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未央》花千羽

3、第三章

　　次日许扬雇了一辆马车，车厢里放着些简单的行装，还有一盆秋海棠。纯白色的花朵，花瓣凋零的不成样子。许扬稳稳地坐在车里，手里一直紧捏着一块玉佩，精致繁复的花纹，色泽鲜亮，下面绑着精美的流苏，一看就价值不菲。细看下恰好是许扬曾拾到的那块玉。
　　秋棠初始并不曾理解他的执念，直到看见那个女子，昔日到许府后院的小女孩。一切的混沌在那一刻彻底明朗。
　　许扬并不曾知晓旅途的终点，他从永平出发一直流连到京城，已半月有余。因他缺少经验，出门仅备了些小钱，一路上打点早已耗尽，只得画些字画，替人写信勉强维持其生计。秋棠见不得他落魄，私下以为他会想通，回到许府。可她想错了，纵使日子清苦，他却反而兴致高昂地游览各地，眉间不存一丝怨念。她总郁郁地想那个女子是有多辛运才能得他垂怜。
　　长久下来秋棠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有时也会变做人形守着他，更多时候以花的姿态存在。她修为耗损严重，只能以本体恢复些灵气。好在许扬一直不曾抛下那株秋海棠，她才能一路追随。
　　许扬终是来到了京城，也是在这他找到了那个女子。彼时他正在一间茶馆小酌，一身青衫好，俊朗非凡，抬眸间目光沉静淡然，仿若脱然于尘世。秋棠痴痴望着，眼中再容不下一粒尘土。
　　忽听街上一阵喧闹，众人纷纷看过去。许扬半是慵懒，半是不耐地抬眸，淡淡注视着被簇拥走过来的那抹倩影。下一刻，他蓦地起身，快步走了出去，脚步竟有些急切。清晨薄薄地光透下来，许扬的背影有些虚幻，转眼就失了踪影。
　　秋棠心里忽然泛起一丝不安，她也跟着追了出去，但并没有人察觉到她。街道两旁摆满各种摊位，人群稀疏。那名女子冷冷地看着忽然挡在她面前的陌生男子。女子绯色长裙，身姿娉婷，相貌美艳动人，右眼下一颗泪痣红得扎眼。偏偏眉间掩不住的娇纵之气，美眸圆睁，神情不屑。许扬微怔，眸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惊喜。那女子目光随意瞟来，柳眉一挑，片刻便移开。她并没有停留，提步就走。
　　秋棠出神地望着，泪水自面颊无声地滑落。是她？！原来她一直活在他心里！周身灵气忽然失控，一道窈窕的倩影突兀地现出身来。绝美的脸苍白又消瘦，神色凄婉，一身白色衣裙微微扬起，透着一股寂寥。人群中有人惊叫，行人的眼中掠过刹那惊艳。
　　许扬目光如炬，袖中握着玉佩的手微微颤抖，脸上是失落的神情。
　　她望着他，心尖一阵阵地泛疼。
　　秋棠知道许扬不会放弃，他苦等了这么多年，只凭着一件信物仍执着到了现在。好多次她都忍不住想施法阻止他带他离开，只要见不到那女子他就可以收心，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生活，哪怕他从来不知道她，哪怕他将一生孤寂。可许扬千方百计地去调查那女子的身份，每知道一分，喜悦便多一分，眉间的笑意刺得秋棠眼眶发热，身子微颤。
　　那孩子气的笑容已是许久不曾出现过了。秋棠内心挣扎，眸中是深黯的痛，手无声地握紧，许久才放开，终是沉默着离去。许扬忽地回头，房里空荡荡的，一盏孤灯投下他单薄的身影。空气中似有一股幽香久久不散，许扬一怔，心中竟有些伤感。那株秋海棠安静地安放在走廊，窗外总能暼见淡淡的孤影。
　　秦梦然是丞相的独生女，长期优越的生活养成了她娇纵，任性的性格。许扬是个痴心人，他想一心一意对她好，便总费尽心思去取悦秦梦然，他知晓秦梦然素喜水果，竟跑遍半个城只为买给她最新鲜的水果。初始秦梦然被他弄得烦了，找了人便直接对他招呼过去，他吃痛倒下，无力地蜷缩在地上。俊朗的面容脏污不堪，微皱着眉，却仍扬起脸对她笑。秦梦然微恼，干脆地转身离去。许扬好像从不在意，温和得一如既往。
　　面对许扬的痴情，秦梦然总不以为意，见他性格软弱，对自己言听计从，便消找人打他的念头。秦梦然闲暇时常出外赏玩，许扬就默默地等候在角落，只要她有什么要求就会想尽办法满足。而秋棠就驻足在不远处，看他温柔地呵护另一个女子。纵使心中苦痛，面上仍是如水的笑意。只要他开心，纵有千般不愿，也值得欣然饮恨，护他周全。秦梦然对此习以为常，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好。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只是把他当作任意差遣的小厮罢了！可许扬好似从不在意，始终温言软语地待她。面对她时总小心翼翼，生怕她会不开心。有时秦梦然一个不经意的微笑却能让他平静的眼神起了波澜。
　　而此时，秋棠总在无人的角落深情注视，头上纯白色的海棠花孤寂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