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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赌约 ...

  •   后院鸡飞狗跳,沈三这里也不清净,刚送走了金管事,又迎来了石奎。

      “石叔可是有什么事?”虽是问话,心里却清楚来人目的。

      石奎笑道,“是有事跟公子商量。”

      沈三请他坐下,等着他开口。

      “昨日对公子有所隐瞒,今日过来,就是跟公子坦白的。”石奎一脸诚恳。

      沈三抬了抬眼皮,嘴上却客气,“石叔严重了,您是长辈,有什么话您想说便说,不方便说的,那自然也是为了我好。”

      石奎被她一噎,干笑两声,“是这样,昨日,侯爷跟我打了个赌,赌我三个月内能不能教会公子弓马。”

      沈三眉毛高挑,这俩人可真够闲的,拿她开赌,也不问问她同不同意?

      见她不接话,石奎搓了搓手,身子往前凑了凑,一脸神秘,“公子可知这赌金是什么?“

      不待沈三问,他就竖了三根指头,“三坛太湖白!”

      见沈三不解,石奎一愣,随即一拍脑袋, “瞧我这脑子,公子刚来京城,可能还不知道,这太湖白可是全京城最好的酒,据说,每年只出三大缸,一缸进了宫,一缸分给了几家权贵,最后,一缸才对外售卖,千金难求!”

      沈三听他在千金两个字拔高了几个音调,眉毛扬了扬,朝他瞥过一眼。

      石奎忽觉得被她看穿了心思,干脆心一横,也不再兜圈子了,直言道,“要我说,那酒什么都好,就是劲儿还不够大,给我这样的粗人喝,白糟蹋了!公子若是喜欢,我便送两坛给公子!”

      沈三笑了笑,推辞,“这,不太好吧,再说,我也不善饮酒。”

      石奎见她说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什么不好,尽管拿去,若真不喜欢,随您心意处置,送人也好,其他也罢,总归也还算个金贵的东西,就是当钱使唤,别人都要对您道声谢!”

      沈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是激将不成,直接拿钱诱了。

      不过,知道是套,她也乐意跳,谁让她,缺钱呢!

      不就三个月嘛!她在应天三年也不一定赚个千金!就冲这个,别说侯府,就是皇宫,她沈三也待得住!

      一想到三个月后的两千两,沈三立刻调整了心态,主动提起练武的事来。

      石奎见她果然来了兴趣,一张黑脸笑得古怪。

      竟然被侯爷说中了!

      两人谈了半个多时辰,从石奎的拿手招式说到了他的半生经历,沈三这才知道,她竟小瞧了眼前这矮汉子。

      石奎家中原是山东富户,自幼喜爱舞刀弄枪,从十五六岁起便四处拜师学艺,十八般武艺虽谈不上样样精通,却曾以一人之力,力战三十壮汉。

      后来,家道中落,他四处飘零,恰逢二王作乱,便干脆入伍从了军,一入营,便因臂力过人,被侯爷挑中,留在帐下做了侍卫。

      他也争气,凭着一身本事一路做到了参将,成了侯爷最为信任的人。

      战事平息后,他家乡早已无亲,自己又不想留在军中,便自请在侯府当个护卫。

      侯爷劝他不过,还是将他请进了府里,让他管着候府警卫防护,顺便指点几个孙儿的武艺。

      沈三听了,倒真起了几分求教的心思。

      她刚满了月,生母便离世,二娘瞒了她女儿身份,称她是那个富贵公子的儿子,将她带进了花楼。

      等她到了四五岁,便不再躲在二娘和莲姨的身后,自己端着兰花豆和豆干,偷偷在楼里兜卖。

      她嘴甜胆大有眼色,尽挑些那些脾气好,手面阔的老客兜揽,得了赏,还会奉上一箩筐的奉承话,惹得老客新客齐咂舌,老鸨楼妈妈见她不碍事,也不拦她。

      这一过就是四五年,原先的兰花豆早就被红油赤酱的各式卤味占据,成了楼里必点的招牌,她沈三也成了老幼胖瘦恩客眼里的小三子,替他们跑腿送信,陪他们掷骰划拳,跟他们一起调笑姑娘们哪个屁股大,哪个脸蛋美。

