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仙尊崩人设后》酒心蜜糖糕

13、舍身

　　雪楼在乐阴宫外已候了两个多时辰了。

　　他来回踱着步子，越发显得焦躁不安。若不是方才差点和灵奴动起手来，他这会恐是早就破天门而入，直接入了乐阴宫，将伏欢的魔头打爆了。

　　入了后半夜，他抬眼隐约见着长倾低头，从乐阴宫方向的阴霾处踱步走了出来。

　　“殿下！”宛如孩子见着了娘亲捧着糖果。雪楼忙不迭地高声唤了一句，赶紧上前扶住了长倾。

　　他正假装不在意一般，瞥眼打量着长倾的衣衫是否齐整，生怕他又受了委屈却不肯出声。长倾却低着头，狠狠白了他一眼。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不是让你好好看着云寒，确保他的安全么。”长倾的胸膛微微起伏着，看得出还未从方才的惊魂未定中平复过来，只皱着眉头低声道。

　　“我已和灵奴姑娘说过了。她保证不会有人为难二殿下……”雪楼随声应付着，眼珠子却盯着长倾手中满是血水的水镜缸移不开目光。

　　突然，他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人死死拽住。长倾一手狠狠抓住他的衣袖，终是忍不住，吐了一大口血到了地上。

　　“殿下！今晚又发作了么……”雪楼连忙扶住长倾，声音却是低了下去。

　　往昔算准了日子，一旦毒发，长倾便不会出静虚宫。自己随时可以给他解毒，不在意用什么法子。

　　可今日在这魔宫之中，长倾算是不速之客。二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能解毒的法子……

　　雪楼一边思索着，脸色也微微泛红。长倾却是一眼没瞧他，只低声道，“你扶我赶紧出了魔宫，去寻一个没人的地方……本座如今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雪楼扶着长倾连走带跑，跌跌撞撞总算出了魔宫的院墙，到了黑黝黝的忘川河边。

　　长倾这才松了口气。他一手抚着雪楼的肩膀大口喘着粗气，另一只手却是一扬，“哗啦”一声将手中的鱼缸摔碎在了地上。

　　满地的血腥气息中，借着剑柄上小小夜明珠昏暗的光泽，雪楼只见一条浑身血淋淋的小小红鲤鱼，在地上痛苦地拍着尾巴，微微弹跳了两下。

　　长倾抬手略一施法，一道青色的光华沐浴在小鲤鱼光溜的鳞片之上。这鲤鱼竟是化作了浑身是血的云阳。

　　雪楼不由得浑身一颤。

　　他看到云阳的左臂已是不见了踪影，浓郁的血迹正从创口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方才那浓重的血腥气息，正是来源于此。

　　“啊……”云阳瘫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身子，痛苦地惨嚎出声。剧痛令他俊俏又带着一丝稚嫩的五官，此刻都挤在了一起。

　　“扶他坐起来。”长倾此刻倒是保持了一丝冷静，冷冷命着雪楼道，“本座要给他疗伤。”

　　“殿下，您现在正毒发，根本不宜动用灵力。止血这点事儿，属下来做就好……”见长倾站都站不稳，雪楼连忙扶住他劝道。

　　“叫你做就做。你的废话怎么最近越来越多了！”长倾似是有几分恼怒，皱眉推着雪楼的手强撑着道，“要赶在半个时辰内，给他把胳膊接上……否则他余生，就是个生不如死的废人！”

　　雪楼心底已是明白，长倾此刻是要动用流影还魂秘法，给这小鲤鱼重塑□□。

　　天界的灵力，虽大致能分为四十九层，然而到了长倾洛川这一等，已无太多的功法束缚。只要悟性灵力到了，便能照着天书阁内各种奇门遁甲之术，各种修炼化形。然而生死人肉白骨这一层面，虽是听着简单，到底是逆天改命之流。施术者需耗费巨大的灵力，才能功成。

　　雪楼不明白一向冷情冷性的长倾，是怎么能为了这么条卑贱的小鱼下如此的决心。他甚至相信面前丢了条胳膊的人若是自己，长倾也不会下这般决心救人。只是他虑着长倾的身子万万不可在此刻动用这等邪术，长倾似是看出来他的犹豫，竟是狠狠踹了他一脚动了真怒。

　　“若是耽搁了时辰，本座就卸了你的胳膊来还！”

　　雪楼无法，只得上前跪下身子，从血泊中将云阳拉了起来，从身后扶住他，闭上眼给他灌输着灵力，尽量减轻他□□的痛苦。

　　“啊……”

　　只因失血太多，云阳的意识都已经开始涣散。他在雪楼的怀里无意识地扭着身子。雪楼只听得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口中喃喃唤着“哥哥”。

