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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黑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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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蓟州北去的官道上,一黑一白两个背影,正骑在马上快意驰骋。
“凡间真是太好玩了。魔界黑黝黝的,稍不留神就能踩进忘川河里。哪里像这里天大地大,还能骑马这般奔腾……驾!”伏音跑在前头,一边狠狠抽着马屁股,迎着瑟瑟风声,对跟在身后的云寒大呼小叫道。
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意,云寒唤住这得意忘形的小魔君,叫他下马走一会儿。
二人牵着马儿,漫步在春光明媚的古道之上。伏音得意地摸了摸马儿的脑门直夸它乖,又对云寒唏嘘道,“可惜哥哥一直对水神念念不忘,宁死不肯娶妻生子,我才不得不做未来的魔尊……否则这一辈子,能只和你只在凡间过活,那该多好。”
他一边说着,未牵马的另一只手,不由自主紧紧握住了云寒的手。
伏音话音刚落,肚子又不争气地响了几声。
云寒摇摇头,“出了魔宫,谁供得起你这无底洞一般的肚皮,怕是不出三日就要饿死。”
他说着又一摊手,“把黑翎弓拿来。”
黑翎弓是魔界的另一件宝贝,历来只有魔尊才能开弓。伏音心中疑惑,还是把漆黑的弓箭放在了他的手心。
云寒抬眼睥睨一笑,转身张弓搭箭。瞬息之间,便听路边的草丛猛地一阵响动悲鸣。伏音跑过去拨开草丛一看,一只肥大的野兔已中箭倒在了草丛中。
拎起野兔的耳朵仔细端详着,见箭矢正中兔子的心脏,想来它没受什么罪便瞬息毙命,伏音惊道,“想不到你……”
云寒平日看着温婉和善,却未曾料到,他的力气这么大,竟有这等本事。
云寒收了弓,歪头冲伏音笑道,“小时候族中长老教云阳棍棒弓箭,我在旁边看过。我们这等贫苦人家,若没有这点本事,恐是早就饿死了。”
只是又忆到云寒能知伏欢的命门是云门,伏音总觉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愣着干嘛,还不快寻些枯枝生火。你还想不想吃烤野兔了。”云寒走上前几步,将黑翎弓丢回伏音手里,戳了戳他的脑门大声道。
火堆前,云寒先是聚精会神地翻搅枯叶乱枝,旋即察觉到身旁的小魔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小馋鬼,看什么呢!我脸上又没有开花儿。”抬起手中的树枝轻轻拍了下伏音的脸,见他通红的脸蛋上多了抹树枝烧焦的灰痕,云寒又忍不住掩嘴笑出了声。
伏音突然拽过他的手腕,狠狠吻上了他的唇。
十指紧扣,唇齿交缠。
凡间三月春光之下,伏音只觉天地之间此刻空无一物,只有他们二人。
他曾因伏欢与长倾的悲剧,并不喜床笫之事,如今却突然有了冲动。
想要拥有,想要独占。这一刻他只想与心爱之人,彻底融为一体。
他忍不住抱紧了云寒几分,更加深了唇齿间的深吻。
察觉到伏音伸手来扯自己的衣带,云寒突然推开了他一点,微喘着气半坐起了身子。
想来是云寒并不情愿,伏音突然一阵心虚。见他悻悻低头起身,云寒又觉得有些歉疚。
伸出双手捧着伏音的脸,云寒凝望着他泛着暗紫的眼眸,低声道,“好歹吃饱了再说……”
伏音连忙点点头。
看来只有方才那样,脑子里一心想着云寒,自己才能忘了肚子早已咕咕直叫。
云寒起身道,“这火还差了点。我去多寻些树枝来。”
心不在焉地翻着火堆,伏音望着云寒消失在山坡下。他低下头,又万分懊恼。
云寒的心里,其实还是只想着云阳吧。他对自己好,是因为他对所有人都那么好。他陪自己玩,是因为觉得自己可怜。他每日悉心照顾自己,是因为他还顶着魔界小王妃的名号。他明白自己肩上职责所在,不得不牺牲了自己的真情所在。他比自己,心中更怀着六界苍生。
自己其实,是束缚住了他的那个人。
伏音低头失落地胡思乱想着,丝毫没有察觉,有人悄悄走近了火堆。
“小魔君?”
