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创业中》毛球饭团

3、第 3 章

　　提起勾陈与白虎，只能说这两位大神的关系起始于一段响当当的孽缘。

　　天地初开之时，地表是一片荒芜。

　　距离地上最古老的生命诞生的万万年之前，在天上的世界，星星们早早就睁开了眼睛。

　　东方苍龙、南方朱雀、西方白虎与北方玄武各据一方，作为宇宙霸主瓜分了二十八星宿，圈定了各自的地盘。太阳孕育了金乌，太阴生出了蟾蜍，而在中天不动的紫微垣内，北极双星与北斗七星降生为九兄弟，居住在星空中最为尊贵的天之中心。

　　四象神为了将这块无主领域划进自己的属地，打得头破血流、日月无光，自然不乐意看到北极星一家子不声不响地捡了漏，白得这么个大便宜。

　　当其他星神尚且在观望的时候，要属主掌杀伐的白虎最为莽撞，大摇大摆地直奔到别人家大本营，张开嘴就吼出几嗓子只为彰显自身存在感的悠长虎啸。

　　虎啸山林，百兽惊惧，即使在混沌初开的宇宙中也不外如是。

　　每一颗星球都有着所属的星神，弱小的他们团结起来，便组成了星宿。然而四方神本就作为星宿而生，与他们的对比不说天差地别，也无异于蚍蜉与巨树，对方稍微吼一嗓子，就忍不住两股战战、丢盔弃甲。

　　“嗷——（喂，出来）！！”

　　“嗷呜——（胆小鬼，懦夫，缩头玄武）！！”

　　“嗷嗷嗷哈——（怕到都不敢吭声吧哈哈哈）！！”

　　哪怕喊声如石沉大海无人回应，白虎也不觉得尴尬，反倒自认为逞足了威风，开始得意忘形。

　　正当他松懈之时，天边忽而闪过一道银芒，似有彗星划过。

　　危机意识促使身体本能地动了起来，白虎一个灵活地翻身后跳，四脚轻盈而疾速遁走，眨眼间便窜出几里远。

　　几乎在他闪身的那一瞬间，白虎先前立足之地被彻底轰穿，碎裂的小石块顷刻间被冲击的余波震散，化为飞灰一样的宇宙尘埃。

　　“聒噪大虫，胆敢扰吾弟清梦。”

　　天枪击穿了沿途障碍，仍势头不减，如彗星般继续拖着道流光疾驰。男人将其召回，舞枪挥散尘埃，自烟煴中现出真身。

　　“嘿，还挺有两下子嘛。”白虎甩甩脑袋抖落掉尘土，瞧着自己身旁的大洞，跃跃欲试地看向男人，“我是白虎，你叫什么？赶快来打一架吧！”

　　“吾名天皇，或曰太一。你若战，那便战吧。”

　　他的话语中并无戾气，却无端令听者为之胆寒。

　　那双冰冷的金珀色眸子，仿佛不把任何对手放入眼中的强者气魄，时至今日仍令生性好斗的白虎兴奋不已。

　　“......然而你现在怎么成了这德行。”

　　白虎眯起眼睛有些无语，这位老冤家的气场变得太多，他险些以为自己认错神了。

　　“世间无常法，一切皆可变，我也不过是顺其自然。”

　　勾陈无视了白虎鄙夷的眼神，兴致勃勃地翻看着手中菜单。

　　他本就对现代的餐点颇有兴趣，只可惜囊中羞涩，才不得不缩衣节食。可眼下既然老熟人在此，在对方的地盘里，不趁机蹭上些茶水和点心岂不是太委屈自己了。

　　“刚才品过的猫爪热可可有些过甜了，虎兄可有推荐的清茶？”

　　“这就称兄道弟上了？你也太会套近乎了吧，我们关系可没那么好。”白虎挑眉讥讽，身体倒是诚实地坐在勾陈对面，二郎腿一翘，朝服务员招手道，“听见没，随便给这位大爷上两壶清茶，温酒也行。”

　　服务员小妹一脸为难，“可是老板，我们这里是猫咖，不卖这种饮品的......只有红茶和咖啡，您是要哪一种？”

　　“是吗？那就算了，条件所限，可别怪我招待不周。”白监兵冲勾陈摊手耸肩。

　　“没关系，那就请来两杯玫瑰红茶吧。”勾陈笑脸相迎，化干戈为玉帛，“我还没尝过国外的茶，作为东道主，虎兄不介意请我一杯吧？”

　　“......别笑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白虎夸张地打了个寒颤，啧了一声，“你这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鬼样子可真让人不爽，武神的傲骨都去哪儿了，太一？”

