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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世仇顾潜 ...

  •   石奎还没反应来,就见沈三一人一马已经冲到最前面去。

      他头皮一阵发麻,双腿一夹赶紧上前,可一向悠闲迟缓的老白如今却像黑风附体一般,始终将他甩在身后。

      “这个老畜生!”石奎在后头咬牙骂,却吃的一嘴的泥,只得闭了嘴。

      沈三也想骂娘,可这会儿全然顾不上,她还躺在马背上呢。

      她两手紧紧拉着缰绳,两腿直蹬,努力让自己保持平衡。再一咬牙,腰向前猛地向前一撑,总算直起了身子,可这一直身,她却差点儿惊叫出声。

      她离最前面的人也只堪堪两个马身的距离,她甚至清晰地看到那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

      眼看着就要撞上,沈三认命地闭上了眼。

      罢了,是死是活,全凭天意了!

      一阵沁人的冷香混着尘土充斥着她的鼻腔,紧接着,她便感觉到左边小腿猛地撞上的一截硬物,强烈的痛感袭来,她迅速睁开了眼。

      对面那人早已不见,入眼的却是几个陌生而惊恐的脸。

      老天保佑,她的小命还在!

      老白慢慢停了下来,沈三掉头看去,那人也恰转头看过来,面白如玉,眉眼深邃,微薄的嘴唇紧抿。

      劫后余生的沈三看着那人,嘴里的呼哨突然响起,真是个漂亮的小郎君!

      听得她这一声呼哨,不说石奎他们,就是对面那几人都呆在了当场,齐齐朝她看来。

      “在下沈三,多谢公子避让之恩,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也好改日登门拜谢。”

      沈三笑得灿烂,没被老白摔成残废,都要亏对方马术精湛。

      此恩,当谢!

      石奎却催马上前,大半个身子挡在她面前,那十二名护卫也神情紧张,围拢在他们四周。

      对面的公子却没答话,扫了眼沈三,目光却移向石奎,刀刻斧凿的脸庞更加峻峭,漆眉微蹙,眼里的冷意和讥诮毫不掩饰,下一瞬,便拨转马头,打马而去。

      沈三没错过那眼神,那人眼里只差明晃晃地写着废物二字。

      “啧啧,可惜了,这么一张俊俏的脸!”

      听她砸吧嘴说这么一句,石奎笑出声来,手却扶上了腰侧的刀柄。

      跑出十几步的人倏地转过头来,眼中有如利剑迸射,沈三从石奎身后探出头来,脸上的笑意早已不见,亦是一身寒凉。

      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这屁股再好看也别想让她有什么感激之情。

      顾潜看那人歪坐地马背上,背着斜阳,准确无误地从他那歪嘴斜眼的怪模样中感觉到了不屑与戏弄。

      他回过头来,弓起身子,直直向前冲去,将一切抛在身后。

      等人都走光了,石奎这才上前,”公子,您没事吧?”

      沈三斜了他一眼,“石叔认识他?”

      石奎一脸严肃,“他就是永安侯顾潜。”

      “呦嗬!”沈三又想打个呼哨,原来是侯府的仇家啊,怪不得自己这人见人爱的笑脸没作用呢。

      石奎正等着她继续问,却见她一巴掌拍在老白头上,

      “你这是发得什么疯?啊?你不要命了我还要命呢!你一大把年纪了,我可青春年少,还想多活几年呢。”

      石奎默了默,看看老白,有些不忍,上前几步,声音低沉悲痛,“老白是世子的座骑,当年,就是它背着先永安侯逃了出来。”

      昌平侯世子沈昭,自幼聪慧异常,过目不忘,十二岁时府中西席便称教无可教,自请告老,十五岁时三招夺了侯爷手里的大刀,引得皇上当众赞了一句明光大才。

      侯爷对这个儿子更是骄傲,直说待他成婚之后便将爵位交给他,自己卸甲归田当个富贵翁。

      沈昭大婚前夕,北方又起战火,匆匆完婚后他便自请征战,带着亲卫直奔战场。

      当时侯爷奉令西绕北上,以作伏兵,未免泄露军情,南线副将永安侯顾勇做主将他留在自己帐下。

      最后一战中,北蛮军队忽然改变路线,并未走北线埋伏的黑水河,却兵分两路,左右包抄朝着太子所在的突儿兀都奔去。

      顾勇手中只有四万兵马,来不及示警,便扬起太子大旗,抢先一步进入北蛮包围圈,沈昭拼死将顾勇送出,自己却同剩余的几万人马全军覆没。

      当时昌平侯就在几百里之外,对此一无所知,等顾勇让人送来消息时,已是三日之后。

      侯爷在离突儿兀都只四十里的地方找到了沈昭那被马踏刀砍,残破不堪的尸首。

      战后,顾勇跪在昌平侯帐外请罪,却绝口不提自己为何延误了三天四夜才将信送到。

      昌平侯失了最为得意的儿子,连抽了永安侯十几鞭,幸亏镇国公及时赶到,才救下永安侯一条命。

      一年之后,顾勇自绝于家中,却留遗书,声称自己于突儿兀都一战,问心无愧。

      偏生永安侯府也在槐树胡同,与昌平侯府一个街头一个巷尾。

      顾勇刚咽气,侯爷就知道了他的“厥词”,当即带着人打上了门,要不是众人拦着,只怕他还要将咽了气的永安侯拉出来鞭一顿。

      因着此事,昌平侯被罚了一年俸禄,闭门思过半年,本就断了来往的沈顾两家则彻底交恶,再不往来。

      沈三看着老白,默了默,抬手却又是重重一巴掌,“就知道你偷懒糊弄我!装什么老弱病残!你要是再糊弄我,我就扒了你的皮做靴子,拆了你的肉做肉干,还要把你那两颗大眼珠子抠下来当球踢!”