      莲姨死后,她拿着卤味方子和二娘的全部家当,寻了楼妈妈,给二娘换了教习的职,带着她出了花楼。

      二娘原打算私下教她女子该学的针线女工厨艺掌家,日后上京寻亲也好,就地嫁人也罢,也能有些拿得出手的本事。

      她却劝二娘,日后依旧当她是男子。

      二娘说了两三回,劝她不过,只得叹息一声,让她千万保证了,这才提着心放她出门。

      不是她不愿当女子,而是这世道,男子的身份活得更方便,也更自在些。

      没了楼里的生意,她招揽了四五个跟她差不多的孩子,开始在街上兜售兰花豆和豆干,三文一包,遇上熟人,抓了一包塞对方手里,只问还对不对味儿,半句不提钱的事。

      遇上面生的,笑脸邀尝,可只要尝了,那一大包豆子便就是你的了,一包二十文,半分不能少。

      一般人看是半大的孩子,也不计较,真有那较真儿的,难免吃些拳头,可几个孩子一起上,顺手牵羊也是正常,到底谁吃的亏多,那就说不准了。

      时间长了,卖的东西多了,赚钱的门道也就更多了,牵马,引客,带路,送信,跑腿,看摊儿,甭管什么活儿,只要招呼一声,都能立刻给办了,钱却是看着给。

      有钱的随手扔一把,抠门的还是说下回给,她也不计较,时间一长,倒是在街面上混的越来越开,街上的商户也看在她平日尽心引客,跑腿帮忙的份上,多多少少也愿照应一二。

      原本因着年纪小,做得又是小本买卖,也没太惹人注意,但等她渐渐大了,混得也越来越好,哪还能不招人眼?

      扇子营的斜眼刘,南塘的庞胖子,箍桶巷的小七爷,一波接着一波,轮番着来抢地盘,砸生意。

      若不是她忍得了疼,豁得出命,哪还能在文德桥得住脚?早被人拆骨撕肉生吞了!

      就是来入京前一天,她还断了小七爷的一条腿。

      日后,她若还想回应天重操旧业,光凭现在那点拳脚,肯定不够。

      若能多学些保命求生的本事,甭管是打马射箭,还是挥刀使枪,只要一样本事,别说拿下文德桥两岸,就是整个南城都不在话下!

      因此,她对石奎又多了几分恭敬。

      石奎哪知道她的心思,只当她真为了那两坛太湖白,心里直叹气,但愿侯爷的法子管用!

      两人说了一会儿,石奎便带她去挑马。

      练武场前面就是马房,一进门,齐刷刷地两排马厩,粗粗数过去,竟有上百匹,其中最大的一间单独放了侯爷的两匹马。

      沈三跟着石奎进来时,侯爷正拿着毛刷替马刷毛,这两匹马向来是他自己亲自打理,除了石奎,旁人碰都不让碰。

      见她过来,侯爷原本阴郁的脸上立时有了生气。

      “仨儿,过来!”

      沈三还没正式的名字,侯爷只得喊她沈三,又觉得叫了姓太过生疏,干脆叫起了仨儿。

      沈三咋一听这声如洪钟的仨儿,心都被震得颤了一颤。

      以往只有二娘叫她三儿,旁的人都是三子三子的喊,如今这叫声虽粗犷,却也能听出同二娘一般无二的亲昵。

      看了眼侯爷,顿时被他身边的那匹马给吸引了过去,光马背就足足有一人多高,浑身如黑缎覆身,不见一丝杂色,身上的肌肉饱满流畅,虽静静站立却也能感觉出它蓄势待发的张力,一看就是千里良驹。

      见她盯着黑风,眼中的艳羡毫不掩饰。

      侯爷得意起来,”考考你眼力,这马如何?”

      沈三虽心里羡慕,嘴上却不服软,“我看不出来,只知道这马长得俊俏。”

      “你管它俊俏不俊俏!我跟你说,这可是我花了两千八百两买来的,速度脚力,除了太子的那匹,没人能匹敌!哈哈!”

      沈三立刻掉头,嘴里嘟囔,“两千八?这钱都够买个二等的花娘回家伺候了,竟买个畜生,还得把它当大爷伺候!”

      侯爷脸上的得意转眼冻成了冰,指着沈三背影,问石奎,“他刚说什么?花娘?”

      石奎笑得幸灾乐祸,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侯爷,您没听错,花娘,二等!”

      因为三爷的事,侯爷最是见不得子孙纨绔,偏偏沈三提花娘的事,连几等都分得清清楚楚,要说不是故意,他都不信!

