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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汤药 ...

  •   君慈吹了吹汤药,又放回石桌上,挺直身体撑着下颌,望向正在拆糕点盒子的小芷,眸色淡漠。

      “夫人?”小芷突然觉得后背一凉,仿佛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转身见君慈认真地望着自己,不禁问:“是药太苦了么?”

      说着把刚拆开的蝴蝶花糕放置在君慈跟前,“那快吃些压一压苦味。”

      若是换了熟悉大楚长公主的朝中大臣,便会知道她方才那像是在看死物一般冰凉的一眼,是起了杀心。

      君慈垂眸,把糕点拿在手里,放在面前闻了闻,确认没有问题,便慢慢地吃着,“小芷,我想吃唐禾斋的奶糕。”

      “好,我这就去拿。”小芷应答一声,便拐过院墙去厨房了。

      待人走远,君慈又凑近闻了闻汤药。

      她不大精通药理,却能闻出这汤药的味道和前几日喝的不太一样。

      虽然只有细微的差别,但她一向谨慎,绝不会喝这可疑的汤药。

      才第四天,即便是谢霜府中的下人,也不一定全都知道她开始喝药这件事,更遑论往里面下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而离她最近、最容易下手、也最容易得手的,便是小芷。

      经历过心腹侍卫背叛的君慈,不会轻易相信这世间的任何情谊。

      更何况小芷十多年来尽心服侍的是李听雪,不是她。

      小芷就算再迟钝,这将近半个月,也该察觉到她这个小姐和从前不一样了,不可能不起疑心,但也许是碍于往日的主仆情分,没有追问罢了。

      可小芷谋害她,又有何好处?

      若说是被人收买,那为何李听雪落魄时,小芷没被柳姨娘母女收买,她如今嫁入相府,也算是飞上枝头,小芷便是丞相夫人身边唯一信任之人,为何却要动手?

      况且小芷日日在她身边服侍,哪有时间与什么人密谋?

      动机不足且没有时间,应当不是小芷。

      那便是府中能够接触到药品之人,是采买或者负责煎药的人。

      这药里下的应该不是那种见血封喉的毒药,她毕竟是丞相夫人,新婚燕尔,若突然离奇死亡,谢霜必定会追查到底,以他的能力,查到幕后之人轻而易举。

      按医师的说法,这种药她起码要喝六个月才能彻底根治腹痛,那下的应当是某种会让人不知不觉身体衰弱直至死亡、且不容易查验出来的慢性毒药,致死的期限在五到六个月。

      自重生以来,已经有三个人想要她的命了。

      推她下楼的那个中年男子、刘管家,还有在药中下毒的人。

      前两者兴许有关联,那下毒的人,是否也是刘管家的人?直接杀她不成,便找到折中的法子,用药物让她气血衰竭而亡。

      君慈想着,端起药碗走出凉亭,来到那盆寒兰边上,将汤药沿着花盆边缘慢慢倒了进去。

      她在府中可谓是孤立无援,要调查人调查事,都要自己来,还得避着府中所有人,这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趁着弟弟和师父外出瑶池山祈福的机会与他们相认已是刻不容缓。

      那时说不准会有人再次出手想置她于死地。

      她便能将计就计,假死脱身,回到宫中,再动用玄戈的力量继续暗中调查,那会比她一人在这偌大相府中单打独斗要来得快。

      待汤药全部倒完,君慈回到凉亭坐下,把药碗放置在石桌上,拿起方才没吃完的蝴蝶花糕继续慢慢地吃。

      腹痛逐日减轻,她的饭量和胃口也恢复了。

      不久小芷回来,把奶糕捧到君慈面前,她立刻拆开包装塞进口中,皱着眉假装抱怨道:“药好苦啊……”

      “夫人,良药苦口嘛,”小芷劝道:“坚持喝几个月,以后便再也不会腹痛了。”

      君慈咬着奶香四溢的糕点,蔫蔫地点了点头。

      好在当晚,刘管家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

      烛光下,君慈在房内展开玄戈中人暗中递来的纸条,看了一眼后立即烧毁。

      今日寅时末,刘管家出府,言说是去采买一些重要物件,一路七拐八拐走迷宫似的绕去了城北一处玉石铺子,与一个身量颇高、眉眼形似外族的年轻男人在室内谈了好一会儿的话。

      期间提到他们要计划杀死李听雪,因为怀疑她某次偷听到了他们的秘密。

      果真如君慈所料,就是因为那次李听雪路过仓库看到刘管家的事。

      虽然分明李听雪并未听到些什么,但很显然,刘管家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无奈之后的半年里,李雍一直在给李听雪相看夫婿,她须得每日都乖乖待在家中,赵平主动上门后,更是日日与他相处,让刘管家死活没找到机会除掉她。

