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仙尊崩人设后》酒心蜜糖糕

50、出嫁

　　除了觉得脚下烛九阴身子突然抖了下，当时玄魅并未察觉到有何异样。

　　只是回到冥府，余怒未消的玄魅脱了衣裳卧在榻上，吸了几口水烟，只觉浑身越发躁动不安，

　　他心情恶劣之时，那方面的兴致亦是愈发高涨。

　　随意伸手拨弄比划了半天，好一会玄魅才察觉，烛九阴竟未像往昔一般，化为麒麟跑到自己怀里来。

　　“嗯？”

　　玄魅坐起身来，见烛九阴立在不远处红烛的阴影之中。他似是踌躇犹豫着，并不想上前，又有所畏惧。

　　“你是找死么？”玄魅踱步到他身前，抬起手中的烟枪，狠狠抽在了他的后脑。

　　烛九阴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猛地吐了口血。

　　玄魅蹲下身子，一把拽起烛九阴的头发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见他的眼睛似是红了，似乎不愿看自己。

　　玄魅突然伸手，掏进了他的心窝。

　　烛九阴猝不及防，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在玄魅的指尖拼命挣扎。

　　五百年前收敛苍潋的魂魄之时，玄魅便彻底斩断了他的七情六欲，抹去了他前世关于情的记忆，只留了他最痛最恨的一屡怨念，将他变成只为自己所用、残忍决绝的怪物。

　　只是今日，玄魅察觉出他的心底，竟然又开出了情花。

　　见烛九阴仍是不能开口说话，只一边哀嚎着一边拼命朝门口爬去，玄魅已是勃然大怒。他幻化出骷髅法杖，狠狠打在了他的身上，“连你也想背叛我？你信不信，本座会砍掉你的四肢，剜出你的眼睛，割下你的耳朵，把你扔到幽冥之中，任那些饿了上千年的恶鬼啃食？”

　　窗外的冥河之中，每日有成千上万被榨干的枯骨，被随意丢入其中，溶解得渣都不剩。烛九阴知以玄魅的性子，自己若再抗拒，定要和他们一般魂飞湮灭、不得入轮回。

　　只是他被法杖打得不停吐血，还只强撑着发出“呜呜”的呜咽声，并不求饶，玄魅越发恼怒，一手揪起烛九阴的头发，拖着他跌跌撞撞到了榻边昏黄的铜镜前，一手扯掉了他脸上的面具，强迫他看着镜中自己面目狰狞的真容，

　　“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以为那狐狸精，还会再多看你这丑八怪一眼么？”

　　苍潋的容貌，早在五百年前，就被玄魅用幽冥之火烧毁，只剩了残缺扭曲的皮肉，露出可怖的骷髅骨来。

　　“呜呜……”烛九阴盯着镜子里自己狰狞丑陋的脸颊，下意识地摇着头，空洞的眼眶源源不断流出了血泪。

　　五百年来，玄魅第一次看到他掉了泪。

　　“哼。”一把将烛九阴狠狠甩在地上，玄魅站起了身子，握住骷髅法杖的手咔咔作响，骨节泛白，“那只死狐狸精，看来是留不得了。”

　　烛九阴突然拼尽了全力上前抱住玄魅的衣角，拼命呜呜哼着，似是在为白陌求情，似是想尽己之力，阻止玄魅出去。

　　低头盯着脚边的烛九阴绝望而狰狞的泪眼，玄魅的脸上露出了诡谲的笑意。

　　那是他杀生前，必有的笑容。

　　他扬起手中的骷髅杖，狠狠打在了烛九阴的额上。

　　只听“咔啦”一声钝响，似是头骨碎裂的声音。

　　烛九阴倒在了地上，身下流出大滩黑血，再无声息。

　　也许是心中有悔，玄魅“哐啷”一声丢了手中染满黑血的法杖，胸口激烈地起伏着，通红的眸子似是着了火，越发烦躁不安。

　　“长倾，本座一定要得到你……不仅是你，这六界九幽，都该是本座的……你们这些神仙，不配……不配！”

　　＊

　　凌霄宝殿内，洛川端坐在金龙宝座上，盯着跪在殿下长倾轻笑道，“那小鲤鱼，真的值得你如此？”

　　方才长倾已跪求了半天，让洛川允了自己下凡历劫十世，化解云阳前世的冤孽。

　　既然云阳从紫微宫回来就已知晓一切，他身上的秘密，必已瞒不住洛川。倒不如如实相告，以求解脱之法。

　　而洛川得知云阳并未含恨报复长倾，只是离了天界，这一切已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长倾欲言又止，犹豫了下道，“他虽不过是条寻常的小鱼，可这些年与倾儿朝夕相处，也算得上知己。不过倾儿自己受些苦，若能救他于水火，这亦是给六界消弭了祸患。倾儿自愿担此重责……”

　　毕竟玄龙鲸是上古十大凶兽。昔日为了镇伏它，不知牺牲了多少仙命法器。

　　洛川眉头一挑，“知己？恐是心上人吧。”

　　撑在青云石地面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长倾一咬牙，身子俯得更低了几分。

　　若非为了云阳，他其实宁死也不愿这般来求洛川。

　　“倾儿并无私心……”

