩儿都被吴老先生叫回去休息了。
两人又走回初见时的地方,那颗红枫树下,继续聊别的东西。
微微抬头,那叶子现在红得更透了。
许秋闻同那时一样,接住了一片落叶,他道:“还记得我们初见时,我问你的问题吗?”
“当然。”
“我想,我的名字,似乎的确是好的……没有我先前一直念着的悲意,不过……璀璨的人生么……我一个穷教书的,倒也不奢望能有特别大的成就,能做自己想做的小事情,就已经心满意足……”
许秋闻自嘲的笑笑说:“啧,周大少爷,你说……我这个想法是不是显得特别没出息?”
周昱白知道许秋闻这声少爷不过是在打趣,却是很认真的回答说:“你觉得,自己会把那些想做的小事情做到个什么程度呢?我们谁也不知道,对吧?”
今天许秋闻的心情似乎特别轻快。
“哈哈,昱白,我认同你这个说法。”
等到时候差不多了,许秋闻便回了家,虽说刚才聊得很好,他还是不肯麻烦周昱白送他,不让周昱白知道他住哪,仿佛他们俩之间始终隔着一堵心墙。
……………
周昱白在许秋闻走远后,蹲下身捡起了刚刚许秋闻扔掉的那片叶子,他看着叶子,说不上来是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很乱,但不烦躁。
等回了家,他迎面就撞见了一脸八卦的周家二少爷,周昱行。
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比周昱白只小了四岁,脸上还有些稚气未脱,长得和周昱白有六七分像,城里那些个太太们都说,再过个几年,这兄弟俩就要分不出谁是谁了。
但是这兄弟俩分明在一样的教育模式下长大,性格上却是天差地别。
“呦,大哥你回来了,最近怎么天天不在家,早出晚归的。”
“反正肯定不是帮爹处理工作,自打你上次出马,和蔺家谈拢之后,要处理的事儿就少了很多。”
“还有啊,我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你不在公司,行踪不定……什么情况?跟兄弟我讲讲?”
周昱白收敛了脸上不明显的笑容,板着脸劝周昱行别吵吵。
周昱行这可就不愿意了,他号称是那一圈少爷里的万事通。
陈家的花心少爷又换了哪个女伴,宋家老爷子和最近新纳的三姨太是怎么认识的,姜家二小姐得了疯病整日整夜都不安生……
各路新奇事,他可都是回回拿第一手消息,报社那群记者要是哪个运气好,和他交上朋友,往后的文章都不用愁了。
“没什么,是你自己多想,可消停点吧。”周昱白说着就要回自己的房间,结果又被周昱行一双胳膊给直直拦下。
“啧……哥,就凭我俩相处这十几年,你进门时候那眼神我就知道不对劲,肯定有事儿~”
“快点儿,实话实说。”
“到底是看上城里哪家的小姐了?”
“反正你不爱听戏,那肯定不是哪个戏园子里的小花旦……再说,花旦大多数都是男人扮的,你肯定没兴趣……嗯……你也不喜欢逛那些烟花地,你对那种地方可是嫌弃得要死,上次差点被陈少爷拉进去,可是整整一个月都变着法儿卡他们家的生意,直到陈老爷子找上门和爹喝茶才停手……”
“那范围至少能缩小到世家小姐吧……那跟你年纪差不多的有……”
“停停停,吵死了,你想猜就自己背后猜去,别在我眼前晃悠了。”
周昱白听了半天,知道真相已经被周昱行一口否决之后彻底松了口气,干脆打断了周昱行滔滔不绝的离谱猜测。
“哎……不是……哥你就偷偷告诉我呗,我保证不说出去,我发誓!别走啊哥……哥!”
周昱白没管身后周昱行的大呼小叫,直接回了房间。
随即他摊在了床上,抬手挡住了有些刺眼的灯光。
其实并不是他不想相信周昱行,这个弟弟虽说爱打听各种消息,但周昱白清楚他是讲信用的,不该说的绝对不会往外露一个字,只是这件事,连他自己都还处于摇摆不定的阶段。
如果,是他想错了呢?或许他对许秋闻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单纯的欣赏。
周昱白拿这话反问自己的时候,都觉得可笑,他的心思根本就没有那么单纯,可就像周昱行无意间说到的,他又怎么可能喜欢上同性?这简直和疯了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