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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旧事实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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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划破掌心,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滴落,朝思暮垂眸看了眼握着刀柄的那只手,眸底的颜色暗了一瞬,随即握紧了那刀刃,不顾从掌心中传来的痛楚,一点点将那刀从晁怜手里夺了下来。
借着微弱的光亮,朝思暮看了眼染血的匕首,注意到刀柄上刻着的兽纹,沉默了一瞬,随即拉起晁怜的手,一根一根将那紧握着的手指掰开,重新让她握着刀。
晁怜握紧了染上血的刀柄,满是畏惧的往后缩瑟,原本生的极美的脸上,眼下只剩深入谷底的恐惧。
朝思暮眉间含笑,细细打量着晁怜,轻笑一声,伸出流血的那只手,轻轻抚上晁怜的脸颊,柔声道:“既然不会用刀,那就小心点,别伤着自己。”
鼻尖血气萦绕,晁怜胃里一阵痉挛,感受着脸颊上粘腻的血液,握刀的手一阵颤抖,直到将刀尖对准了自己。
几乎是瞬间,朝思暮的神色便冷了下来,不似方才的轻柔,猛地攥住晁怜的手,力气大到几乎要将那腕骨捏碎,直到晁怜受痛,握不住刀柄,朝思暮才将手松开,周身一片阴冷。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晁怜无法言语,侧过头,逃避的模样,不禁让人恼火。
血染脏了裘衣,朝思暮忽地将人抱起,径直朝外走去。
晁怜感受到朝思暮的动作,顿时挣扎了起来,甚至是咬在肩膀上,用尽全力,似要从上面咬下块肉来。
朝思暮感受着从肩膀上传来的痛意,不仅没动怒,甚至是抚上晁怜的背,轻拍了几下,很是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满是恶劣。
“怎么?不想让人看见你狼狈的模样?”
闻言,晁怜咬的更用力了,舌尖甚至尝到一股血液的腥甜,很是抗拒。
朝思暮没跟晁怜纠缠,而是将人放在了门边的地板上,指尖摸索着温软的肌肤,压低嗓音,柔声笑道:“这外面至少有数十位宫人,说不定你最敬重的皇兄也在外面,所以等会你最好别出声,万一被发现就不好了,你说对吗?”
一瞬静的可怕,晁怜松开了朝思暮,抬手捂住了眼,眼泪却顺着手腕滴落。
朝思暮的眸底似滑过一抹涩意,转瞬即逝,随即被猩红给淹没,掰开晁怜挡着脸的那只手臂,附身轻轻吻去晁怜眼角的泪珠,似有些可惜道:“我忘了,你没办法说话来着。”
随着余晖落下,宫人也将礼堂布置好,早早退去。
晁怜虽不惧生死,但尤为看重那些繁琐的礼节,让她受辱,恐怕比折磨她更令她痛苦,朝思暮有些失神的想着。
她曾想将晁怜千刀万剐,让她也尝尝浑身血肉被剥离的痛楚,可她并不想晁怜死,只想亲手毁掉晁怜所看重的一切。
朝思暮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刀柄,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思绪跟着回到从前,这匕首也是她送给晁怜防身的,只是晁怜并不会使刀,拿着反而会伤着自己,所以就从未见晁怜将其带在身上。
时隔多年,还能见到这把刀,朝思暮有些自嘲,原来用来防身的刀是对着她的。
早就被搬空的寝殿,除了床榻,别无他物,这把刀又是从哪来的,朝思暮的视线落在那床榻之上,走近便发现在床榻下有一处突起,按了下去,竟弹出个抽屉。
四四方方的抽屉并不大,还是藏在很隐秘的地方,朝思暮拉着那抽屉,瞥见露出一角的干枯花枝,指尖有些僵硬,缓缓将盖在上面的油纸掀开,底下压着的是一只桃花。
随着岁月的流逝,那桃花早就失了颜色。
朝思暮拿起那枯枝,不禁抬头看了眼在昏睡中的晁怜,微微蹙眉。
抽屉里除了花枝,还有一沓信纸,纸张也有些泛黄,已然是多年前的物件。
朝思暮拿起最上面的一张信纸,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并无半点工整。
这字让朝思暮辨了好半天,堪堪能读懂上面的内容。
‘今日被少傅打了掌心,还罚抄了诗经,父皇也不肯抱我,好难过。
不过阿朝给我带了点心,虽然阿朝冷冷的,但最喜欢阿朝了……’
上面的字,朝思暮缓了很久,方想起,年少时的晁怜因握不好笔,写字很潦草,时常被少傅打掌心跟罚抄。
这信赫然出自晁怜之手,只是信上的内容,朝思暮却有些嗤笑,原来最喜欢她吗?
