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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心动 ...

  •   云翳般缥缈的青色雾霭中,隐约透出一束黎明微亮的光芒。

      只感觉手臂到身子,浑身都汗涔涔地,燥热之中透着火燎刀割一般的苦痛。半梦半醒之间,云阳越发觉得不堪忍受,扬起脖颈“啊”地痛呼出声。

      那一刹那,一股凉丝丝、如同清泉般温柔的液体,浸润着自己的身体。生与死徘徊的边缘,他隐约看到一名男子抬起剪若秋水般的清冷眼眸,眉目间含着一丝灵动的风情,对着自己温婉一笑……

      “哥哥!”忍不住在梦中又唤起了云寒的名字,云阳皱起眉头,却是逐渐醒了过来。

      他发觉自己浑身都被汗水浸得透湿。微微一扭头,额上便滚落下了豆大的汗珠。

      自己正躺在天界静虚宫一处寝宫的榻上。

      这还是自己和云寒被长倾劫持后,第一次安安稳稳躺在床榻之上安眠。

      稍稍动动手臂,云阳只觉身下颈上满是从未享受过的轻柔丝滑。果然是天界置办,这天蚕吐丝的被褥,竟比人间的锦缎还要柔软贴肤。

      慢慢抬起自己的左手仔细端详着,云寒总觉得与往昔,有不同的感觉。

      他突然忆起,自己在魔界,为了挣脱那“栓鱼索”,忍痛斩断了左手的小指。

      而如今眼前的左手,五指纤长白皙,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云阳浑身一颤,旋即猛地坐起身来。

      昏迷之前在魔界的惨事,逐渐一一浮上了脑海。

      “哥哥……”

      他莫名地心慌,径直掀了被子下了榻,光着脚便往殿外冲去。

      跑到殿前开阔的云阶前,云阳才看清,原来方才自己是躺在了静虚宫西南角的一处不起眼的偏殿内。

      这处宫殿的檐角与其他各处不同,挂着几只生了绿锈的风铃。方才云阳急匆匆跑了出来,带起一阵疾风,风铃便叮铃作响,发出诡异的啸声。

      不远处檐下的雪楼,已换了天界侍从的的浅灰衣裳。此刻他正望着不远处的正殿思索着什么,听到风铃的响动,还未来得及转身,云阳几分焦急略带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雪楼哥哥!我……”

      云阳刚开了口,脸上已是“啪”地遭了雪楼一记狠狠的耳光。

      微微低下头,云阳没有任何挣扎不服。

      他明白,此番只因自己一时冲动,已是惹下了天大的麻烦。

      “你这小鬼,现在倒是蹦跶得欢……当时真应该直接把你扔到忘川河里去!”

      瞪着眼前低头不语的云阳,见他此刻脸蛋红红的,不知是自己方才扇得太狠还是真有些羞愧。又想到一个时辰前,才好不容易止住了长倾翻腾紊乱的经脉,雪楼只觉气不打一出来,继续咬牙恨恨骂道,“讨债鬼……你知不知道这番殿下为了救你,差点丢了命?”

      雪楼这般生气,还有几分缘由,是因为之前自己不得不背着长倾的同时,怀里抱着鱼缸,硬是行了两天两夜才回了静虚宫,差点累得岔了气。

      “雪楼哥哥……这番……这番是我错了……”云阳红着脸揶揄着,又突然抬头拉着雪楼的手恳切道,“水神殿下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不知为何,忆起方才揪心的梦魇,云阳此刻比起担心云寒,竟是更想先见一眼长倾。

      没好气地白一眼云阳,雪楼见这小子倒是能坦然认错,不似刚来静虚宫那般倔强,气消了小半。他哼了一声,仍是不肯正眼瞧他。

      “殿下此刻在寝宫。你且去好好跪了谢罪!”

      云阳连忙松开雪楼,上气不接下气地朝了静虚宫的寝殿狂奔而去。

      天界看似近在眼前的地界儿,实际上也许隔着十万八千里。云阳就这般只穿了寝衣,光着脚披散着头发,在缥缈的云气里狂奔了许久,丝毫不在意身边掠过的仙子仙侍诧异的眼神。

      他一脚踏进长倾的寝宫,只见他和那夜一般,只穿了青色的简素寝衣,身后的小侍童正伺候他梳头。

      “水神……殿下……”一手抚着廊柱,云阳抬眼直勾勾望着长倾,允自喘息未定,却又觉如鲠在喉,不知从何说起。

      盯着面前案上的铜镜,长倾并未抬头看云阳,只微微笑了笑,漫不经心般问道,“醒了?挨过打了?”

      这才察觉到脸上方才被雪楼扇过的地方,方才跑得太急,被凉风掠一路,此刻竟有些火辣辣地疼。

      云阳的脸又是莫名地一红。他三步一挪,带了几分踟蹰近了长倾的身前,突然跪下了身子。

      “我云阳虽只是泪海一条小鲤鱼,比不上天宫里伺候的哥哥姐姐们哪怕一丝一毫,可也懂知恩图报。这番水神殿下救了我的命……本也是因我……我犯了错在先……才惹得雪楼哥哥那么生气……我……我愿意受罚!”

