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短篇合集》横滨路灯

4、双首领——遗忘与循环

　　长达五年的战争结束，以森鸥外为首的党派成为了这座城市的掌权者。经历了战火的横滨在迎来和平之后是彻底的毁灭，还是涅槃重生。现在还不得而知。

　　森鸥外忙了足有大半年才算是彻底坐稳这个位置。登上高位后紧绷成弦的神经从未有过一丝松懈，快接近两百天的日子里他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直到拔除了所有具有威胁性的钉子，所有的事情都已步上正轨，他才给了自己微微喘息的时间。

　　中原中也汇报完安防部署的情况，恭敬站着等森鸥外下达新的指令。

　　“很好，中也君。做的不错。” 森鸥外先是笑着给予优秀部下肯定，随即话音一转，带着些不满的责问从他口中说出，“但是到现在还没有追踪到福泽谕吉的行踪，中也君，这算是失责了吧？”

　　中原中也身子微微一滞，神情也是一变。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抱歉森先生。是我的失职，我甘愿受罚。” 他低下头颅这么说。

　　“我没有要罚你的意思。” 森鸥外还是保持着上位者虚假的微笑，“毕竟那个人是福泽谕吉，与我旗鼓相当差点赢了我的人。”

　　“去发布一则公告吧，中也君。” 森鸥外双手交叉，撑放在与下巴平行的位置。那双紫红色的眸子深处藏着掩饰得当的算计。

　　“国木田独步，与谢野晶子，还有江户川乱步的处刑公告。”

　　中原中也面色古怪问道：“您是想以此将福泽谕吉引出来吗？”

　　“这些人都是福泽谕吉一手教导出来的，也曾是他的左膀右臂。重情重义的福泽阁下为了他们一定会出来的。”

　　中原中也又是欲言又止的态度，森鸥外奇怪问他：“怎么了中也君，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我马上去办。”

　　中原中也走出大楼后骂了句粗口，台阶下的垃圾桶遭受无妄之灾被他一脚踹开骨碌碌滚到了绿化带里。

　　“红叶大姐，森先生下命令了，你做好准备吧。”

　　电话那头的女人听罢半响后叹了口气，里面包含太多情绪，连她自己都不愿理清其中因果，“我知道了，一切按照计划来。”

　　处刑公告如期发布，森鸥外在上面做了个很简单，但是只有他和福泽谕吉知道的暗号。

　　旧城区计划工坊314号。国木田独步，与谢野晶子，江户川乱步的年龄相减正好是这个数字。只有福泽谕吉和他知道这个数字的含义。

　　那里是森鸥外和福泽谕吉第一次并肩作战的地方。一个南美地下组织的据点，森鸥外为了得到这个情报还上演了一出苦肉计。当然他也得到了不菲的回报。价值高昂的药品和武器，以及一生所爱。

　　福泽谕吉和森鸥外的爱情一眼就能望到头，不是你死就我亡。他们彼此都坚信着，自己只会死于对方手下。

　　小年轻之间黏黏糊糊的爱情他们没有。他们的爱情理智成熟，不需要克制也不需要决绝分开。该下杀手就下杀手，该上床就上床，真的各不耽误。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森鸥外是最后的赢家。在没有杀死福泽谕吉的情况下取得胜利，森鸥外意外的有些开心。

　　赢家有资格拿到胜利果实。森鸥外觉得不止是那个位置，福泽谕吉这个人也将变成他获胜的奖品。

　　公布的处刑日期当天，森鸥外早早就到了旧城区计划工坊314号。这里已经破旧不堪，两扇大门倒塌一扇，另一扇仅剩最后一颗螺丝钉吊着偶尔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垂死挣扎的人含着最后一口气不甘啊啊喊叫的声音。

