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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未来祭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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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向来喜净,晁怜是国师钦点的药人,需要近身服侍,侍女将干净的寝衣递给晁怜,安排她去偏殿沐浴。
几经辗转,晁怜像个小乞丐,满身污脏,足足洗了一个时辰才出来,换上干净的寝衣,摇摇晃晃的朝外走。
狱卒的鞭打和风寒几乎要晁怜的命,先前太过紧张,强撑到现在,梳洗一番,反而加重了病情,不等侍女将晁怜带到寝殿,人就昏死过去了。
昏迷时的晁怜并不安稳,始终被梦魇纠缠,无数双血淋淋的手从地底钻出,抓着她的脚腕,嘶吼着要她去死,耳边是父皇的夸奖,她是瞿朝的公主,未来的大祭祀,做这些是应当的······
晚宴,晁怜手里拿着尖刀,血滴在繁贵的锦袍上,身后的昔日好友,躺在血泊之中没了动静,顷刻间,嘶吼又将她淹没,无数道声音在审判她。
晁怜从梦中惊醒,睁眼却看到有人坐在床边,背对着她。
此时已是深夜,朝思暮也褪去墨袍,身着一席血红色的寝衣。
她在这等了许久,她很好奇,若晁怜认出她又该是一副怎么样的表情,惊恐还是厌恶。
朝思暮转过身,居高临下的凝视着晁怜,瞧着这张她肖想以久的脸,似乎比之前更加诱人。
年少时的晁怜很美,惊艳温婉 ,现在的晁怜,多了几分病气,月色下,澄澈如鹿般的双眸浮着层水雾,往深是恐惧与胆怯,无处不透露着脆弱,更加惹人瞩目。
晁怜对青铜面具有很大的阴影,每次对上都会感到恐惧,她想象不出在面具下的人是何模样,但面具上刻画着的凶兽,往往是嗜血,屠戮的代表。
“你…你…想干嘛……”
微弱的声音从晁怜口中飘出,朝思暮并未回应,独自拿起晁怜的手覆在面具上,一寸一寸顺着纹路,描绘出上面的纹路。
“小公主,还记得这兽纹吗?”
低冷的声音让晁怜回过神,目光落在令她恐惧的面具上,一寸又一寸,半晌才松开手。
青面獠牙,血目无口……
朝思暮见晁怜不再出声,预料之中,但那不是她想要的。
“未来的小祭祀,你说我戴着它用你们的血来祭祀,天神是不是会更喜欢?”
瞿朝,连年干旱,时长会攻占附近的小国,抓些奴隶来人祭。
晁怜再看向朝思暮时,眼底多了几分愧疚,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她现在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亡国奴,轮不到她来怜悯谁。
朝思暮见晁怜没反应,闭着眼,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竟只觉得可笑。
瞿朝的小公主,不是最仁慈吗?
仁慈到会从死人堆里捡人,带在身边好生照料。
晁怜靠着床榻,神情从恐惧一点点转为茫然,她是不是也会落得一样的下场。
朝思暮并不满意晁怜的态度,她不会要晁怜的命,她要一辈子将人拴在身边,一点点将她受过的所有痛苦,全部归还。
国师府的地牢里还有更多的俘虏,这些人的状态更为可怖,浑身长满水泡,破皮的地方还在流脓水。
鲜血夹杂着草药的气味,晁怜仅是看了一眼便别过头,不愿在看。
她没有被关进地牢,国师让她住在偏殿,不时替她试药 。
战俘身上的水泡就是试药却扛不住药性的下场。
晁怜跟着侍女来到药房,服下一颗黑色的药丸。
入口的一瞬间,腥辣的味道直击咽喉,晁怜险些吐出来却被侍女捂着嘴,生生给吞了下去。
吃下去以后,除了嘴里残留着股奇怪的味道,没有其它的事,晁怜被呛的咳嗽了两声,晃了晃身子,还是觉得乏。
晁怜对要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和国师做了个交易,她每试一味药,国师便放一个战俘,大抵是想要折磨她。
风寒未愈,晁怜依旧虚弱的厉害,服药后便被送回偏殿。
晁怜合上眼,不知不觉又顺着眼角流下一滴眼泪。
她想回家了······
药人,不比奴隶值钱,死了就换,早晚能有个挺过来的,没必要,精细的照顾。
侍女被安排到偏殿,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汁,表情十分难看,再怎么说,她都比药人高贵,怎么能去照顾一个药人。
晁怜在昏沉中想到了朝思暮,那个不爱笑,整日阴沉沉却说要一直保护她的人,眸底逐渐泛起一层水雾,下意识去摸玉佩,什么也没摸到,这才想起来玉佩已经被国师碾碎,最后一点念想也没留给她。
咳咳咳······
冷风从门缝中钻进来,晁怜惧寒,止不住的咳嗽,眼尾也跟着咳出几滴眼泪来。
“咳什么咳,吵死了。”
侍女从外面进来就撞到这一幕,火气直往上冒,这种品质差的药人,留着也没用,别说是试药,多咳几下,怕不是就病死了。
冒着雾气的药汁,直抵在晁怜嘴边。
“快喝。”
侍女的动作极为粗暴,溅出的药汁,撒在晁怜的手背上。
晁怜下意识缩回手,闷哼一声,白皙的手背,瞬间被烫出一片红斑。
“愣着干嘛?喝啊?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喂你不成!”
