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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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泗镇，在杭城的北段，需要坐大客车一小时才能到。
一早上周金莲的唠叨就没停下的时候：注意安全，小心坏人，紧跟着他们，特别是雷霆，不要像昨天那样走丢了，人生地不熟的，多留个心眼。。。。
夏锦漪本就没睡好的脑袋，在这浇灌状的叮嘱中，几乎快成了木脑袋。
没穿裙子，故意穿了身很简单的灰色汗衫和黑色裤子，外加一双土掉牙的塑料凉鞋。
心想着：这一身应该没谁会注意到。
上了车，夏锦漪故意让雷霆和程云汐挤在一起，她则坐在前面一排。
身边有位不断吃东西的胖女孩，眼睛时不时地往后面瞅，夏锦漪淡然一笑，冲着后面的两个人嚷：“站起来呗，有人想看你们，脖子都够酸了。”
“啊？你？\"两人喜出望外，同时伸脑袋求欣赏。
夏锦漪摇头一指：\"呶，这位，不是我。\"
女孩瞬间脸通红，夏锦漪还不罢休，直接将长得稍微高一点的程云汐往前一抓：“这位姓程，是我同学，长得不咋地，免费给你。”
“我还不帅？你有没有眼光啊？同学？”
程云汐很是不爽，他把衣领好好地整理整理，死死捏着夏锦漪的小马尾左右摇晃：“同学，请你以后多点审美，不要以为妖柔阴狠就是美。”
夏锦漪一寻思;这好像说的是说何采澹？
这小醋坛子，还记着上次呢。
胖女孩窘在原地，到后来连瓜子都不敢磕了。
夏锦漪则笑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吃那么多，也不嫌累。
外面，连绵群山，秀峰美峦，半山腰和山脚下成片的茶树林，让夏锦漪不由得哼起了小曲儿。
可哼了好一会，她才发现：哼的居然是夏金姨在妙可多时每晚上等客人时那首凭栏调。
赶紧噤声不语，这要被发现，就很不妙。
看来，以前的记忆，是越来越清晰，清晰到一幅场景，就能回忆起许多的过去。
“你到底是唱的个什么？曲不是曲，调不成调，那怪你家老四说你五音不全。还真没说错。”
“我家四哥在外人面前是这么糟践我的？好啊，我记下，回去找他算账。”
气呼呼的她，眉眼带笑。
“可别，小祖宗，是我随口乱说的。”
半天都没搭腔的雷霆。冷睨一眼：“那你赶紧掌嘴，妞妞就不跟老四提。”
“这。。。？”
“对啊，师哥说的很对，掌嘴，快，让我听个响儿。”
程云汐左右为难，最后，两巴掌在嘴边蹭了蹭，这事还算完。
到了快下车，夏锦漪居然困了。
好不同意迷迷瞪瞪地睡着，她再次做梦：灰麻蛇在她脑袋上敲打，吐出鲜红的信子，她害怕的不敢动弹，看着它在身边不断游动。
“走啦走啦，到了。”
程云汐正在敲打她的脑袋，很疼，就像拍篮球似的，夏锦漪很不爽，把他脖子上的小绳子刷地一下扯出，扯掉他两个扣子。
“调戏帅哥。你。。”揶揄瞟了一眼：很嫩，很白，就像童子鸡似的，还害羞呢，这小子。
“切。。。就你，师哥，咱们走。”
雷霆同情地看了眼，把夏锦漪放在他俩之前，如贯而下。
一座青砖黑瓦的大牌楼，写着三个正楷字：阳泗镇。
镇的西头，就是流淌不息的青石河。
青石河水静悄悄地，经历千年，依然如故。
桥边上的五孔桥，除了青石有明显的斑驳和破损之外，依然坚固如初。
夏锦漪坐在桥下面的一处已经只剩半边的石椅上，望着河水，努力从脑海里，试着把那些悲惨的记忆拉出来。
已经坐了两个小时，却没觉得时间很长。
“囡囡啊，不是爹娘不要你，是实在养不活，你不要怪爹娘。。。”嘤嘤抽泣中，她好像看到衣衫褴褛的爹娘，忍着泪，把她送给一个穷凶极恶的人贩子。
