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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69年(1) ...

  •   “……1944年的春季,莉莲去世的第二个月,她的第一个孙辈出生了。希莉安·莫洛温德是弗洛里安·莫洛温德和玛格达蕾娜·欧文(这位桀骜不恭的麻瓜女人始终不曾改姓,直到这段婚姻结束)唯一的孩子。后来她成为最后一位莫洛温德继承人。……因为母亲的麻瓜血统,她一度被视为家族耻辱。……”
      ——节选自马克·莱恩《晨风六百年:家族挽歌》(1982年英文初版)

      “……凭借着坚韧的毅力和决心,希莉安和她的同伴们耗时三年穿越东非大裂谷,考古、调查、记录那些曾经灿烂却不幸散佚的魔法与历史,并与当地的魔法史学家们一起将其整理成册。……不过,其时的英国主流舆论视她为古老纯血世家的唯一污点,反抗者则将她描述成懦弱的偷生者。……时隔多年,或许,在即将挥别陈腐的旧日,迎接崭新未来的当下,关于希莉安·莫洛温德,我们能作出一个较为公道的评价。”
      ——节选自马克·莱恩《晨风六百年:家族挽歌》(1999年英文第三版)

      ·

      1969年,9月或者10月左右,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一直到抵达坦桑尼亚的第五天,我们才动身前往乞力马扎罗。
      有两个年轻人与我同往。其中,尼诺是我多年的笔友与知己,布斯巴顿前神奇动物学教授;另一位则是他之前游历中非时结交的好友,毕业于悉尼大学的独立记者罗西娜·盖尔霍恩。当然,她是一个「非魔法人士」。

      尼诺告诉我,他和罗西娜是在刚果河北岸的雨林中相遇的。

      彼时雨季正到来,大河泛滥,浪涛奔腾。他假装并混迹于麻瓜之间——不愧为我的异乡知己——搭乘一辆开往扬甘比的运货卡车,刚刚一场大雨结束,沿途路过一些被风雨击溃的棚屋,人们在泥水与废墟中麻木地忙碌,试图重新搭建起一个可怜的家。
      可他无暇发散空空无用的同情心。尼诺有些惭愧地承认。他说只记得自己坐在后车斗里,手指紧紧抠着挡板,脸色发白。而一旦车轮从积水的泥坑轧过,或是不可避免地碾过成堆的小块碎石,他就和捆好的圆木一起颠簸起伏,“我宁愿用门钥匙!”说到这里,尼诺挥动双手大声抱怨起来。
      就在他崩溃得快要半途而废,放弃这次麻瓜式旅行的时候,“她忽然就从林子里蹿了出来,我以为是一只从雨林里跳出来的狮子!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狮子会生活在雨林中吗?无所谓,它们生存能力很强,哪里都能活得好好的。
      “可惜你没看到她那个样子!哗得一下就蹦出来了,好像有风在后面推着她一样。”

      尼诺这样说。他明亮剔透的眼神让我确信,那一刻他一定爱过她。

      可是尼诺只和我简单回忆过这么一次他们的初遇。看来他比较喜欢独自珍藏美好的东西。

      而孤身横穿刚果雨林的罗西娜更不是那种好忆往昔的人,她几乎不与我提起她与尼诺相识、相处的点滴。这也导致我无从考证尼诺口中的他们二人的“历史”是否属实,以至于当我计划写一本记录历史上的麻瓜与巫师交往的小书时,一度犹豫不决是否要将二人的故事作为正向案例写入其中。

      就在今年初。我前往美国与出版社讨论新书的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事,和罗西娜有过一次短暂的见面,我向她提及了这个打算。
      她搬到了芝加哥郊区居住,结了婚,还没有孩子。

      “我不喜欢有人专门写我的故事。这不针对作者是谁,希。”
      罗西娜的拒绝在我的意料之中。
      “这样的感觉会很奇怪,你知道,我的工作就是记录,记录他人,记录遥远他乡发生的事。现在有人告诉我,要专门写一个我的故事,让它们在另一个世界流传,供人阅读……我说不上来,但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我点头表示理解,但是,“你不喜欢有人专门写你的故事?”
      “对呀,专门来写我的故事。搞得好像我是什么大人物一样。”

      罗西娜狡黠地笑了。那一瞬间我想起我们在坦噶里喀湖从疤背龙鱼嘴下死里逃生后,她一边撩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咧开嘴露出笑得闪闪发亮的牙齿,其中一颗门牙上还沾着片黑色的鱼鳞。黑与白交相辉映。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出会客室时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留下来吃顿便饭吧,就我俩。”
      我想我一直都很喜欢她,这不是没有理由的。