      石奎一肚子的伤感被这两巴掌打的稀巴烂,又被她后面的胡言乱语震得傻了眼,再说不出半个字儿来。

      一行人沉默地回了昌平侯府。

      侯爷早已回来了,见石奎那模样,顿时来了气,“怎的?我没说错吧,那老马还能跑出花来?说是马想出城,我看是他自己想跑!”

      石奎却难得地叹了口气,开口道,“侯爷,老白他,不比黑风差。”

      听完路上发生的事,侯爷沉默了半天,便一人去了马厩。

      沈三憋了一路,到了宣武阁,到底没忍住,将金戈叫了进来。

      “永安侯顾潜你知道多少?”

      金戈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可也立刻老老实实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顾潜的祖父顾之羡是跟随先帝打天下的功臣,天下大定后,先帝论功行赏,赐了二公八侯,顾之羡位列八侯之首,手握二十万重兵,颇得先帝信任,还让他唯一的女儿当了二皇子妃。

      待二皇子妃生下皇子之后,老侯爷便上交虎符,已年迈体弱为由,告老返家。

      今上登基,二皇子与四皇子叛乱,永安侯府闭门不出,待二王叛乱之后第二年,老侯爷便也因病去世,只留下一子顾勇,当年尚不足四岁。

      虽圣上特意出宫,安抚了永安侯老夫人,也当场封了顾勇为新永安侯,可永安侯府还是不可避免地沉寂下去。

      直到顾勇二十二岁,在镇国公的举荐下方才入了军中,后来又随着镇国公一起出征北蛮,却让大周数万精兵尽数阵亡。

      消息传回朝,朝野震惊,虽说顾勇是为了救太子才冒险行事,可当时实际情形是太子并不在中军大营,而是一路潜行,去了北线。

      若不是顾勇擅自作主,北蛮人发现中军大营人去楼空,自会重新回到北线的包围圈,而顾勇手下的那四万兵马也不会白白丧命。

      顾勇回朝后,圣上一直未曾发落,只让他将手中的一切军务交接出来。

      众人都在等着圣上最后的裁决,这一等,就是足足一年,直到顾勇自绝于家中。

      顾勇死后,顾勇的夫人便被娘家人以无所出为由接回了家,大半年后却送回一个孩儿,说是顾勇的遗腹子。

      老夫人倒也没怀疑这孩子的来历,将孩子留了下来,还给他起名顾潜,替他遍选名师,教他文武艺,从三岁上起,每年除夕,都带着他去皇门外给圣上磕头拜寿。

      顾潜十二岁时,圣上终于将爵位发还顾家,将他调入宫中给三皇子伴读,后来又调到身边随侍,据说他文韬武略,颇得圣上喜欢。

      金戈一口气讲完,看了看上面的沈三,垂头等着她问话。

      “顾潜真是顾勇的儿子?两人,长得像吗?”

      金戈默了一默,才开口道,“有三四分像。”

      沈三点点头,侯府的恩怨情仇与她无关,她只好奇,老白真的从顾潜的身上看到了仇人的影子?

      还是,仅仅是巧合?

      第二日一早,沈三又提出出城,石奎本能拒绝,却被她一句话堵的严严实实。

      “石叔,您怕什么呢,有您和十二个护卫,我哪里跑得了?就是跑,那也得三个月后赢了太湖白,卖了银子再跑不是?莫非您也觉得我拿不下老白,赢不了侯爷?”

      石奎见她一张嘴什么都敢说,尴尬地笑了笑。

      他哪里是怕她跑,他是怕她再遇上谁,一开口又是昨天那副油腔滑调!

      顾潜那厮说说也就算了,万一得罪了其他人家的公子,以他家侯爷护短的性子,还不闹上天?

      可她话说到这个份上,还真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再去禀告侯爷。

      接下来小半个月,沈三每日一早出城,日落方回,十二个侍卫同进同出,半步不离身,侯爷却不再跟着,只吩咐石奎好好指导,自己撒手不管了。

      好在功夫没有白费,老白跟沈三亲近不少,不再撂挑子不配合,偶尔还会使坏撒欢儿,将石奎他们远远甩在身后,引得沈三一长串恣意高笑。

      这天,还没到正午,侯爷突然过来,见沈三骑着老白弯弓射箭,跨桩越河,虽动作仍显稚嫩,可一人一马也算配合默契,笑着骂了句,“这小兔崽子!还真有两下子!”

      石奎看着侯爷脸上的笑,也跟着笑起来,随后又有些心酸。

      自从世子死后,侯爷的眉眼再没这么舒展过,也再没这么骄傲地夸过府里的哪位公子。

      他心思一转,算算时间,王全这两天也该回来了,左右看了看,低声问道,“侯爷,王全回来了?”

      侯爷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道,“你们刚走,他就回来了。”

      石奎明了。

      王全被侯爷派往江南查沈三身世,他一回来,侯爷心情就这么好,知道这回是确确实实认了这孙子了。

      石奎不由得也跟着松了口气,不是假的就好。

      侯爷看他这幅模样,瞥了他一眼,“你这夯货又乱想什么了?”

      石奎也不瞒他,干笑着道,“这不是怕空欢喜一场嘛。”

      “什么空欢喜,就他那张黑脸,还能跑得了我沈家的门?”侯爷虽语气嫌弃,却是一脸得意。

      石奎嘿嘿笑了两声,正要开口打趣,却见侯爷盯着远处的一人一马,目光复杂,赶紧收了笑。

      半晌,侯爷才回过神来,招呼一声,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石奎抹了把脸上的灰,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风尘仆仆地跑来就为了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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