往事不堪回首。
可毕竟已经成为过去，湮没在时光里。
眼角有泪，悄悄流下，她急速擦去。
忽然，有人从石桥的那头缓缓走来。和众人的游人们混在一起，和夏锦漪一下便认出来。
一身灰麻色的棉麻套装，穿在他身上。飘逸又张扬，夏锦漪只是瞥了眼心道：梦里的蛇，真的出现。
这可如何是好？
上前打招呼还是躲起来？
\"师哥，师哥，快过来！\" 连忙招呼比较成熟的雷霆，哪知雷霆正和程云汐凑在一起，研究新游戏。并没听到她的呼喊。
何采澹过来了，他眉眼带笑，夏锦漪却觉得他像梦里那条吐着红信子的蛇。
冷冷地朝那边正在玩游戏两人瞥了一眼，完全没动静。
得，对付何采澹，只能是她自己了。
佯装并没看到，夏锦漪站起来打算往小桥边的马路上退。可谁知刚站起来，他就开始招手：“别躲了，都看见了，小样儿。”
“哎呀，在陌生地方都能遇到，还真是有缘。”拿出手帕招招手，活像以前站在妙可多朝客人招手的魅态：“官爷，来呀，过来呀，一起玩呀。。。”
雷霆和程云汐的游戏机，顿时瞎了。
夏锦漪，这是看了多少古装戏？
何采澹把手里拿着的一瓶水塞给她：“吆喝够了，口渴吧？喝点水润润桑，接着继续来。”
夏锦漪嘴角一撇：“算了，你怎么来了？还真是撵着来的？”
他左右瞧瞧，很是惊喜：“居然没看到你老妈，我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切。。。我有保镖的，在那儿。。。” 指了指在桥下小卖部阳伞下的两人：“今天的保镖，呶，正在看你呢。”
何采澹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俩小崽子，都是来献殷勤的吧？也不学点好。”
夏锦漪朝他叹口气：“你要是不把所有人当敌人，日子兴许过的轻松些。”
“也就是对你，我在外面混的好着呢。走吧，来都来了，一起玩吧。”
那一天的夏锦漪是最快乐的，三个帅哥一起陪着，多美好的时光，她几乎将前一天的不快，全都忘记。
程云汐十分不喜欢何采澹，所以，他的脸，全程都是冷冷的。
可雷霆不同，毕竟是官家长大的孩子，活络起关系，那是游刃有余，甚至到了下午，他们两个还单独一起玩了吓死人的摇晃吊桥。
两山之间整个用麻绳，穿成一座桥，游客站在仅仅铺着木板的桥上面，依靠自身力量左右摇晃，引来围观者的阵阵尖叫。
夏锦漪并不担心谁，看着两人在桥上上蹿下跳的囧样子，她在思考另外的问题：是谁泄露机密，让他给找来了？
家里剩下老爸和奶奶，奶奶眼花耳聋，绝对不可能是她。
排除一个，那就只能是另外的那个。
“想什么呢？都玩完了，回吧，天儿也不早了。”
何采澹一身汗水，身上那件挺括的棉麻套装，已经沾染不少的灰尘和汗水，粘乎乎地搭在身上，就连他的白球鞋，鞋面几乎成了灰色。
再看雷霆，也没强到哪里去，黑色汗衫的后背和腋下，已经有了一圈白色的印迹。整个汗衫贴在身上，皱巴巴的。
“就你最干净，就喜欢玩游戏，游戏有那么好玩吗？”
程云汐不懂：怎么身上干净的人，倒还引人不满了？
天下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何采澹没带行李的惊讶，在上客车时，被雷霆发现。
何采澹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一脸淡定：“在你们住的宾馆，我已经开了房，放那了。”
就这一句，再次引来雷霆的一阵惊呼：“你居然查到我们住哪里？手段还真高明啊，看来你是真的追随我们来的？”
“切。。。你以为你谁？是夏锦漪同学。”程云汐白了一眼，再次拿起游戏机，隔绝所有。
夏锦漪明显是开心的，毕竟，这是她们重逢后，第一次一起出来，也是第一次在家乡偶遇。