　　“我早就不当天帝了，叫我勾陈就好。”勾陈一脸云淡风轻，语气里尽是满不在乎。

　　猫咖的经营模式是以猫为主体，餐饮不过是锦上添花的陪衬。

　　美味是惊喜，寡淡才是常态。因为不是遵循复杂工序严格冲泡出来的，甚至有可能只是拿茶包敷衍，故而茶水上得很快。

　　勾陈向服务员道了声谢，不太习惯有把手的西式茶杯，还是按照以前的姿势用两手托起来，细细嗅闻，随即轻抿一口。

　　温度不够讲究，使得茶香大为逊色。茶叶用量又太少，喝起来没滋没味，有如清汤寡水。

　　偷工减料的地方实在太多，但到底是熟人的店铺，也不好现场指摘。勾陈闭上眼品鉴着杯中的各种不足，心想独处时一定要向他提出改进的意见。

　　由于是第一次用这种茶具，勾陈捧着杯子饮茶的模样略显滑稽。

　　可若有精于茶艺之人在场，便会发现他先是轻嗅杯中茗香，继而用三指取杯，分三口轻啜.......一举一动都完美契合了茶礼的精髓，宛如茶艺的教科书。

　　那是往昔漫长岁月的累积，所沉淀下来的古韵与修养。

　　作为客人尽了礼数，品过这杯待客茶，勾陈才算正式进入了话题。

　　“来说说吧，虎兄为什么会在人间？”

　　“啧，还不是因为你那个弟弟。”提起这事儿，白虎便怒目圆睁地瞪视着勾陈，“你此次下凡身负为天庭赚钱的重任，但天庭大概是没给你一分钱做启动资金吧？”

　　“是这样没错。”

　　勾陈知道白虎是在给自己解惑，适时摆出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倒是无形之中消了对方几分火气。

　　“首先，三界分离已久，人间的物资可以经由上供，向上流通至天界，向下流通于地府，却不可由天庭与地府主动流通于人间。毕竟人间界灵气愈发稀薄，饱含灵气的其他两界之物的流入，必然会打乱平衡。”

　　“其二，人间的运数不可随意扰乱。我掌管财运，虽可运用神力保自己财源滚滚，但人世间的运是有定数的，此举必然要以部分人的财运失衡为代价——本该衣食无忧的善人或许会就此家道中落，不该崛起的恶人或许也会因而大发不义之财。”

　　“因此，哪怕在人间赚钱之事，本该交给我这种财神才最事半功倍，可财神为自己敛财这种事本身就有违天条。紫微大帝此次遣我下凡，严格规定了能够赚取的最大数值，让我在不触犯底线的前提下稍微用财运赚点小钱给你当启动资金，赚够了之后就立即收手。”

　　“原来如此。”

　　勾陈感到理解地点头。

　　他转过头看了看猫咖里零星的客人，又低头瞧了瞧不甚美味的寡淡茶水。原先还想给虎兄提一提改善经营的意见，但现在想来，这是虎兄为了平衡财运，在故意让自己散财吧。

　　身为天神，他自然也晓得神仙下凡的规矩。仙神可以救济凡人，却不能滥用神力搅乱世俗，最多可以点化个别‘有缘人’，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间接影响世界，本身却不得沾染尘缘，否则必将导致凡间运数失调、天下大乱。

　　“不过，为何玉帝不跟我直说不给钱的缘由，而要拐弯抹角地给我一个空的乾坤袋？”这是勾陈不解的地方。

　　白虎闻言轻嗤一声，抱臂道，“怕你不高兴，一枪捅了他呗。你对自己以前有多暴力真是一点数都没有啊。”

　　勾陈：“......”

　　神仙或多或少都有些超凡运道，这是由于修仙者本就是在与天争命，争不过就只能死于劫数；而神更是天道规则的化身，切不可明知故犯地违抗天条。

　　在这种严苛的制度下，天地间的平衡才得以维持，却依然脆弱。举个例子，倘若人间发生大型战争，死者数量过多，幽冥界处理不过来的大量怨气便会对天地造成污染与异变。

　　勾陈是执掌天下兵革的武神，尘世间一切因战而死的亡魂的仇怨皆会反噬于他。消化掉这些怨念和遗恨，以此平衡天地人三才，便是他所肩负的职责之一。

　　尽管对神力强大的他来说，这并不能构成实质性伤害，却也并非毫无代价，会带来霉运缠身的后遗症。

　　既要他下凡创业，又要顾忌天地平衡而不能给钱。因为他太倒霉了没一点仙运在身上，由这样的他在凡间主导赚钱之事，才最为公平......没想到特意挑选勾陈下凡的真实理由竟是这般，也难怪玉帝不敢当面跟他说清缘由。