　　只觉一股万般清凉的真气，源源不断地灌入自己的身体。肩上如同火烧火燎的痛楚，也在这股清凉似幽泉的真气浇灌下，慢慢平复了下去。

　　只是下一刻，云阳只觉得左肩的伤口处，宛如新树抽芽般疼痛欲裂，忍不住又是仰头痛苦地□□出声，不由自主地挣扎了起来。

　　雪楼从身后紧紧握住云阳的右肩和腰，协助长倾的灵力修复着云阳的左臂，并竭力使他不能乱动。只见云阳左肩的创口处，一只臂膀逐渐化成形，从焕发着血色光华的透明状，逐渐变得鲜活柔软。

　　他不由得扭头看一眼正在施法的长倾。只见他浑身缠绕着血红的光束，云阳身上每一寸重塑的血肉，都是他活活从自己身上抽取的灵力修为。

　　“殿下！”见长倾的嘴角和眼角开始渗血，雪楼忍不住唤了他一声想要起身。谁料长倾旋即厉喝了一声“别动！”，令雪楼只得继续稳住云阳的身子，不敢轻举妄动，却是心里一酸，眼角滴下泪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三人身侧缭绕的的红光才逐渐暗淡了下去。云阳的身子一歪，瘫倒在雪楼的臂弯里。再仔细看时，左臂已是恢复如初。连方才为了挣脱“栓鱼索”而砍断的小指，都恢复了原装。

　　抬眼见长倾施法完毕，终是忍不住毒发交叠的痛苦，弯下身子扶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吐血，雪楼再也顾不得怀里这闯祸的小冤家，连忙甩开云阳，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扶住了长倾摇摇欲坠的身子。

　　“殿下这般拼命，只是为了救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闯祸精……这么做值得么？”看着怀里几乎掉了半条命的长倾，雪楼心中突然横生几分愤怒，几分责备地低声质问着长倾。

　　“伏欢他知道我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法子……他这么做，是故意给我厉害瞧……我若不救他，害他余生的人便是我……”长倾一手抚着雪楼的肩，上气不接下气地低声解释道。

　　不知为何，雪楼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他不明白他心底冷情果决的水神，为何在一些诸如此类的关头，便会生出一些旁人无法理解的逻辑。仿佛置身其中，便一定要为所有人负责。

　　“殿下，别多说了……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不见日头的鬼地方，回天界再说……”雪楼低声劝着，见长倾目不转睛地瞅着二人面前血泊中昏死过去的云阳，只得又安慰道，“殿下不用担心。这小子不过是方才忍不住剧痛，昏过去了罢了。”

　　只是现在自己一个人，要带两个人回天界……雪楼此时只想胆大包天，问一声长倾，可否就地埋了这小子，一切只当没发生过，继续回静虚宫过那只有他们主仆二人相扶相携的日子。

　　而乐阴宫中，灵奴和伏音先后冲了进去，只见伏欢披散着一头红褐的长发，允自坐在案边，头上流下的黑血已是逐渐凝固。

　　他身旁的地上，掉落的黑凤魔冠、打翻的药箱和滚了一地的药丸，连同那株摔碎的红花紫藤，已是遍地狼藉，连个下脚的地方就没有。

　　灵奴连忙从紧窄的袖中抽了块紫色的天蚕绢丝帕子，捂在伏欢的额上止血。

　　“大君上，这是怎么了……”灵奴一手捂着帕子一边小心翼翼问道，“是水神……”

　　“我没事。你且带人收拾一下。今晚到场的宾客，不论年纪出身，都给足了彩头，每个大包都给包上七宝琉璃珠。”伏欢闭着眼推着灵奴的手，低声嘱咐道，“那天界来的新人，且让魔医好好给他治伤……”

　　七宝琉璃珠是魔界独有的宝石，来自于忘川河底。因打捞困难，一向被六界视为至宝。灵奴心底纳闷，旋即又明白，这是伏欢为了尽量避免今晚的变故在六界传开，又有什么不利的流言。

　　尤其是长倾要回天界向洛川复命……洛川这连亲哥哥嫂子都能一刀杀得的狠绝之徒，保不准会如何为难他。

　　灵奴心底正叹息之时，又听伏音在身后嚷了起来。

　　“哥哥！你……没事儿吧……”他三步两步蹿到伏欢面前，抱着伏欢的肩，轻轻吹着他额上的伤口，几分撒娇般轻轻唤着，“阿音吹一吹，哥哥就不痛了。”

　　微微睁开眼，伏欢也轻轻搂住伏音，拍了拍他的肩道，“这么晚了，跑来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陪着新嫁郎……”

　　“他是个大男人，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要我陪做什么……”见伏欢似乎出人意料地心态平和，伏音的胆子又大了几分，迟疑几下后试探道，“那……那个伤了我的小仙侍……他……他怎么样了……阿寒哥哥似乎很担心他……”

　　尽管伏音还算聪明，没点明云阳与云寒的关系，伏欢见连伏音都这么关心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心底突然莫名地蹿起火来。

　　一手揪着伏音，伏欢站起身来，不顾灵奴的劝阻便要出了乐阴宫往黑鸾宫而去。

　　他的左手手心，还握着一块血淋淋的鱼鳍，已是被碾得粉碎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