抽屉里远不止这一封信,压着的还有很多,朝思暮便一同取了出来,转身往书房走去。
疫病有了能治的药,难民的情绪也好了许多,批奏折的晁易,扫过奏折上各地督察喜报,拧着的眉头才稍有缓和,可一想到晁怜便皱的更深了。
望着窗外的圆月,不禁心痛。
父皇年轻时四处征战,登基多年只娶了一个从边疆带回来的医女也就是他跟晁怜的生母。
父皇深情至此,不顾臣子的反对,一生只娶了母后一人,哪怕是在母后难产离世之后也没再娶。
子嗣单薄,无论是他这个太子,还是晁怜都身负重任,从小就被无数双眼睛给盯着,不能懈怠分毫,只能扛着担子往前走。
其实他过的要比晁怜轻松一些,因为父皇在心底,始终是怪晁怜的。
除去繁重的学业,哪怕是行为举止的分毫不规整也会被严厉指责,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于私心,他也曾恨过这个夺去母妃性命的妹妹,只是到后来他也就释然了。
母妃离世并非晁怜能决定的,一个孩子能有什么错,只是父皇放不下,依旧对晁怜带着怨。
原先很是活泼的小姑娘,在这沉重的规矩下也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眉间的笑意也随着年岁的上涨,淡了下去。
直到父皇从宫女那得知,晁怜喜欢身边的陪读,下令就要将那陪读处死,自此晁怜便像是换了一个人。
宫宴之上,晁易能看出晁怜对那陪读的感情深厚,却为了保住那陪读的命。
亲手剜下那人的一双眼,还要强装欢喜的向父皇证明她并非喜欢那陪读,只是一时玩乐罢了。
晁易虽没有心系之人,但依旧能感受到从那之后,晁怜便一直活在痛苦之中,恐怕这辈子都无法释然。
批阅完奏折,晁易望着晁怜寝宫的方向,大红的灯笼在这深宫之中,倒是显得诡异。
晁易撑着额头,垂眸深思,这疫病已然有了好转,根据太医的答复,不出两月这疫病便能被彻底清除。
若真如太医所说,两月之后,他便杀了那游方大夫。
晁易的神色暗了下去,瞥了眼窗外的积雪,一时感到严寒,终究是他对不起晁怜。
不过卸磨杀驴的事,他做定了,这游方大夫在皇城内无依无靠,死了也无人知晓,到时便让晁怜亲自处置,解解气。
只是晁怜本就体弱,眼下又染上了疫病,身边又是那虎视眈眈的恶人,不知能否撑过今年冬天,想到这,晁易不禁握紧了拳。
熬过几场雪,来年开春总会好起来的。
正如晁易所想,晁怜的情况并不乐观,身子骨本就弱,昨日又受了寒,服药后还是起了烧。
隔日清晨,进去送药的侍女从寝殿中出来的时候都忍住心疼,刚巧撞到刚从宫外办事回来的伍壬。
伍壬自前些天起便被派出宫,负责处理疫病的事,忙到现在,疫病稍有好转,这才腾出时间,匆忙赶回宫。
刚踏入宫门,瞧见挂着的灯笼,伍壬就感到心慌,直至走到晁怜的寝宫,瞧见门上贴着的囍字以及房梁上挂着的红绸,心更是沉了下去。
随即快步朝殿内走去,过于匆忙便不小心撞到了侍女。
侍女被撞了个踉跄,险些将端着的瓷碗给打碎,抬头瞧见是伍壬,倒也没责怪,只是略带忧愁的看了眼伍壬,轻声道:“殿下在休息,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伍壬察觉出侍女语气中的不对劲,眉皱的更深了,扶了下侍女,没有说话,径直朝寝宫走去。
侍女望着伍壬的背影,叹了口气,殿下应当是不想见人的,不过既然是伍壬,希望能安慰到殿下吧。
这殿中的人,大多都知晓伍壬是殿下的暗卫,先前又对殿下有救命之恩。
两人的关系也不错,眼下的情况,若能有亲近的人陪着殿下,倒也好些,万一殿下出了事,她们也担待不起。
伍壬走至殿门前,手抵着那木门,神情有些扭捏,犹豫片刻,还是轻轻将门推开。
殿内很是空旷,伍壬有些不适应,往前走了几步,拉开那珠帘,一眼便看见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的晁怜,一时忍不住出声底唤道:“小主……”
失明之后,晁怜的其它感官都很敏感,尤其是听觉,立刻辨出来的人是伍壬,睁开眼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只是她什么都瞧不见罢了。
伍壬一瞬便察觉出晁怜的不对,有些不可置信的伸手在晁怜面前晃了晃,确认没有反应过后,人顿时僵在原地,好半天才缓过劲,压着嗓音中的颤抖,微声道:“小主…我…我带你离开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