　　勾陈与白虎是用神识在脑子里交流，并不担心谈话内容被旁人听去。

　　至于别人眼中的情形，则是他俩沉默地望着彼此发呆，白虎忽然掏掏衣兜，摸出张银行卡一把拍在桌上，往勾陈的方向推去。

　　“这卡里有五十万，是我能给出的极限。”

　　“谢谢。”勾陈感激地收了下来。

　　他并不贪恋权财，但既然眼下肩负为天庭上供的重任，能省去些麻烦总归是好的。

　　然而——听白虎所说，天庭本来是想让自己一个人下凡打拼，是紫微不想让哥哥太辛苦，才偷偷开了个后门派白虎先一步下界打工。

　　这笔钱既然不是天庭的创业资助，实在是不能拿得心安理得，勾陈于是询问道，“你有什么想要的回礼吗？哪怕现在无法做到，我也会想想办法。所幸我的寿命够长，在岁月不断的累积下，大多数难题只要花点工夫，总能迎刃而解。”

　　“嗤，回礼就不必了，之后跟我打一场。”

　　“你还真是初心不改啊，明明就没赢过。”

　　谈及武艺，勾陈的眼神不自觉地带着点没完全沉淀下去的凌厉，眉宇间透露着一股子傲气。白虎用手拄着下巴，仔细打量着他，忽然扬唇一笑，“这才像你嘛。”

　　喝完茶，两人便离开了猫咖。

　　白虎是开车过来的，在勾陈新奇的目光中，用车钥匙咔一声给车开锁，坐到驾驶座上侧头望向不断摸索着的勾陈，挑了挑眉，“会系安全带吗？”

　　“我有在手机里学习过。”勾陈试了试，就淡定地扣上安全带扣子，“真不可思议。虽然这几天已经见识过很多了，但人类的智慧依然令我折服。”

　　任何现有的交通工具，在勾陈眼中都行驶得很慢。他从车窗里望着穿行而过的汽车的轮胎，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马车，以及在没能驯服野马的年代，人类徒步穿行过平原与丘陵的模样。

　　以人类的时速为标准，汽车行驶的速度绝对不慢，今天路况又很好，没一会儿就看到了踏麟山。

　　看到熟悉的山头，勾陈才想起自己还没报地名，问道，“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

　　“被你弟弟念叨了半天，耳朵都好起茧了，能记不住吗？”

　　“北辰给你添麻烦了。”勾陈语带歉意。

　　白监兵把车停好，和勾陈肩并肩往山上赶，“想当初作为你的手下败将，我不得不去天庭就职，你倒好，在人间潇洒地开起了客栈。”

　　“也有部分工作的原因，我需要经常到人间考察。”

　　“哼，油嘴滑舌。就让我尝尝你的手艺，要是生疏了不好吃了，就把碗扣你脸上。”

　　“你这么说的话，我可要多加把劲了。”无论白虎说什么，勾陈都能从容作答，反倒让不停挑刺的白虎愈发郁闷。

　　无论什么技艺，长时间不温习的话都会生疏。作为位高权重的天皇大帝，勾陈在天庭远离庖厨已久，最近开始重新掌勺，正好也能慢慢找回以前开客栈时的手感。

　　小福神力不强，保留着辟谷的身体无需进食，但开饭时也总会寻着香气，眼巴巴在边上望着。

　　勾陈向来喜欢宠人，虽然是没必要的开销，却也迁就他而多买了些食材，此时正好能用来招待客栈迎来的第一位客人。

　　让首位客人感到宾至如归，算是个不错的彩头。

　　以此为目标的勾陈，撸起袖子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一脸干劲十足。

　　整个上午都用于失败的面试，时间已经不早。做菜的话还要配上米饭，从现在蒸米就太慢了。

　　既然如此，勾陈决定下面条，保证又快又好吃。

　　勾陈和白虎关系微妙，起源于一场不打不相识的孽缘，吵吵闹闹经常切磋，倒也称得上是老友。等到天庭建立起来，二神因为总见不着面而疏远了些，可在人间重逢之后，相处起来又仿佛从未疏远过一样自然。

　　回想起白虎在口味上的偏好，勾陈感叹着和他真不知道是缘浅还是缘深，从现有食材当中挑出最合对方心意的几种。

　　脑海里已经选好了合适的菜单，勾陈便把找到的香菇洗净，放入水中泡发，等待过程中则将同样洗好的葱、姜去皮，切成细碎的沫状备用。

　　料理好鸡胸肉，切成细丝后加入适量的料酒、姜末、盐和淀粉，搅拌在一起充分入味儿。

　　炒锅里倒入花生油，撒两把葱末，爆炒出扑鼻的香气。

　　火候合适后，倒入鸡丝并炒散，再放进香菇丝继续炒，时不时拿铲子扒拉两下防糊锅，让食材们在锅底交流感情，使得鲜美滋味儿彻底渗透进彼此之间。

　　期间适量添加其它佐料来调味儿，直至熬成一锅鲜美的高汤，再把作为主角的面条下进去。

　　沸水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经验老到的勾陈师傅都不需要掐时间，光听声音就能知道，香喷喷的香菇鸡丝面已经可以出锅了。