　　只是他说这句话之时，明显底气不足。

　　洛川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书简狠狠摔在了案上。

　　“你们可真是对本座忠心耿耿。‘并无私心’四个字，竟是比吃饭喝水都熟练。”洛川不屑地一哂道，“若是让你做十世猪马牛羊，世世被剥皮屠宰，你也愿意？”

　　暗暗绞紧手指，长倾闭上眼道，“臣愿意。”

　　洛川却抚掌大笑起来，“也罢。你愿意，本座可舍不得呢。”

　　他站起身来，将案上的一卷黑帛远远扔到了长倾面前，“如今不用你去受那剥皮剜肉之苦。冥府上了求亲的奏折。那冥帝只要一个人，就是，你。”

　　长倾浑身一颤，捡起那奏折草草看了几眼。

　　洛川斜撇着长倾的脸色，见他果不如方才镇定，心底已是冷笑不止。

　　将奏折扔到一边，长倾低声回道，“陛下，倾儿恕难从命。”

　　毕竟与玄魅为伍，确比被剥皮剜肉、做十世牛羊痛苦多了。

　　“这件事，可由不得你。”洛川走回龙座前坐下身子，慢悠悠道，“玄魅答应用地府的地狱长生花做聘礼。本座没有拒绝的理由。”

　　长倾暗暗蹙起眉头。

　　愿意交出地狱长生花，可见这回玄魅是下了决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而洛川这番被伏欢诓骗，并未得到魔界的地狱长生花，他定要想方设法再去寻那第三朵。如今现成的送上门来，他如何能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陛下，天界本为六界之首，缘何屡次如此轻巧地答应其他六界的求亲，这岂不令人看轻，”长倾沉住气道，“如若陛下愿意，卿儿愿领十万天兵，踏入魔界取了玄魅的首级，免得陛下再受其威胁……”

　　“你以为本座是在怕他？”洛川一哂，“倾儿啊，你方才还口口声声说，对本座绝无私心，怎么这会子又舍不得了。你可别忘了，你那‘心上人’的小命，还攥在本座的手里。无论他逃到天地六界的哪儿，本座想要了他的小命，于情于理，都是易如反掌。”

　　长倾的心突然猛地沉了下去。

　　这才是洛川，如今云淡风轻，总似胜券在握的缘由。

　　他闭上眼，最后一次沉沉磕下头去，“臣，领旨。”

　　＊

　　青州城旁的香草镇中，天清气朗。日中的集市刚刚散去，土路旁的人烟逐渐稀少起来。云阳抱着一根草把，上头扎着几只红彤彤的糖葫芦，坐在路边沿街叫卖。

　　这满满一捧糖葫芦都是山药果做的。只因云阳总记得长倾说过，山药不如山楂酸涩，黏腻香甜，他更是喜欢。

　　见小艾挎着篮子蹦蹦跳跳跑过来送饭，云阳摸摸她的小脸，从草把上摘下一串糖葫芦递给她，“这是你的。”

　　见云阳捧着白米饭若有所思，连菜都忘了夹，小艾不由得捧着小脸甜甜一笑，“云阳哥哥，你还在想着水神殿下吗？”

　　云阳一愣，轻轻刮了下小艾的鼻尖，“你这小脑袋瓜，都装了些什么呀。”

　　他甚至开始怀疑玄女娘娘鸿天观所谓规矩甚严，都是虚张声势、掩人耳目的瞎话。

　　小艾从怀里掏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物件，“玄女娘娘说了，你心里想看什么，就能从这浮幽镜里看到什么。云阳哥哥既然不承认，咱们就打个赌如何？”

　　云阳低头一瞧，原来是被自己扔进泪海的水晶球，不知小艾何时如何又捡了回来。

　　无趣地扫一眼这“浮幽镜”，云阳突然睁大了眼睛。

　　“浮幽镜”中，竟真的浮现出了长倾的身影。

　　他一袭盛装嫁衣、红妆素裹，头上戴着华丽繁复的龙凤金冠，比平日的清冷朴素，更显端庄动人。只是他的脸颊之上，没有丝毫喜色，似是心事重重。

　　雪楼跪在他面前，已是满脸泪痕，“殿下如若不愿，咱们随时可联络执明君等人起事……殿下如何值得为了他，受玄魅那厮的侮辱……”

　　长倾轻笑了声，扬起手来轻抚着雪楼的发丝安。他腕上系着锁魂铃的红绳，此刻在云阳眼中，竟如鲜血般刺目。

　　“我这么做，不仅是为了保全云阳。那些天兵天将，乃至六界生灵，谁家没有父母妻子。如何能只为了我的一己之私，再挑起绵延战火，祸及无辜生灵……”

　　这一刻，长倾又想到了昔日青州一见，云寒在席间说与自己的那些话。

　　以己之身度天下人，云胡不喜。

　　他笑了起来，却闭上眼落了泪，似是喃喃自语道，“云阳，但愿从此，你真的可以忘却前尘往事的烦忧，亦忘了我，无忧无虑地活在这天地之间。”

　　“啪”地一声，云阳手中满满一捧糖葫芦，都跌进了尘埃中。

　　他再也顾不得任何事，只拼命朝忘川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