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仙尊崩人设后》酒心蜜糖糕

48、复仇

　　凌霄宝殿空空荡荡。洛川穿了绣着金龙的天帝冕服，一人端坐在高高的天帝宝座之上。

　　他抬起头来，看到长倾远远迤逦而来，身后跟着飘然若仙的云寒。

　　见二人进了殿站定，洛川盯了云寒好一会，见他丝毫不惧，美目圆睁，亦死死盯着自己，便先行开口笑了声，“说来惭愧。我这个做叔父的，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端详我的侄儿。你果然和你去世的娘一般光艳夺人。难怪兄长与宁芜那般情深意笃，还是忍不住与她暗生了情愫。”

　　只是有一件事，洛川并未说明。当初云寒的生母，是被洛景强取豪夺，才珠胎暗结，迫不得已生下云寒。鲤鱼族直到她死亦不肯交出云寒，这才惹来六百年的圈禁之祸。

　　“这凌霄宝殿之上，历来是先君臣后父子。”云寒盯着洛川一笑，“陛下当初让兄长送我入魔界，恐怕也是同样的心思。”

　　洛川一皱眉，“怎么？那两个魔头待你不好么？不要怕，受了委屈就直说。你到底是天界的骨肉至亲，叔父一定为你做主。”

　　一旁的长倾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似是有些不太自在。

　　云寒一笑，“神仙历来看不起妖魔，才觉得我是去受苦。只是若真的有情，天地六界，无论在哪儿，都不一定就不如在天界逍遥。陛下安居这天帝宝座数千年，难道能真的就比那些妖魔鬼怪逍遥自在么？”

　　洛川沉了脸色，“罢了。先把东西呈上来给本座罢。”

　　打开手中盛着地狱长生花的金匣，云寒透过一片绚烂的紫色光艳对洛川道，“我想请陛下，亲自下殿来取。寒儿也想仔细瞧瞧叔父的模样。”

　　他的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

　　长倾不由得抬起了头，却见洛川果真起了身，一步步走下高高的玉阶金栏，踱步到了云寒面前。

　　他透过光芒望着云寒的脸，微微一笑，伸手握上了云寒捧着盒子的那只苍白纤细的手。

　　云寒笑了笑，突然抬手将盒子掷在了地上。

　　洛川一惊，竟要主动弯腰去捡。云寒趁他分了神，抬手朝他狠狠袭来。

　　那地狱长生花的花籽，从盒中滚落到地上，竟然变成了一枚七宝琉璃珠。

　　“假的？”

　　洛川大吃一惊。他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接住了云寒的魔障。

　　一金一黑两道光华在大殿之中交融，发出隆隆的巨响，将案上的杯盘碗碟都震成了粉末。

　　二人功力都深厚非凡，一时间僵持不下。随着时间的推移，洛川见云寒逐渐露出一丝阴戾的得意笑容，突然发觉自己浑身都已不能动弹。

　　魔域摄魂，是魔界最高深的魔功。就算云寒自去了魔界就每日勤学苦练，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能这般娴熟地运用自如。

　　见殿外的天兵闻声进殿将自己重重包围、张弓搭箭。云寒知已不能再等。他左手猛地掐住洛川的脖颈，右手已然变成骇人的枯骨，生生朝洛川的胸腔掏来。

　　只是下一刻，他突觉左胸一阵剧痛，低头看时，一柄寒冰般的青色利剑，已是从自己的后背刺进，穿过了前胸。

　　是崆峒剑的雄剑。

　　是长倾。

　　云寒猛地一阵眩晕，不得不松开掐住洛川的手，变回了黑袍凤冠的伏欢真身。

　　长倾抽出崆峒剑。只听剑刃在伏欢的骨间“哗”地一声钝响，伏欢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云门被刺穿，他注定命不久矣。

　　伏欢艰难地转过身来，看到长倾的手上仍拎着滴血的剑刃，却扭过头去不愿看他。

　　“为……为什么……”伏欢拼尽最后的力气拽住长倾雪青的衣摆，“你……你总说你的心里，只有六界江山……杀了他……这天帝之位……就是你的……”

　　“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长倾打断了他闭上眼道，“你身为魔头，最大的弱点，就是你那自以为是的‘情’。可这数千年，不过都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你明明知道，仙魔殊途，我不可能……”

　　“你骗我！”未及长倾说完，伏欢突然声嘶力竭大吼道，“你若真的对我没有一丝真情，为何你能将那扇子，留到了今日！”

　　长倾留下的折扇上的题诗，正是一千年前渭水之畔，二人高山流水琴曲相和之时，共同所作。

　　伏欢只写了前三句，正踟蹰犹豫最后一句之时，长倾接过青玉笔，提下最后四字。

　　“死生与共。”

　　死生与共……

　　死生与共……

　　伏欢口中喃喃自语着，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他死死拽住长倾的衣角，浑身都在颤抖，“若是没有洛川斩断了你的情根……你一定会对我生情……我杀他……是因为我恨……我恨……”

　　“你总说六界苍生，与你无干。可你今日所为，有没有想过伏音和云寒，想过魔域的百万魔众！”长倾突然低头直直盯着伏欢吼道，“你只为了一个情字，便将整个魔界送入万劫不复之地。你以为我会承你的情么，你本就不配做一界之主！”