伏音闻声抬头,一下子站起身来,惊讶地唤出了声,“水神……你怎么……回来了。”
长倾一如往昔淡淡望着他,露出一抹笑意,“我是来带你,随我去天界的。”
伏音连忙道,“那你等一会,云寒一会就回来……”
“不用等他。我只要,你随我回去。”长倾料定伏音定是不从,突然朝他出手来。
一条青色的光束,犹如一柄利剑,径直朝伏音飞了过来。
是摄心魄。水神最为凶险的法术。
伏音大吃一惊。他连忙合掌幻化出魔域心音,抵挡住摄心魄的来势汹汹。只见原本阳光明媚的天色,顷刻间天昏地暗,狂风劲起。一道青色的光华直直撞击在黑色瘴气的屏障之上,活活漾起了闪电般的火花。
只是伏音到底修为尚浅,逐渐力不从心。他的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只觉浑身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刺痛难忍。未几,魔障终被青色的光华击破。摄心魄直直击中了伏音的心口。
“噗……”伏音猛地吐了一大口黑血,不得不捂了胸口半跪在了地上。
长倾冷笑一声,踱步走来,一手揪着伏音的衣襟将他拽了起来,
“就凭你,也想与我抗衡?你哥哥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为……为什么……”伏音有气无力地抬眼瞥着长倾,口中涌出滚滚的黑血。
他口中虽有疑问,心中却旋即有了答案。
长倾素来冷漠,不近人情。他对魔界痛恨日久,如何能轻易善罢甘休。前日人间谪仙楼一聚,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罢了。
伏音马上又担心起云寒,生怕魔界连累了他。
他拼命拽住长倾的袖子,努力吐字道,“我哥哥……他……是对不起你……可……可这些年……他也一直颇为痛苦……今日……今日你杀了我……你与魔界的恩怨……就……就一笔勾销……”
听伏音提到伏欢,长倾变了脸色。
他死死掐住伏音的脖子,眼中闪过万般阴戾的光华,
“你哥哥一个作恶多端的魔头,他也配我惦念至今?你想死,可没这么容易。”
……
云寒本是去寻柴火,却见山坡背面,漫山遍野都是紫红的杜鹃,如霞似火,异常灿烂。
还不知那小冤家的脑子里,此刻又在胡乱琢磨些什么……方才自己拒绝了他,他定是又在自责不已。
除了莲池里的莲灯,魔界从未见过一朵花儿。想来伏音见了这些五颜六色的花朵,定是又要当宝贝。
云寒一心想着如何哄好伏音,便采了一大捧在怀。他见不远处又有别的色泽的花丛,自己竟都叫不上名字,连忙起身跑了过去。
待他握着花束,欢天喜地回到山坡这边,却见地上的杂草,如同刚被疾风刮过般,狼藉摧折了一大片。连方才的火堆和兔子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一堆焦黑的灰烬痕迹。
“阿音!阿音!”
云寒四处张望着连唤数声,却只能听到自己呼声的回响。
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深重,连忙丢了花束四处寻了起来。
未走几步,他便远远瞧见到不远处的乱草之上,满是凝滞的黑血。一旁丢了一把合起的折扇,上头用青色的发带,绑着一只黑漆漆的长长尾翎。
那正是伏音的黑凤尾羽。
*
紫微宫中,云阳被牢牢锁在洛川寝宫之下的密室中。
这地方不见天日,云阳已是逐渐分不清白昼黑夜。他脑海里反复萦绕着那天长倾领了洛川的命令,不顾自己声嘶力竭劝阻,转身出了紫微宫大殿的背影。
长倾这一世,本就孤寂冷清,没有朋友。好不容易能有云寒这骨肉至亲,若是捉走伏音,定是又要伤了他的心。
如论如何,云阳也不愿他们兄弟反目。
还是说,他宁可伤了骨肉至亲,也要保住自己的命。
云阳低下头,只觉心底乱糟糟地,不知是悲是喜。
他正胡乱想着,突觉一道光束照在了自己的脸上。密室的门被推开,白陌踱步走了进来。
“哼。”云阳撇过脸去,一眼也不愿看他。
“怎么见着我,这么不高兴?”白陌仍是笑盈盈地,伸手抚上云阳的脸,又慢慢向下滑去。
“妖怪!脏手拿开!”云阳拼命扭着身子想甩开白陌的手,万般厌恶地啐了一口。
“脏?”白陌捏着云阳的脸蛋,狠狠扇了他一掌,云阳的口鼻顷刻溢出了鲜血。
“你的水神殿下,不过被侮辱了那么一次,便视为奇耻大辱,数百年难以释怀,定要报仇雪恨……而我,能在六界权势滔天者的床榻之间苟活,都要小心翼翼……”白陌咬牙切齿低声说着,眼中闪着不知是火光还是泪光,“这一切,只因他们生来是权贵。而我,不过是以色侍人的狐妖罢了!”
“不过,这也不过是暂时罢了。”见云阳没有言语,白陌自嘲般笑了声。他走回云阳面前,一手扯开了他肩上的衣襟低声狠狠道,“你和我说实话,这伤痕,是怎么来的?”
“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云阳被白陌掐得几乎断了气,却又旋即明白过来什么。
他白了白陌一眼哼道,“你这是求人的样子么?”
松开云阳退后几步,白陌几分平静低声道,“你老实说了,我会在陛下面前求情,早日放你出去。”
云阳闭眼默不作声,似是不为所动。
好你个臭小子。白陌怒气渐涨,还是不动声色,“陛下也不会多为难水神殿下。”
云阳这才微微睁开眼,哼了声道,“是烛九阴。你有种,就去向冥帝问个究竟。”
想来白陌定不会履行誓言,不如送个顺水人情,推他到玄魅门上去。
只是忆起那日在妖观与烛九阴交手,对方面具的花纹,分明是狼的眼额,云阳也有些纳闷。
烛九阴是冥界臭名昭著的凶兽,玄魅更是出了名的阴险狡诈、恶贯满盈,白陌并非不知。
白陌变了脸色,“臭小子,你的小命,恐是到头了。”
他突然从云阳的头上抽出发簪,幻化成削铁如泥的仙乐剑,举手狠狠刺进了云阳的左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