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的鱼》肉肚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那把刀，是我去年在山上找草药时捡的，就在半山腰的深林里。不知道它被丢在那里多久了，都被土埋了一半只露出个刀尖，太阳一照闪闪发光。我用铲子刨出来才知道是把小巧玲珑的弯刀，我在山上见过驴友用过这种刀，但是那里几乎没有人去，也不在驴友要走的野路上，我想着应该是哪个迷路的驴友不小心丢在那里的，应该不会回来找，就把它拿回了家。”

　　“那把刀很锋利，我平时山上都带着它，用它在密林里割个藤蔓，开个路很方便。一年多了，这里每周都有来爬山的驴友，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找一把刀，我也早把它当成自己的了。”

　　“周日那天吃过午饭，我带着它上山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灵芝，山上是有灵芝的你知道吧，就长在死去的枯树上。你看看，这些都是我在山上找到的，能卖个好价钱。那天下午。天黑了我才回来，淋了一身的雪。”他停下来，喝了一口热水，仿佛还没那天的寒冷中暖过来，旁边的女主人抹了抹眼泪。

　　“回到家我媳妇就跟我说有两个人来找那把刀，哎，我那天偏偏把它弄丢了。其实我就是在山上找它才回家晚了。冬天嘛，天黑得早，尤其是山里，四点半就黑透了。第二天上午，那个小伙子又来了，他叫白玉星是吧？多好听的名字。玉星很客气，问我能不能看看刀。我说刀丢了，他可能以为我不想还给你们，就把刀鞘拿出来了，说他就想看看那把刀是不是他丢的那个，要是的话他可以把刀鞘也送给我。”

　　“不过我是真的弄丢了，他问我在哪弄丢的，我说就在山上，下了一夜的雪可不容易找到。他很失望，犹豫了一下准备走，要是让他走就好了，要是我不多嘴说一句上山看看就好了。”他眼里有了泪水，端水杯的手有些抖。

　　“我带着他去我那天到过的地方走一遍，刀是下山时丢的，可找的范围并不大，难的是雪太厚，覆盖住了一切。他找的很认真，一边走路一边用树枝扒拉雪地。而我，带他上去是有私心的，那是片原始森林，有很多枯树的树木，树上有灵芝。”

　　“我看他那认真的样子就猜到刀对他很重要，找到了几块灵芝后我也认真的开始找刀，但是雪实在是太厚了，就算刀直立在地上将将露出一点点。中午一过，太阳被前面的大山挡住，树林里温度立即降了下来，我们也都累了，又冷又累，我就想下山。他说在找半个小时，找不到就下山。还别说，刀真的被他找到了，我们都觉得是个奇迹。”

　　“我们两个人都有收获，有说有笑的往下走。你是旅游吗？也是旅游应该知道山上有一些小路是一边悬崖一边山壁的。我们从树林里切到一条野路上，靠近山壁这边的雪上被踩得结结实实，一看就是有驴友来过，我们都放松下来了。”

　　“有一处特别窄，他在我前面用脚比划了一下，看样子是想大步迈过去，要在平时大步一迈肯定就过去了，可是那天路上的雪很厚，前后都被驴友踩得结结实实，再加上低温，雪面上结了冰，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你们冬天爬山都需要什么装备啊，踏冰啊，爬雪山啊，都怎么防滑呢？冰爪？哦，套在鞋上的啊，啊，对，我在电影里见过那东西。”

　　“玉星那天没有什么装备，装得是普通的鞋子，还没有我的防滑，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还要爬山吧。他右腿跨出去，右脚刚落地，左脚一滑，我都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就看着他像快石头一样被悬崖这边的灌木丛弹了一下，翻转着向崖底滚去了，我大叫了一声，也可能是他叫得，山里都是回声。”他的腿在抖

　　“我的腿软了，我吓傻了，我大声喊他，可是只有我的回声，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我扣着石头，小心翼翼的走过那个窄地方，又向下喊了几声，传回来的还是我的回声。我想起来了，我赶紧拿手机打救援电话，我在山上见过驴友们系在树上的红丝带，上面有救援电话，叫蓝天救援是吧？我还想报警，可是没有信号，不能打110，只能打119。我打通了119 ，让他联系森林公安，我就赶紧下山了。”