　　“你哭了……你终究还是……为我掉泪了……是么……”伏欢盯着长倾泛红的眼圈，仰天大笑几声，自己也流下最后一滴血泪来，“我不在乎……老天还是待我不薄……若有来世，我再也不愿做什么魔尊……”

　　见伏欢逐渐松开了拽住自己衣摆的手，伏在自己脚步再无声息。长倾俯下身子，轻轻阖上他泪迹未干的双目，自己也闭上了眼。

　　一滴滴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了伏欢冰冷的脸颊上。

　　洛川在一众侍卫的保护下，看着二人上演的这出情深意笃的好戏，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他见伏欢已死，这才幽幽开口道，“来人，传本座旨意。魔尊伏欢意图刺杀天帝未遂，魂魄打入混沌，万年不得再入轮回。天兵十万入魔界清剿伏欢余党。水神护驾有功，赐……”

　　“倾儿什么都不要。”长倾突然打断洛川，“倾儿只求陛下，赦免魔界众人。这一切只是伏欢数千年执念太深所致，本与旁人无关。”

　　洛川并不反驳，微微一笑，“本座允了。”

　　见洛川在浅儿的搀扶下，似是准备回宫，长倾突然又唤住了他，“陛下，还有一事，您是不是忘了。”

　　洛川怔了下，低声冷冷道，“午前本座已命人，将那小仙侍送回静虚宫了。”

　　*

　　静虚宫中，云阳躺在榻上，直愣愣地盯着头顶的青纱帷幕。

　　雪楼坐在榻边，伸过勺子想喂他吃粥，却见他一眼都不看自己，也不张口，竟是旁若无人。

　　“这是关了太久没见日头，傻了么？”雪楼将粥碗递给身旁的宁鸽儿，指点他再从桌上琳琅满目的糕饼菜肴中，拿块寿桃糕来。

　　只是寿桃糕都按在了云阳干涩的唇上，碎成了齑粉，云阳还是牙关紧闭。

　　“不可能啊……”雪楼抬手将寿桃糕放进自己嘴里嚼了嚼，砸吧着嘴细细品味着，“甜而不腻，香滑入口，味道没变啊。”

　　突然听得门扉一阵响动，只见长倾连衣裳都没换，急匆匆进了屋来。

　　瞥见他衣襟上沾满了魔气甚重的暗黑血渍，雪楼故作嫌弃地赶紧起身让了位，又咋咋呼呼唤宁鸽马上开窗通风通气。

　　“看到你安然无恙，本座就心安了。”长倾伸手摸了摸云阳有些凉的脸颊，又主动握住了他软绵绵的手，小心翼翼问道，“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您这动作可轻点儿。他身上被那死狐狸刺了至少两剑，若不是我为他渡了半晌真气，他恐是真要成条死鱼了。”雪楼立在窗边抱着手臂悻悻道。

　　长倾心底一惊，伸手想去揭云阳的衣裳查看伤势。

　　也许是听到了长倾腕上的锁魂铃发出的细碎叮铃声，云阳暗淡无光的瞳孔，这才闪过一丝光华。

　　长倾察觉到自己伸向云阳衣襟的手，已被他牢牢攥住。

　　力道之大，竟然令自己暗暗挣脱不得。

　　云阳缓缓转过眸子盯着长倾，眼神中透着他从未见过的刻骨寒意。

　　“墨初，为什么……

　　“为什么到了这一世，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长倾惊得手一颤。

　　墨初，正是自己前世的名字。

　　当年的墨初，在渭水之畔，每日喂养小青鲤，却在他修炼成人形的那天，带来了天兵天将和玄女大人，将其镇伏至死。

　　云阳突然坐起身来，一手拔下头上的仙乐剑，直直抵在了长倾的颈上。

　　“兔崽子！你找死么！”一旁的雪楼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几步。

　　“你别过来！”长倾却是一手止住了他，慢慢站起身来。

　　云阳亦掀了被子下了榻。他手上的剑刃并未离开长倾的脖颈。

　　二人就这样一步步走到了殿中。

　　“第一世，我一心想修炼成人身，只求能与你案边对饮，你却欺我瞒我，将我当做玩物献祭绮天宫。第二世我怨气未消，被迫化为凶兽。我自知罪无可赦，可渭水之畔，你手刃我之时，可曾有过一丝怜惜……”

　　云阳拿剑的手颤抖个不停。他一边说着，似是回忆着惊心动魄的往事，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这一世我忘却前尘往事，只求与你终身厮守。你却仍想着构陷利用我……你心里可曾真的有过我……你根本没有心！”

　　云阳突然大喝一声，举手将仙乐剑刺进了长倾的左胸。

　　“殿下！”雪楼已是惊呆了，一时间竟然僵住了脚步。

　　长倾不闪不躲。他直直看着云阳的泪眼，喃喃自语道，“不曾种情根，情根已开花……这一世本座对不起的人已经太多了。我本就不配再苟活于世。你下手啊！”

　　长倾大喝一声，竟又朝云阳走近了一步。

　　察觉到手中的仙乐剑又刺进了长倾的骨间几寸，云阳的手越发颤抖个不停。

　　他一咬牙拔出剑刃，重新划为了碧绿的玉簪，此刻沾满了鲜血。

　　“哐啷”一声，那玉簪摔在地上，竟然断作了两截。

　　“这一世……来世……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云阳转身跑出了静虚宫，如同一股青烟般，消散在了门外静寂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