      就这般一直拖到她落水、苏醒又匆忙出嫁,才有机会动手。

      不用君慈吩咐,玄戈的人自会跟上那个长得像燕人的年轻男子。

      说起来,自从弟弟登基,远在北方的燕国便一直虎视眈眈,只是大楚到底兵强马壮,又有一干衷心的朝臣稳住局面,才没有发作,如今她这个长公主逝世,皇帝又未及弱冠,他们定然会有所动作。

      三百五十年之前,这天下本是大燕皇朝,因内忧外患而四分五裂,皇室一支逃到北方重建燕国,南方有个楚国也逐渐强大,那便是如今大楚的先祖。

      后来两个国家把周围小国相继灭掉,双王并立,延续两百多年。直到七十年前楚国日益强大,将燕国完全吞并。燕国皇室一支再次延续老祖宗的做法,向北出逃,逃到关外建立了新的燕国,但势力已不足为惧。

      按照大楚的计划,那关外的燕国应当在她弟弟君绥这一代被彻底消灭。

      虽然不做长公主了,可君慈仍然免不了在心中担忧国事和弟弟,好在还有十几日便到玄真观祈福的日子了。

      她心中微微叹气,褪下外衣上床躺下,小芷拉下床帐吹灭蜡烛便出门了。

      谢霜这些日子忙着外出祈福的里里外外的事,每日在书房忙到三更半夜才会回到卧房睡下,晨起天未凉便又要去上朝,君慈看着都觉得累。

      以前她和谢霜一样忙,倒不会这么觉得,但一像现在这般闲下来,便觉得这丞相和长公主该做的事是如此沉重和劳累。

      可往日忙碌地连充足的睡眠都无法保证的人,一旦闲下来,便会控制不住地多想。

      君慈只不过在这深宅大院待了不过半月,便时常想些从前从不会想也不必要想的东西,譬如难以猜度的谢霜,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若是真心,又有几分;或是想起以前他们在苏唯座下修习的那段算是无忧无虑的命运;又想这反复无常的命运,让她和弟弟这样从出生起就片刻都未曾享受过皇室待遇、最不被看重的两个人,在尚未长大的年纪,被迫承受整个国家的重担。

      若不是她那天生要强的大哥哥和二哥哥为了争夺皇位,把其他兄弟祸害得死的死残的残贬的贬,最后两败俱伤全都一命呜呼,生前争皇位死后也要一起走黄泉路,这皇位还轮不到她弟弟来做。

      她算是有些理解那些深宅妇人们了,整日关在家里,接触的人和事都极为单调乏味,天长日久,可不是就要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了。

      不知过去多久,君慈后腰一热,她猛地扭头,对上谢霜略微疲惫的脸,对方倒有些意外:“怎地还没睡?还是肚子疼?”

      “不是,”君慈随便扯了个借口:“晚上吃多了,有点撑。”

      身后的谢霜似乎是相信了,放心地躺下,只是靠得很近,君慈暴露在外的后颈都能感觉到对方平稳的呼吸。

      她有些不适,想挪远些,稍微动了动,便被一只手轻轻揽住,往后带了带。

      君慈后背几乎贴在谢霜的胸膛,腰上放着对方滚烫的手,以一个小鸟依人的姿势落在谢霜的掌控之中。

      她身体有些僵硬,前几日她和谢霜亲近,不过是对方在帮她捂暖肚子,而现在她并没有腹痛的情况和需要热源的需求。

      严格意义上,这是婚后她和谢霜第一次不带任何目的的亲近。

      大婚那日她喝醉了,后面手臂轻微脱臼,涂药养伤,等好全了,又是月信来访,导致寻常夫妻该做的事情,她和谢霜一样都还没做。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她不得不严肃地思考接下来该如何避过那种事。

      不过谢霜应该会一直忙到祈福结束回宫,那时她应该已经脱身。

      君慈提起来的心稍稍放下。

      左右她月信还没结束,谢霜不会更进一步了。

      接着她装傻充愣道:“你怎么了?”

      身后谢霜的胸膛随着说话的声音微微震动:“有点累。抱一会儿。”

      这还是君慈第一次听到谢霜说累。

      年少一同修习时,谢霜便很能拼命了,无论刮风下雨都雷打不动地每日练剑习武看书,即使是受伤暂时无法挥剑,日后也会花时间补回来。

      她摸不透谢霜在想什么,只好轻声说:“那你以后少忙一点嘛,都没时间陪我。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好无聊的。”

      活像是娇嗔夫君公务繁忙没空陪伴自己的小娇妻。

      可奏折才是他的真爱。

      谢霜听到这般不思进取贪图享乐之言,应该会不高兴吧。

      谁知对方轻轻拢了拢她腰上的手,“真的么?”

      君慈自然说:“真的呀。”

      “你若当真这样想便好了。”

      谢霜呢喃的这句话君慈没有听清,刚要问他说了什么,便被他另一只手捂住眼睛,顿时陷入更黑的黑暗。

      他说:“太晚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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