　　森鸥外干脆一脚成全了它。

　　他进去带起了很多灰尘，没人来过这里。这儿最多的生物是灰尘中的螨虫，地砖下爬来爬去的小虫子。墙壁，房梁上结了蜘蛛网，正中间是捕食者，网上落满了昆虫苍蝇的躯壳。

　　森鸥外走上二楼，楼梯是花岗石块做的，倒不用担心它会因为年久失修而垮掉。

　　二楼的走廊很长，有两个楼梯口。从森鸥外这头这头到另一头，他似乎看到了十五年前两人从不同的方向退到中间，背靠着互相给予支撑又再度挥刀斩向敌人的画面。

　　挥刀的人是福泽谕吉，森鸥外惯用手术刀割喉。

　　在合作的时间里福泽谕吉大大小小的伤都是森鸥外处理的。而福泽谕吉也被迫学了不少医疗知识。森鸥外受伤了也需要他帮忙处理。

　　森鸥外走到正中间的大厅里面在飘窗那里坐下。他没在意上面的灰尘。只想着等福泽谕吉来了之后他应该做出大度的胜利者姿态，让对方彻底归属于他。

　　森鸥外笃定福泽谕吉会来。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也会保护那些人。森鸥外有扭曲的嫉妒，他见不得有人在福泽谕吉心里占有如此重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福泽谕吉的身影没有出现。森鸥外稳操胜券的悠闲模样逐渐消失。心头涌上了超出掌控的点点烦躁。

　　下午四点，处刑时间过了。福泽谕吉没有出现。

　　森鸥外埋下头，手手肘撑在膝盖上。被散落的头发挡住的面容有几分扭曲。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福泽谕吉怎么可能没有来。明明是绝对不会出差错的事情，他的算计怎么可能落空。

　　手机发出嗡嗡震动，是中原中也打来的。

　　“森先生，处刑已经结束了。国木田独步，与谢野晶子，江户川乱步已确认死亡。”

　　“好，我知道了。” 森鸥外的手微微颤抖，这是用力过猛的表现。他需要另外想办法把福泽谕吉逼出来。

　　和森鸥外通完电话中原中也长舒了口气，他抹了把脸，转头吩咐部下把他说的已经死亡的三人带回牢房。

　　与谢野晶子被押着从中原中也身边走过，他听见这个女人极尽嘲讽地哼笑一声：“自欺欺人的疯子。”

　　中原中也皱起眉又松了下去，不会出差错的。他们的安排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森鸥外压下那点若有若无挑拨着他理智的急躁，他会找到福泽谕吉的。不管用什么方法。

　　但是派出去再多的人手，翻遍森鸥外所能想到福泽谕吉可能会去的每一个地方，福泽谕吉仍是无迹可寻。

　　又过去了许久，这次面临森鸥外询问的人是广津柳浪。

　　“去发布一则公告吧。国木田独步，与谢野晶子，江户川乱步的处刑公告。” 森鸥外签署完一份文件后这么说。

　　广津柳浪将手搭在胸口处，低眉敛目恭敬应道：“是。”

　　广津柳浪走出大楼，台阶下上次被中原中也踹飞的垃圾桶回归了原位。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打电话。

　　“中也君，按照以往的安排来吧。314号的门恢复原状了吗？”

　　“都安排好了，一切正常。”

　　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摁灭后才扔进垃圾桶。广津柳浪回望一眼大楼最高处，幽幽叹了口气。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哦。

　　福泽谕吉这个人早就死了啊。

　　一年前森鸥外成功灭掉了另一个竞争对手高濑会。他笃定福泽谕吉会去救他，所以便以身涉险任由对方策划了游轮爆炸事件。

　　森鸥外算无遗漏，福泽谕吉的确去救他了。只不过却付出了自己的性命。

　　福泽谕吉同那艘游轮一起沉入海底，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森鸥外受到爆炸波及，脑部损伤忘记了某些事情。但是从后面的发展来看，遗忘或许只是他下意识的逃避而已。

　　森鸥外再一次去了旧城区计划工坊314号，踹掉那扇被修补了数次的门，走上楼梯，坐在落满灰尘的飘窗上回忆曾经点点滴滴。

　　处刑时间过去，广津柳浪打电话给他，江户川乱步等人已经确认死亡。

　　森鸥外还是没等到福泽谕吉。

　　森鸥外永远也不会等到福泽谕吉了。

　　“红叶君，去发布国木田独步，与谢野晶子和江户川乱步的处刑公告吧。”

　　尾崎红叶平静应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安排。

　　旧城区计划工坊314号那扇老旧的门再次被打开，森鸥外会一直一直在这里等一个不会到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