这种感觉，难道不就是琼瑶剧里的某个熟悉场景吗？
一辈子都会回忆起这段，惊喜，隽永的记忆。
18岁的她，不能懂得更多，但是感觉，甜甜的，就挺好。
一路上，何采澹都握着她的手，好像生怕把她丢失了似的。
下午五点半，回到杭市。
何采澹最后一个下车。
很是不爽的程云汐拉着夏锦漪就往宾馆里奔，最后，还是雷霆和他打了招呼，随后分开。
何采澹也不恼，直接去前台拿了钥匙就上去。
他住在6楼，宾馆的最高一层。
电梯呼呼往上窜，嘴角上扬的几乎就没下来过。
只有他知道，今天的‘偶遇’，他花了多少心思，却得到更多：表妹敢跟他在客车上牵手了。表妹对他，比对那两个人，还是很有区别的。
这些，让他喜不自胜，直到开房门，光都是亮的，心都是甜的。
在打开行李包的时候，他的眉头却开始蹙在一起。
最新式的手提电话，正在等待着他，送给新的主人。
终究绕不开一些人和关系，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寻思：也许，这辈子都难得和她那个彪悍老妈和解。
洗了澡，把自己好好拾掇拾掇，何采澹抱着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决心，出了门。
他知道他们都住三楼，顺着楼梯口往下走，很快就能到。
幽幽暗暗的楼道里，除了偶尔能够听到几声外面的说话声之外，一切都在黑暗中摸索。
他有点后悔走这里。
可现在也不好退回，直接硬着头皮往下走吧。
忽然，在在四楼转角，他遇到一位抽着小细管烟的‘姑娘’，凭借他行走社会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准确来说，是位正在揽客的‘小姐。’
“先生，来住店啊？需要服务吗？”故意嗲嗲的声音，伸长耷拉肩膀的手臂，让何采澹瞬间想到了夏金姨，站在挂着红色招牌的妙可多那，拿着手帕挥舞的样子。
当然，肯定比眼前这女人更妩媚妖娆。
她那，是一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魅，不是眼前这位搔首弄姿，让人生厌的丑。
就是因为那一眼万年，何采端才会故意找寻机会，佯装不经意间从衙门经过。
时代再怎么变，有些东西，亘古难改。
比如这类营生。
如果让表妹夏锦漪来瞧瞧，看看她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是不是会觉得自己以前，也是这般不堪吗？
想到这，他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对方是何等角色，她接收的讯息让她迅速靠近，贴了上来。
刺鼻的香水味，直冲鼻翼，他迅速捂着鼻子摆手示意，就要绕开。
女子难得遇到帅气多金的年轻男人，她岂肯随意错过，扯着他的衣袖就是不放。
正在拉扯间，拿着晒衣架的夏四喜正巧打开这扇虚掩的楼梯门。
他看到的一幕是：亲爱的表哥正和浓妆艳抹的女人，凑在一起亲热。
衣架掉在脚上，砸得嗷嗷打转，他也顾不上去捡衣架，火箭班的速度离开现场。
何采澹的脑袋，瞬间宛如烟花爆炸，砰砰作响。
彳亍下行，就像赶赴战场。
误会如果不说清，只会越来越糟糕。
这道理，他懂。
“你。。。刚才还拉着别的女孩亲热，现在就来，这么不要脸的？”老妈的声音，威严中带着嘲讽，这种嘲讽，一般脸皮的人，真受不住。
可何采澹是谁，他把这通话，当做空气，直接过滤掉。
接着，老大夏大福的语气稍显无奈：“表弟，你还是先走吧。”
“我说了，我找表妹。”淡定坚决，透着不羁。
这。。。？
夏大福看着正在啃黄瓜的夏小禄。