　　面条筋道，煮到筷子用力就能将其夹断的程度，却不至于一碰就松散。

　　勾陈捞出来满满三大碗面，为了外观的好看，又按人头数打了三个鸡蛋，一碗里放一个，并在碗的中央点缀上葱花。

　　鲜脆的绿色和明艳的金黄色，配合宛如清茶般澄澈的汤底，轻而易举就勾出人肚子里的馋虫。

　　白虎之前嘴里嫌弃得要死，此刻却仿佛饿死鬼投胎一样，眼放绿光地盯着勾陈稳当当端出来的香菇鸡丝面，光是远远闻着味儿，就已经在坐不住地吞咽口水。

　　勾陈好笑地瞧着他这番夸张的反应，不得不说，有白虎这样将期待明晃晃挂在脸上的食客，确实能令厨师获得非比寻常的成就感。

　　按照以往的习惯，他温言提醒了两句，“小心烫，你的猫舌头最受不了热的。”

　　不过根据经验，野性的大猫从不会收敛自己的欲望，明知有危险，也会为了喜欢的东西而不顾一切。

　　这次也一样，勾陈才刚把碗放下，白虎就立即将其端起，呼噜呼噜地喝起了汤。

　　汤汁鲜美，同时融入了菌菇和鸡肉各自带着不同风味的浓香，抿一口就觉得口齿生津，直让人食欲大开。

　　白虎满意极了，还是记忆中的熟悉味道。

　　都说君子远庖厨，可结合原文语境，这句话的本意并非是规劝男人远离厨房，而是在赞扬仁义的品德。

　　武神勾陈放下矛戈，转而提起菜刀的原因在天庭一直是个谜团，但无可争议的是，他确实磨练出了一身难得的好手艺。

　　白虎巴适地眯起眼睛，挑起一大筷子面条，吸溜吸溜地吮入嘴中。

　　面条只是从超市里打包买来的便宜货，到底是不如正宗的手擀面筋道，不过因为吸足了浓浓的面汤，总体瑕不掩瑜，味道可谓一绝。

　　为了弥补面条口感上的遗憾，勾陈在鸡丝上下足了工夫，细嫩且有嚼头，更别提还有软滑鲜爽的香菇，在一旁提供了丰富的对比感.....

　　白虎吃得大脑一片空白，满心里只留存着进食这一个念头。

　　他额头冒了层细汗，埋头苦吃的模样甚至能感染周围人的情绪，同样带动了勾陈的食欲。

　　两个人都吃得很香，面条的分量明明很足，仍没一会儿就被两个大胃口的成年男人消灭的分毫不剩，连面汤都几乎被吸干。

　　若没被勾陈阻止，白监兵本来还想变回原型，用长满倒刺的老虎舌头舔干净碗底，现在也只能意犹未尽地放下空碗，回味地咂咂嘴。

　　尝过这样无可比拟的美味，他哪能再容忍以前还觉得不错的别家饭馆啊。

　　可桌上虽然还有一碗面，却是给仍在辛苦种地的小福留下的午餐，白虎以前相当任性，但做了天庭公务员之后也收敛了几分脾气，不好再争夺别人劳动所得的报酬。

　　他开动许久未用的脑筋，终于想出个曲线救国的妙招。

　　“对了，你这可不是饭馆，而是客栈。不仅包吃，还应该包住。我多留几日的话，应该每天都可以吃到这种水准的一日三餐吧？”

　　“......咦？”勾陈一脸惊讶，“在你开口之前，我都以为你铁定是会主动留下来的。”

　　他眉眼弯弯地说道，“你帮了我大忙，这是理应回给你的答谢，不如说还远远不够。”

　　这番话让白虎非常受用，他懒洋洋地眯起眸子，“盛情难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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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太一和北辰都是北极星的别名。
勾陈这章里用的枪是天枪，是守卫紫微垣的武器。
《史记·天官书》：“紫宫左三星曰天枪。”
《晋书·天文志上》：“天枪三星，在北斗杓东，一曰天鉞。”
本文神话世界观以胡编乱造为主，既不是洪荒流，也不是西游封神那种的，基本是根据现实天文和神话进行的二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