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仙尊崩人设后》酒心蜜糖糕

31、欺辱

　　云阳抱膝坐在乱石之上，听着白陌述说长倾的过往。

　　三千年前，洛川发动政变，在紫微宫软禁了先天帝洛景和天后宁芜，逼迫他们自尽。尽管当时洛川捂住了长倾的双眼，他定是时至今日，仍是难以忘怀父母双双死在自己面前的惨剧。

　　洛川倒是履行了与兄长立下的誓言。他将长倾封为水神，养在静虚宫中。因为幼时断了情根，长倾总是显得郁郁寡欢，对身边任何人都冷情冷性，亦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

　　云阳忍不住开口问道，“当今陛下，为什么要断了他的情根呢？”

　　白陌抿嘴一笑道，“人世间的情，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却最为毁人心性。陛下这么做，也并非对水神殿下不利。毕竟就连陛下，当初亦是因为对兄长……”

　　说到这儿，白陌似乎觉得说得太多了些。他端起袖子轻咳一声道，“陛下所为，无非是为了让他从此不受情之所苦，一心一意辅佐陛下的千秋基业罢了。”

　　“呵呵，”云阳嘲弄般笑了声道，“陛下这么好心？那为何要对水神殿下施以针决那般的酷刑？”

　　白陌淡淡瞥了眼云阳，轻笑道，“他不过是为了保住某个不知天高地厚、有胆子刺杀魔尊的小鬼的小命罢了。”

　　云阳脸一红，低头不再言语，

　　白陌暗自笑了笑继续道，“水神殿下虽然冷情冷性，灵力法术的修为，却是上乘。他那把仙乐剑，是他少年时，杀了七爪冰螭后取其精魂、用女娲补天石精炼而成。这世间的任何凶兽，都抵不过水神一剑。”

　　听到“仙乐剑”三个字，云阳倒是来了精神。他摸了摸胸口化作指环大小的仙乐剑，突然觉得心底暖了几分。

　　白陌继续道，头一千年，长倾免不了少年心性，不愿局促在静虚宫，总在六界各处游走。某日，他行至大荒山的渭水之滨，正巧碰到了与玄龙鲸缠斗的伏欢。

　　那时的伏欢还是魔界世子。他生性率直冲动，亦不在意自己的魔界身份，只满是嫉恶如仇的少年心性，立志要除尽六界凶兽，为魔界“正名”。

　　玄龙鲸是渭水之中的凶兽，几万年来吃掉的仙魔和凡人不可胜数。纵然伏欢法术修为不俗，亦是伤痕累累，渐渐有了不敌之势。

　　这玄龙鲸，虽是獠牙长角、面目可憎，前世却是条样貌清秀的美人鱼。他游在渭水之中，每日天界有仙人来喂饵食。他久而久之，对喂食的仙人动了真情，却不料仙人将他豢养之后，意欲盛在鱼缸里上贡天界，供人赏玩。天界派人来捕获他之日，他一怒之下咬死了数名仙人。玄女大人将他镇伏射杀，他的怨气却在这渭水游走不散，原本就吸食了大量灵气，修炼日久后便化成了面目狰狞的凶兽。

　　只是白陌提到这玄龙鲸，云阳突然觉得头爆裂般地疼痛，连带着胸口的仙乐剑，也开始躁动不安，叮咛作响。

　　白陌见云阳一手捂着脑袋，面露苦色，想他不愿多听这些不相干的事，便转了话头，继续说着长倾与伏欢之事。

　　“眼看伏欢受了重伤，要葬身于这凶兽之口。千钧一发之际，长倾执了仙乐剑，一剑便劈在了玄龙鲸的两角之间。说来也怪，这玄龙鲸见了长倾，竟似愣住了一般，直到沉入渭水化作一滩血水死骨，也没有再做挣扎。”白陌道。

　　突觉胸口一甜，云阳赶紧伸手捂住嘴。他偷偷看看掌心，竟是吐了一口血，赶紧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身后，在衣襟上擦了干净。

　　瞥一眼云阳，白陌似是丝毫没有在意，继续娓娓道来。

　　伏欢从此与长倾结为了挚友。渭水之畔，有伏羲留下的东皇编钟。伏欢善奏女娲琴，长倾便用仙乐剑敲击那编钟助兴。二人倒也算是琴瑟和谐，高山流水，得遇知音。仙乐剑，亦是因此得名。

　　云阳忆起长倾将仙乐剑送给他时，确实简单说了这些过往。

　　久而久之，伏欢被长倾的清冷风姿雅韵所吸引，暗暗对他生了情愫。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长倾早就断情绝爱，更何况仙魔有别，他如何能回应这魔界世子的真情。他与伏欢交好一事，亦在此时被洛川察觉。洛川逼迫他立下誓言，再也不去渭水与伏欢相会。

　　伏欢倒是个痴情种子。他仍是每日都来渭水之畔的知音亭中，抚琴等待长倾。可惜这般过了两百年，他再也没有见过长倾。直到有一日，东皇编钟亦因日久风化，在他面前碎裂殆尽。伏欢终于明白，长倾再也不会回渭水之畔见他。