　　“我下了山，救援队和森林公安还有村民们已经展开营救了，可是山那么多那么大，根本确定不了他掉到哪里去了。我带着几个人飞快的来到玉星出事的地方，让大家有目的的去找。我跑出了一身汗，又热又冷，更多的是害怕。我希望他是挂在了什么地方，山上那么多枝枝蔓蔓对吧，挂住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对吧。”

　　“村里好胳膊好腿的一半男人都去找了，还有救援队和森林的人，感觉山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了，乌鸦嘎嘎叫着，飞得满天都是。那么多人都在找他，他要是能多坚持一会就好了，多一会就能找到他了。”

　　“你们不要哭了，老婆子，再给姑娘添点茶水。姑娘，你是他什么人啊？对了，那把刀是不是你的啊？我和玉星上山时他跟我说了，说你用那把刀在凤凰岭上救过他，那把刀对他很重要，但是他都没有见过刀长什么样，天天看着刀鞘想象。”

　　“我们找到他时，他身上还有体温。救援队的医生说他并不是当场死亡，他脸上有挂痕迹，身上多处严重摔伤，都不是致命的，要他命的是失血过多和低温。哎，要是早一点找到他就好了。多好的一个孩子啊，那么年轻。”他擦擦眼泪。

　　“周日下午你接到玉星给你打得电话了吗？没有啊，应该没打出去，没信号。我们把他带出山，从他身上找到了手机要联系他的家人，森林公安说，他最后一次拨打的号码备注是鱼儿姐姐，时间是在遇难后不久。公安推测你是他的姐姐，不然就是很重要的人，所以公安用他的手机给你打了电话。”

　　“周日下午我见到你了，你哭得很悲痛。你问他跟我说过其他的没有？没有，你为什么叫他白旧呢？哦，是网名啊。老婆子，你别胡说，什么白白得救？。。。这个名字，是有点不好。不过年轻人嘛，想个立意标新的名字也不奇怪，你叫鱼儿吗？名字就是鱼儿吗？也是网友啊，本名叫江诗凝，名字真好听，人也漂亮。姑娘，你别哭了，想开一点吧，人自有天数，人死不能复生。你问那把刀带下山了吗？带下来了，应该是和她的遗物一起被他父母拿走了。”

　　“姑娘，我把你当玉星最亲近的人，有些话我不说憋得难受，都怪我，我天天都不丢，偏偏那天丢了。都怪我，怎么想到带他山上了呢？你别安慰我了，我这两天难受的不行，我真后悔啊。”他扶额克制的哭了起来。

　　“大叔，不怪你，跟你没关系，是我让他对那把刀执念太深了，我应该早点明白的。”江诗凝哭着安慰他。

　　三人围着火炉各哭各得，哭了很久，江诗凝的嗓子哭哑了，她不得不起身告辞。夫妇俩把她送出门，江诗凝刚发动车，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下了车大步向山的方向走去。大叔小跑着过来拦住她，紧紧拽住她的衣服，说什么都不让她再走一步，他怕她想不开。

　　在夫妇俩的注视下，江诗凝开车离开了，她哭了一路，直到到了公司楼下，才补了个妆去办公室。出了电梯，她仿佛看到白旧就站在电梯口等她，她没忍住躲进步梯里又哭了一会。步梯里也有回忆啊，他们坐在这里一起喝奶茶的样子就像在昨天。

　　江诗凝走进办公室尽量控制住情绪，大家都在忙，没人关注她，这样最好，不用担心开口是哭腔了。她打开电脑，登上办公软件，先给张光辉打了个招呼，解释一下她没上班的原因，她这两天有事，手机又坏了，没法请假。

　　张光辉说没关系，老板跟他打过招呼了，问她事情处理好了没有，不要忘了在OA上补个假条。
　　江诗凝补好假条，看下工作日志，发现好多Bug等她解决，她烦躁了一下，便埋头沉浸在工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