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仙尊崩人设后》酒心蜜糖糕

12、洞房

　　黑鸾宫中，伏音已是褪去了方才华丽繁复的新郎官的黑纱衣裳，解了黑金嵌羽的冠。灵奴正给他包扎着伤口，时不时瞥几眼他龇牙咧嘴表情夸张的小脸。

　　末了，她狠狠拍了下伏音缠着纱布的左肩，朗声高喝道，“好了！回屋睡觉去吧！”

　　“哎哟！”正中痛处的伏音忍不住猛地一仰身子，一手抚着肩。这次是真的痛得红了眼圈，眼泪都溢了出来。

　　“干什么啊！不能轻点啊！我没被那小鬼弄死，倒要被你打死了！”白了一眼灵奴，伏音嘟着小嘴轻轻拍着伤口埋怨道。

　　“上次你跑到凡间去偷苞谷儿吃，被守田的老人家砸石头，都比这点伤重多了！”灵奴见此刻伏音还在装腔作势，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一手揪了他的耳朵硬是提了他起身，“方才还在大堂上装死……你知不知道大君上和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哎呦……放手……”伏音继续吸溜着小嘴儿辩解道，“那我方才晕过去，也不完全是装的嘛。还不是好久没吃东西，肚子太饿了……”

　　灵奴这才松开伏音，瞪着他那双幽深又泛着几丝狡黠的紫瞳气呼呼道，“方才吃了十四张饼子七碗面，总归不饿了吧？”

　　“那又怎么样……我看今天那宾客席上的吃食，都比我刚才吃得好……”伏音先是小声嘟囔着。只是瞥眼见灵奴一手抽了伏欢赐的鞭子，又作势要来揍自己，这才吓得赶紧往寝宫蹿去。

　　灵奴一手握着鞭子，“押着”伏音到了寝宫门口，见他又踌躇不前停住了脚步。

　　“小冤家，又怎么了？别告诉我你又饿了。”

　　“那个，灵奴姐姐……”伏音咽了咽口水，有些为难地转过身来，却是低头不敢看灵奴，“这几百年我一个人睡惯了……这……突然多了个陌生人，我怕我睡不着，休息不好，不利于伤口愈合啊。”

　　“姑奶奶看你就是皮又痒痒了！”灵奴顿时又冒了火气，抽了鞭子出来。她只记得伏欢此前反复叮嘱她，洞房花烛夜，定要在黑鸾宫牢牢看着伏音和新人，以免出乱子。

　　灵奴虽是对伏欢的话唯马首是瞻，然而也暗自嘀咕过，不知伏欢担心的“出乱子”意指为何。

　　今日她才隐约明白了一二。这还没下堂，便出了这么多事儿。今晚别说伏音，就是整个魔界魔宫，恐是都别想睡个好觉了。

　　她见伏音生怕挨自己的鞭子，却仍是不愿进新房，顿时又觉得这自幼父母双亡、全靠伏欢和自己庇护的小魔君，又有几分可怜。

　　收了鞭子，灵奴凑近了伏音几分低声道，“你不是一直埋怨没人陪你玩么？灵奴姐姐也不瞒你了，这便是大魔君一早就计划好，找来陪你玩的人儿。方才我已与送他来的雪楼仙侍聊过了。新人虽是天帝幼子，却从未在天庭呆过，见过你害怕的水神的次数，比你还少得多。他往昔只是凡间泪海的一条人鱼，几乎没有灵力。脾气性格万分温柔，和水神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只有你欺负他的份，你还怕什么！”

　　灵奴的话却是应证了伏音先前心底所想几分。云寒果然就是三十年前，在凡间救了自己的那个衣衫褴褛的海边少年。

　　他安心了几分，清了清嗓子道，“那我就进去睡觉了……不过灵奴姐姐你可别走。我现在可是带伤之身。那雪楼说到底是水神的人，他说的话亏你也全信……一旦我被谋杀亲夫了，你可要及时来救我。”

　　“知道啦，小祖宗！记得好好表现。洞房花烛夜该做的事儿，一件都别落！”

　　几句话让抬脚欲走的伏音，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睡个觉罢了，究竟还要干啥啊……”

　　“到现在还给姑奶奶装相呢！”灵奴狠狠点了下伏音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你之前让你那些猫三狗四的小魔侍，给你从凡间弄来的那些话本册子。什么《醋葫芦》、什么《空空幻》……简直没眼瞧！大魔君不知道，你还想瞒过灵奴姐姐？”

　　见自己那点“隐秘”被拆穿，自诩油盐不进百无禁忌的伏音，不由得也脸色微微泛红，咳了两声道，“那……那我现在受了伤，行动也不太方便。你们总不能强迫我一个病人去洞房吧。”

　　不知为何，灵奴总觉得伏欢与长倾那边，会出岔子，还想着赶紧回乐阴宫瞧瞧。她无可奈何地一边推着伏音往前走一边道，“行了行了，且先去好好睡吧。新人折腾了一天，也伤得不轻。方才魔医才给他服了药，恐是刚睡下。你们好歹一起过了今夜，有什么事儿，明儿个再说。”

　　伏音蹑手蹑脚进了屋。

　　这新房满是泛着红光的华丽黑纱装缀，案上的桌布都换了金线绣着麒麟的黑色锦缎。殿中一张挂着层层黑纱和粉纱的大大床榻，里头隐约能看出安睡了个人儿。

　　伏音上前拨开纱帐仔细瞅了瞅。云寒已是落了冠脱了银白的天界礼服，只穿了一身简素的乳白色寝衣。一头柔顺的青丝散落在枕上，衬得他白皙温柔的面容，如同拨开乌云的皓月一般皎洁秀丽。只是紧紧闭着双眸，似是昏睡过去良久了。