滚烫的药汁,眼看着就要被灌进来,晁怜想要抬手反抗,力气却是微弱,立即被侍女给按了回去。
侍女眼神更加狠厉,掐着晁怜的下巴就要往里灌。
刹那间,晁怜恐惧的闭上眼,泪水止不住的往外冒,苍白的脸色更显病弱。
“你在干嘛。”
朝思暮刚下朝回府,没走两步就被这动静给吸引,推开门,看到这一幕,脸色陡然一冷,声音也带着几分寒气。
侍女被吓的一哆嗦,碰的就跪在地上,药汁也撒了一地。
“回国师…奴婢在给这药人喂药,可这药人却死活不肯喝,奴婢就…就……”
剩下的话,还没脱口,侍女就在朝思暮恐怖的威压里闭了嘴,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
朝思暮,冷眼看着侍女,随即从衣袖里甩出根银针,扎在侍女的一只眼睛上。
侍女,猛的发出渗人的惨叫,捂着眼睛瘫软在地。
朝思暮绕开侍女,径直走到晁怜面前,端起药汁,抵了过去。
“自己能喝吗?”
转变太快,晁怜愣然的望着朝思暮,唇瓣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刚才惊吓过度,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朝思暮瞥见晁怜被烫起泡的手背,眼底的寒意更甚,干脆坐在床边,拿起碗里的汤勺,轻轻舀了一勺,喂给晁怜。
不知道是为什么,晁怜下意识将药咽了下去,不是因为害怕或者其它的情绪,仅此是因为感到熟悉。
她自幼体弱,小时候经常生病,她不喜欢喝药,每次都会将来喂药的宫女赶走,不肯喝药,旁人都拿她没办法,除去朝思暮怎么都赶不走,冷着张脸,坐在她床边,十分固执,她若不把药喝完,朝思暮便不会离开。
尝试过很多次,她拗不过朝思暮,不得不低头,乖乖把药喝掉,后来的每次生病都是朝思暮来喂药,似乎都成了习惯。
时过境迁,她亲手将愿意给她喂药的人抛弃了,甚至是用很极端的手段。
朝思暮见晁怜肯喝药,下意识想继续喂,拿着汤匙的手却猛的一顿,停在半空。
“药丸是活血化瘀的,你身上的伤有淤血,连吃三帖就好了,这药是治风寒的,你自己喝吧。”
朝思暮将碗,放在床榻边,低声说完就独自朝外走去。
苦涩的药汁让晁怜忍不住皱眉,喝完以后却习惯的往外看,似乎那里会出现一个冷着脸的人,塞给她糖吃。
等了许久,门外一片寂静,晁怜将头转过去,望着白墙发楞,心口传来一阵闷痛。
分明已经过去三年了。
国师的药,疗效极佳,不过几天,晁怜的风寒就好了。
病好的那天,晁怜就被带去药房,新来的侍女,不像之前的那般刁蛮,始终是沉着张脸。
侍女从药房里的抽屉中拿出一颗红色的药丸,递给看起来木楞住的晁怜,哑声道:“这是国师府的规矩,无论是仆从还是药人,进国师府做事就必须吃下这药丸,”
红色的药丸,看起来很是诡异,晁怜将药丸接过掌心,犹豫片刻,还是吞了下去。
她现在的处境,反抗又能如何,大抵跟其它的俘虏一般被折磨至死,她待在国师府,至少能做些什么来赎罪。
口腔里的苦涩,还未散去,心口就是一阵绞痛,疼的晁怜脸色一片惨白。
侍女似乎对此 ,早已见怪不怪,神色平静的等晁怜缓过来。
阵痛中,晁怜的眼前,闪过一抹青绿,冷冰冰的面具,戴上就摘不下来。
她从小被当做未来祭祀培养,不管她愿不愿意,手上总会染着血污,青面獠牙的面具,令人心生恐惧又不得不去接受,甚至是崇敬,像是对神明的依附。
前几天,那些狱卒看国师时的神情就如同看当时的她一般。
可他们都不知道,所谓的神明,自私残暴,从不会怜悯众生,只会以屠杀为乐,这里的国师又是不是同瞿朝的祭祀一般,迟早也会杀了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