      沈三再出来时,身边跟的是一匹皮毛斑驳的老马,经过侯爷时,搂着老马的脖子亲昵非常。

      “老马好啊,老马识途,走哪儿都能找回家来!”

      侯爷本等着她认错服软,没成想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又黑了脸。

      跟在后头的石奎在肚里笑开了花。

      侯爷以给他出主意为由,收了一坛太湖白回去,如今,看着这祖孙俩斗法,他觉得,自己喝不到太湖白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日起,沈三便跟着石奎后面早起晚睡,日日在练武场摔打操练。

      有着两千两在前面吊着,沈三又拿出了当年拼命三郎的冲劲儿,架上弓拉开弦就是一刻钟,感受着手臂的渐渐肿胀沉重,闭上眼睛感觉风向风速,再睁开,校对,瞄准,放手,砰的一声,箭入靶心。

      石奎惊讶她的悟性,短短几日,直立射靶已经正中红心,不得不说佩服侯爷眼光老辣。

      射箭一帆风顺,谁知,骑马却出了问题,或者说,马出了问题。

      老马性子好,沈三轻轻巧巧就学会了小跑,可一连练了七八天,却始终还是小跑,遇坑绕,遇桩绕,怎么拉缰绳都不管用,连石奎都拿它没办法。

      石奎着急,“公子,换匹马吧,老白虽说上过战场,但年纪确实大了,如今怕是不愿再动。”

      沈三却不愿,拉着老白到一旁安抚。

      侯爷躲在后头看得着急,见石奎过来,忙问,“怎么还不换?”

      石奎无奈,“公子不愿意,说老白和他眼缘。”

      “屁个眼缘!他就是跟我赌气呢!”侯爷手指遥遥点着沈三,气的直打圈儿。

      “那还不是您发的话?”石奎龇着牙花道。

      侯爷直瞪眼,沈三那天将黑风跟个二等的花娘比,他便给了她一匹毛掉了一半的老马,本想搓搓她的锐气,结果到头来急得还是自己。

      他上脚踢了石奎一脚,“你小子也来气我!”

      石奎憨笑,一个翻身避了开去。

      沈三没觉得老白有什么不好。

      马好不好,还要坐上溜一圈才好。

      老白虽跑不快,也不愿跳沟跨栏,坐在上面却稳若泰山,自己轻轻动一下缰绳,它便知道往哪个方向,这么机灵通人性,可见不是它做不到,就是不想而已。

      一人一马嘀嘀咕咕了半天,再上来,依旧不紧不慢,该绕的地方还是半点儿含糊都没有,绕得干脆利落。

      这下连石奎也急了,沈三却过来说要到城外跑跑。

      石奎听他这话立刻转头看侯爷。

      侯爷脸色晦暗不明,“去什么城外!咱们候府的练武场就是整个京城也没人敢说还有比它更大的!”

      沈三摸了摸老白枯涩的鬃毛,“侯爷若是不放心,尽管叫人跟着,这府里再大,还能有外头的天地大?老白可是上过战场的马,不来点真刀实枪,它还当我跟它闹着玩呢。”

      侯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随即点人。

      沈三跟在侯爷和石奎后面出了城,一出城,侯爷一下子就窜出去老远,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沈三憋着气挥了挥眼前的尘土,一脸嫌弃,“还是咱老白体贴人!瞧瞧,咱可不做这么没品的事儿!”

      石奎闻言,忍着笑,“公子,您要不跟侯爷说一声,只要您开口,说不得雷霆就是你的了。”

      雷霆是侯爷的另一匹座骑,虽说比黑风略逊一筹,可却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

      “那倒不必,咱老白年纪虽大了些,可胜在经验丰富,越老弥坚,不比别人差,是不是?老白?”

      老白依旧一路小跑,气定神闲,优雅从容。

      “再说,我既选了它,那就得对它从一而终,可不能朝秦暮楚,朝三暮四。”

      石奎听她叨叨,顿觉头大如斗,忙不着痕迹地忘旁边让了让。

      一行人在城外遛了一大圈,看到乌金西坠,这才急急掉头往回赶。

      刚跑出去没多久,远远便见对面疾驰过来十来匹马,一面高喊着避让,一面不停地挥动着手里的马鞭。

      护卫们见了,忙将缰绳往两边拉,避到了一旁。

      落在最后的沈三也控着缰绳慢慢停下,眼见着对面的人越来越近,老白突然长嘶一声,接着,猛地向前冲去。

      沈三正伸头看前面,被它这一猛冲,身子急急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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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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