　　他一怒之下，将女娲琴砸碎在亭中，回到了他离开日久的魔界。

　　洛川知伏欢久离魔界，魔界定是防守空虚，趁机偷袭了魔界。虽然伏欢及时赶回，扳回一成战局，击退了天兵，老魔尊还是伤重而亡，死前叮嘱伏欢照顾好年纪幼小的伏音。

　　伏欢承袭了魔尊之位。他厉兵秣马、励精图治，发誓要与天界决一死战、一雪前耻。

　　当然也包括长倾的“背信弃义、始乱终弃”之耻。

　　听到这儿，云阳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嚷嚷道，“那伏欢，也未免太不讲理了。是他自己对水神殿下生情，殿下又没有答应他什么。血洗魔界，亦是洛……当今陛下所为，与水神有什么关系。这六界纵横捭阖、攻城略地，本就是成王败寇。他把这一切都记在水神殿下的头上，未免太过偏激了。”

　　白陌一笑道，“要不说这‘情’之一字，最为扰人心性、害人不浅呢。就算是连你这小鬼都明白的道理，只因伏欢心中痴念水神殿下一人。因爱生忧，因爱生恨，终是掀起了天魔两界绵延数百年的战火，乃至不得不寻了你哥哥，送往魔界和亲。”

　　“可是……”云阳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站起身子来盯着白陌道，“事情恐非如此简单……既然是水神殿下没能回应伏欢那魔头的一片深情，为何如今，却是水神殿下对他恨之入骨。”

　　白陌笑了笑道，“既然你开口问了，那就全说给你听，倒也无妨。”

　　两百年前，洛川以求和为名，亲赴魔界边域忘川，与伏欢谈判。

　　伏欢到底不如洛川心思缜密，又为情所扰。洛川告诉了他长倾情根已断的事实。伏欢万般失落之下，竟然答应了洛川，用自己的慧根换长倾再生情根的交易。

　　他饮下了洛川带来的蛊毒以绝慧根，又吐出魔仙莲灯交给了洛川。而洛川则答应后日送崆峒剑为质，直到长倾再生情根。

　　自此之后，伏欢的性情越发暴虐无常、难以自控。可惜至今长倾都不知晓这些真相。

　　而洛川回到天界，召来了长倾，将送崆峒剑的差使交给了他。

　　长倾想来，是因为自己与伏欢的往日渊源，洛川才会令自己去办这件事。

　　他丝毫不知，天界这番对魔界的“诚意”，其实是他自己。

　　可惜洛川画蛇添足、棋差一着。他设计令长倾饮下血毒，意欲让伏欢与其欢好时中毒。然而伏欢屡遭天界暗算，早就暗暗提防。

　　他多么希望不曾在长倾的身子里察觉到那毒物的异样，事实却还是令他失望了。

　　侵犯长倾，本是伏欢慧根尽失后的冲动所为。将血毒封死在长倾体内，却是他万般绝望时，再也难以忍耐的报复宣泄。

　　尽管这一时的冲动，让他在此后的两百年间，乃至今日，都活在无尽的悔恨之中。

　　“水神至今再难生情，那崆峒剑的雌剑便留在了魔界。纵然伏欢明白自己年少无知，为情所困，栽在了陛下手中，却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毕竟他也对水神，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你说什么，伏欢那厮竟然对水神殿下……”云阳猛地一惊，站起身来。

　　忆起在魔界为救自己，长倾不得不再面对伏欢与其周旋，竟是忍耐了这般痛苦，云阳的眼中泛起泪光，双手不由自主紧攥成拳，“我早就猜到，那个大魔头就是个大混蛋……迟早有一日，我要……”

　　这看似法力无边、权势滔天的神仙，却有这么多悲酸的过往，竟还不如自己和云寒的往昔，虽是贫贱至极，到底有真情傍身，仍能快乐度日……云阳想到这，更觉几分心酸，眼角悄然流下泪来。

　　瞥一眼云阳气鼓鼓的小脸，白陌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鬼，你如今自己还要受水神的庇护，拿什么来对付伏欢？”白陌笑道，“也罢，我管不了你对那魔头如何。水神的过往，我是说完了。我如今能做的，不过是助你，走进他的心罢了。”

　　云阳抬头望着白陌几分诧异道，“可你方才明明说，水神殿下自幼被斩断了情根，无法对他人生情……”

　　白陌从怀里扯出两朵没有枝叶的绿莹莹的花儿。花瓣在微弱的月色下微微卷曲着，散发着静谧的光泽。

　　“他失了情根，替他种上便好。这是妖界的夺情花。你将它煮了汤也好，炒了菜也罢，让他吃下去，他身子里自然而然，会再生出情根。”

　　盯着白陌指尖的花儿，云阳微微伸出手来，旋即又收了回去。

　　“你我不过头一次见面，你为什么要帮我。”瞥一眼白陌，云阳嘟着嘴半信半疑道，“让我给他吃这来历不明的东西……我做不到。”

　　“我能看穿这六界所有情爱之事，更是可怜你这有情之人。”白陌说着微微一笑，捻起其中一朵，径直放入了自己口中吞了下去。

　　“这下，你总该信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