　　伸手拽了两下被子，才发现被角被云寒死死压在了身下。

　　魔界到了夜晚，因常年不见日光，异常地凄清寒冷。就连这生长在魔界的小黑凤凰伏音，只觉一阵穿堂阴风拂面而过，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旋即捂住了嘴巴。

　　“让我同他睡，又不给我被子盖……是想冻死小爷嘛。”他嘟嘟囔囔下了榻，瞥眼见桌上摇曳的黑烛下，正摆着一盘盘五颜六色的糕饼。

　　方才一番折腾，伏音似是无底洞的胃，此刻又咕咕响了起来。

　　溜到岸边，他连忙伸手抓起那些花花绿绿的糕饼，大大张开嘴，狠狠一大口咬了下去，旋即“哎哟”一声惨嚎。

　　原来这是魔界娶亲的规矩。新房案上放骷髅包，竟是硬邦邦的兽骨染色所制，为的是拜祭供奉已逝的先人。

　　差点没硌掉那一口金刚似的白牙儿。伏音痛得吸溜着嘴儿，一手捏着自己的腮帮，却听得帐中似是有了响动。

　　“云阳……”云寒似是慢慢恢复了神志，微微动了动手指，含糊不清地唤着云阳的名字。

　　伏音连忙蹿到榻边，拉了被子就要进被窝。

　　“可冻死我了……”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朝着云寒凑了过去。

　　突然被个陌生男人上了榻硬挤着要和自己一处睡觉，云寒先是一惊，禁不住不停往床榻里头缩去。待他看清，这披头散发的半大小子，就是今日云阳重伤之人。昏迷前模糊不堪的记忆，顷刻间浮上了脑海。

　　云寒突然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跪在伏音面前死死握住他的手不放。

　　“小君上……今日阳儿是无心伤了你，求你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先是一愣，伏音旋即明白过来，云寒说的是今日刺伤了他的那个天界武官衣装的少年。

　　几十张大病几大碗面条下肚，他竟是早就把方才横生的变故丢到了爪哇国。如今见云寒这般焦急，伏音也不由得愣住了。

　　“我……我没事儿……我……我哥哥也伤了你……你……你也别……怪他……”

　　只是未等伏音语无伦次地辩解劝慰完，云寒紧紧攥住伏音的手，却是更用力了些，竟还微微颤抖了起来。

　　“云阳他现在在哪儿？我要见见他。”

　　“啊？他好像被我哥哥带着，随了水神去往乐阴宫方向了……”伏音倒是被云寒异常激动的神情吓得缩小了一半，又觉拽不开他的手，只得缩了肩膀结结巴巴道，“那个……那个……有水神在，你也别担心……”

　　谁料云寒一听云阳落入了二人手中，竟是丝毫未在意自己只穿了寝衣，还披散着头发，连忙推开伏音下了榻，连鞋都未穿，跌跌撞撞就要往门外跑。

　　灵奴留在门口的两名妖娘，连忙劝住了他，“这大晚上的，您这副模样，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去见人啊！”

　　伏音回过神来，也连忙跑出来，一手拉着云寒往回扯。

　　他见这两名妖娘见着他俩都衣衫单薄，忍不住捂嘴偷笑，又气又有点害羞，不由得红了脸，一手将云寒扯回了身后，插着腰瞪了她俩一眼大声嚷嚷道，“看什么看！笑什么笑！是他自己不肯好好睡觉，又不是小爷不行！”

　　言毕他也不再管屋外的人诧异的眼神，却是转身拉着云寒走回屋去，一手关上了门。

　　“你听我说，小爷我看得出来，那个小仙侍是因为担心你，情急之下才对我哥哥动手。只是我哥哥这个人，性子特别倔，你越是求他做什么，他越是不听。你的身子受了这么重的伤，灵力又这么低微，今晚且先好好躺着……我现在就去乐阴宫求情！”

　　不知为何，伏音心底里认定了眼前的云寒，就是自己在凡间曾遇见的“救命恩人”。见云寒这般焦急心痛，他心底亦是莫名一阵悸动，打定了主意要帮他这个忙。

　　简单披了件衣裳，伏音冒着冷风，哆哆嗦嗦便往乐阴宫而去。只是他还没能到门口，就被守在门口的灵奴揪着耳朵下了台阶。

　　“我说小祖宗，您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灵奴只当是伏音不听话，又要来给自己和伏欢找麻烦。

　　“你就让我见见那个大魔头……我有急事儿！”尽管被揪得龇牙咧嘴，伏音还是挣扎着不肯离开，“那个被他带回宫的小仙侍……他是阿寒哥哥的弟弟！大魔头不能杀他！”

　　灵奴吃了一惊，这才松开了伏音。

　　见伏音吸溜着小嘴儿，灵奴仍是迟疑着道，“这会大君上正在和水神议事，他吩咐了谁都不能进去。”

　　“那可不行……我现在就要见他！”谁料伏音今晚竟似中了邪一般，哪怕耳朵被灵奴拧下来，拼死也要往里冲。

　　二人纠缠拉扯之间，突然看到长倾颀长的身影，从乐阴宫内飘了出来。

　　他扭头冷冷瞥了一眼正大叫大嚷的伏音，却是一言不发，仍是转过头去，静静下了台阶，不一会便消失在了夜色的迷雾之中。

　　伏音和灵奴望着长倾鬼魅一般的背影，指间还互相扯着对方的衣襟，却是都愣住了。

　　伏音眼尖，隐约看到长倾的怀里抱着一只透明的水晶鱼缸，却是浑浊不堪，似乎满是血水。他甚至还隐隐嗅到了一股带着鱼腥的血气。

　　而灵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惊呼了一声“大君上！”，推开伏音便发疯一般朝殿内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