      长倾这才抬眼细细盯着眼前的人儿,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轻唤他道,“你且过来些。”

      云阳连忙起了身,小心翼翼更凑近了些。

      微微低头,望着此刻竟有些不敢看自己的云阳,长倾突然伸手拉起了他的左手,在掌间仔细摩挲着。

      这还是第一次被云寒之外的人拉住自己的手。云阳低着头,感触着长倾冰凉的指尖划过自己的手掌,突然浑身一颤,只觉几分尴尬,却又僵在那里,无法抽开手掌。

      “你这番,何错之有啊?”长倾微微歪过头,凝望着云阳微微泛红的小脸蛋,带了几分戏谑道,“这几千年,我还是头一遭见着有人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伏欢那个大魔头难堪。更是头一次见着还有这般不怕死的混小子,竟是不知天高都厚,三番五次想和他比试。方才雪楼虽是打了你,待会我可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叫他向你学着点。”

      “我……我那时……”此刻被长倾拉着手,云阳却觉越发没了勇气。比起三日前在魔宫拿剑刺伏欢,那份莽撞竟是丢到了三十六重天之外。

      他只记得那日他两次对伏欢动手,第一次是为了云寒,第二次却是为了长倾。而每一次,他都抱了必死的决心勇气。心中所怀愤懑之情,竟是没有伯仲高低之分。

      抬眼见长倾身后还站着伺候他梳头的侍童,云阳连忙从他手里接过梳子来。

      “宁鸽儿,今日你先歇着,我来。”

      那被唤作“宁鸽儿”的孩子,不过人间少年十一二岁的模样。此刻他竟早有预料一般,并不阻拦云阳,只跪在二人面前一磕头便退到了殿外,化作一只小白鸽振翅飞去。

      小心翼翼拿稳了手中镶玉的梳子,云阳的手指慢慢在长倾发间划下。

      他幼时也常给娘亲梳头。后来父母相继去世,他便日日给云寒梳头。那时他们只有一把裂开的破旧桃木梳,而今手中这把价值连城的青玉梳,柄上嵌着几颗翡翠,竟是万般沉重,却也着实好用。穿梭在长倾柔顺的青丝之间,也似画儿般柔美。

      只是未几,他突然发觉长倾的发间,有了一丝白发。

      往昔若是在娘亲的头上寻着白发,他定要拔下来放在案上。此刻他竟似鬼使神差一般,顺手就将那根白发拽了下来。

      长倾盯着眼前的铜镜,昏黄映照出二人的身影,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论是雪楼还是宁鸽儿,给自己梳头时,从不敢这般所为。

      而云阳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抬头看着案上的铜镜中长倾微微蹙起的眉头,突觉有种又闯了大祸的感觉。

      长倾却是淡淡道,“拿来给本座瞧瞧。”

      见云阳几分局促地将那根长长的白发伸手摆在了镜边,长倾盯着它轻轻问道,“你从未见过你哥哥有白头发吧?”

      “我哥哥在鲤鱼族的年纪,不过是人间十七八岁的少年,怎么会有白头发……”云阳随口应道。

      “那可不是么,”长倾仍是呆呆望着那白发,轻叹了口气道,“别看我与你哥哥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我恐是比他大了两三千岁,比我和洛川叔父差的年岁还多些。”

      云阳身在泪海之时,也常听族中老人说,天界的神仙,天命仙寿上万年,鲤鱼族几百年的寿命与之相较,宛如沧海一粟,不过朝生暮死。

      人人都羡慕神仙长生不老,云阳今日见长倾这般落寞,又有些疑惑不解。

      “不论是神仙,还是鲤鱼,亦或是只活短短数十载的凡人。若是生在这世上,没有快乐二字可言,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罢了。虽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惧,但若不能爱、无法感受被爱,又是何等悲哀……”

      长倾似是喃喃自语,又似在说给云阳听。而云阳瞥着长倾几分落寞的脸色,突然头一次觉得自己不再那般畏惧他,竟还生了几分怜悯。

      他伸手悄悄拿过桌上青色的发带,轻轻曳着长倾的头发,循着记忆在他的头上系出一朵蝴蝶一般的四瓣花儿来。

      云阳收了手,长倾似才察觉到这小鬼搞的名堂。云阳却是丝毫不惧,只从一旁的案上拿了面镜子,立在长倾身后,令他能从面前的镜中看清他头上的蝴蝶花儿。

      仔细端详着头上开出的“花儿”,竟真似一只蝴蝶停驻,长倾难得又露出了一丝笑意。

      “你往昔也经常这么给你哥哥梳头么?”

      云阳犹豫了下,摇摇头轻声道,“这蝴蝶花儿,状似鲤鱼尾巴,是鲤鱼族未出阁的女孩儿才会有的打扮,哥哥自是没有的。只是这番系在了水神殿下的头上,竟是比我见过的女孩儿家,都更相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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