“男人嘛，出来总会想放纵一下的，只是，你不该选在这里。”
一副经历沧海的模样，让何采澹恨不得上前去揍他。
手指尖互相纠缠几下,他还是忍住了。
依然站在那，一动没动。
僵持。
对峙。
周金莲的大块头就像铜墙铁壁，挡在前面。
有些不明就里的旅客，打开门，笑嘻嘻地看着。
夏三寿出来，对着周金莲耳语几句，周金莲疑惑地看着他，手臂慢慢垂下。
还没来得及回味的甜，就像泡沫一样，在夏锦漪的心里打个转，就消失。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态度。
总之，好像有点不舒服。
何采澹冲破重重阻碍，总算站在了她面前。
冲着何采澹嫣然淡笑:\"何必呢，爹不亲娘不爱的，有意思吗？\"
梳子拿在手上，每个齿，都被她摸到。好像在掩饰不满，又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
她轻轻地扶着刚洗的头发，一脸木然：“你这人，还真会来事。”
“你出来，咱们去我房里说。”
“不行！”齐刷刷地，门口站了一溜排的人。
夏锦漪苦笑不得，却又感觉暖暖的。
何采澹这是多不得人心，咎由自取，就是这么来的？
意识到自己身陷囹圄，何采澹讪讪道：“我又不是坏人，你们这阵势。。。还真吓人。”扭转门把手，孤傲抬头，只留给大家一个扬长而去的背影。
\"妞，你不能去。\"
“妞，他好像在生气，做错事的是他，他有什么生气的？”
“妞，他怎么这么欠扁？”
“妞，你要是去的话，就在大厅里，我们都去盯着。”
甚至后来，雷霆没注意，也喊上了“妞。。”
“。。。。。。”
他们这如临大敌的架势，夏锦漪此刻只想抱头大哭。
“都回房去吧，该干嘛就干嘛，我这大活人，不碍事的，你们也别到大厅跟着，还有其他客人呢。看见多尴尬。”
夏锦漪把手里的梳子递给周金莲，同时给大哥和二哥，使了个眼色，这才从容下楼。
六点多，正是客人入住高峰期。
偌大的大厅，三三两两的人群，在楼梯和走道里，进进出出。
为了让家里人放心，夏锦漪特意选在门口一盆比她还高的鹅掌柴盆景边，这里，楼上老四的房间，能够完全看到。
郁郁葱葱的鹅掌柴，上面还凝结着刚刚浇过的水花，她一手捏着一片厚厚的叶子，盯着一脸凝重的何采澹。
一个白色的纸盒子从身后拿了出来。
“有了这个，咱们可以随时电话联系，号码都选好了，是情侣号，话费你别管，我都给你交过。”
夏锦漪打开盒子，只见白色的小小巧巧的玩意儿，比起程云汐那大砖头，强的太多。
她不懂这些，但是看何采澹那赤诚认真的模样，她知道：这玩意儿肯定不是谁都在用。
“好好收着，别被你妈看见了，我现在见到她就头疼的厉害，损人都不带重复的。”
顿了顿，何采澹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刚才真的是误会，我怎么会不懂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
\"是吗？兔子急了还是会吃窝边草的，你有你的人生，犯不着为我迁就。\"
鹅掌柴的叶子，被她狠狠掐掉一片，落在鞋面上，摇摇晃晃的，就像飘在水上的浮萍。
夏锦漪不喜欢，她嫌弃地把叶子抖落地上，直杵杵地盯着何采澹的每一个表情，即使眨眼、咬唇，都不放过。
“这东西，我不能收。咱们就此别过吧。”
有什么落在了地上？
夏锦漪觉得：那片叶子，又像是心，更像浮萍。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01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