      让我们说回乞力马扎罗山。

      罗西娜在首都费了番功夫才租到一辆敞篷的Scout800。她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这趟旅途唯一的司机。东非大草原粗糙的韧风径直灌满夏衣,原野上空旷寂静,我和尼诺高声唱起时下流行的歌曲,越唱越起劲儿,一首《Leaving, on a Jet Plane》唱到最后变得荒腔走板。伴着歌声,铁皮的四脚机械卷起尘土与飞沙,载着我们驶向乞力马扎罗山。

      “你之前说,乞力马扎罗有什么?”罗西娜大声问道。风的力道太遒劲,吹得她的声音和头发一起飘向我。
      尼诺乐在其中,他也大声回答到:“一种蝴蝶!据说非常漂亮,但也很危险,我打算叫它们银翅蝶。因为它们的翅膀是由四或五根银色的尖刺组成的,很锋利!非常锋利!”
      “什么样的刺?喔!我从没听过,你这样说我也只能想到豪猪和刺猬……”
      “差不多!差不多!它们的刺也和豪猪的刺一样,能作为攻击手段发射出去!很致命——应该吧。”我也听到了自己的吼叫声,真是刺耳。
      “可惜没人见过!我只在一本老得快要变回藤草的书里见过一点点记载,应该是个埃及人。感谢他。”
      罗西娜又哈哈大笑起来,老实说,我一直觉得,她一旦敞开嗓门儿笑出声,就会像一堆吱嘎燃烧的火焰,越来越亮。

      其实这话题没什么好笑的,但是对她来说,什么都是新的。当然,我和尼诺也差不多:没几个人见过这种蝴蝶,至少在欧洲没有,斯卡曼德教授也说,他只听过零碎的传闻,但从没见过,几次来非洲也没能找到踪迹。否则我们不必仅仅因为几行字、几句传说就跑来坦桑尼亚。
      不过,“迟早也要来的,如果你打定主意踏遍整条裂谷带,乞力马扎罗也是必经之路。”我们决定因此变更行程时,尼诺表现的满不在乎。在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他散漫惯了,何况他一直以来天性开朗又热烈。同样是神奇动物学研究方向的佼佼者,他真是和我的老师完全不同。
      “就从银翅蝶开始!我要找到之前的巫师都没能发现的神奇动物,等着吧,我的名字有一天一定会写在老纽特他们的前面……而你,喔,你要做什么来着?希?”
      可他又时不时冒出些雄心壮志来,虽然常常因为一些「不可控因素」(尼诺语)而不得不放弃。我只能希望他这次会坚持得久一点。

      之后我们在山脚停下,计划明天一大早徒步上山。有些危险,但三个人都愿意尽可能多地用双脚去丈量、探究、寻觅一些东西。
      山脚靠水潭的这边有一片英国人管理的登山营地,每年都在固定时节开放,接待一定数量的登山游客。营地里有几座木屋,外表看起来差别都不大,粗糙的原木墙缝里抹着灰泥,门口和窗户上都挂着一把把晒干的药草,气味有些古怪,细闻之下甚至刺鼻,因此被当地的居民习用来驱除蚊虫。
      每间屋子里面应该也大同小异。客厅没有壁炉,这里的天气也够暖和了。四周墙上挂着一些奇怪的草编画和装饰品,像是犀牛角做的,我分辨不太出来;两间卧室里都摆着一张窄窄的单人床,尼诺早早占据了风景好的那一间,无论我们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松口。
      很正常,那扇窗正好完全框住了高高的雪山,浑然天成的一幅画挂在房间里。如果侧躺在床上,只要微微抬眼,就能看见高峻的乞力马扎罗山,和闪耀着无瑕光芒的山顶。近得好像一闭上眼,它就入梦来了。

      夜色款款而来,我们在屋后的空地燃起火堆,干燥的木柴噼里啪啦地燃烧,细小的火星飞溅闪烁,像头顶的星星坠地。

      “很多人觉得,现在已经是1969年而不是1669年,地球上该发现的地方都发现了。连美国人都只好去月球了。”

      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位「非魔法人士」——首先,我得承认我的虚伪,对其他人尚无所谓,唯独罗西娜,我不愿意叫她「麻瓜」。尽管时下正在将这个词中性化、无害化,但历史研究可是我的老本行,她不知道,尼诺可能不在意,我却无法装作不曾了解这背后的歧视与鄙薄——罗西娜这样说,她始终有些遗憾,不能将另一个世界的见闻轶事写成报道,发表刊登。
      老实说,其实我个人并不太在意。梅林保佑,我和尼诺恐怕已经严重违法保密法千万次了。不能再更严重了。

      “麻瓜世界可能是。”尼诺自然不会赞同,“但在我们这边可不一定。”
      “也不是说就没有没发现的地方。很多东西,很多历史都遗失了。可能是因为战争,或者是某个家族断绝,因此那片地方也荒废了,而土地的历史也跟着被掩埋。”我接过话来,罗西娜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掏出了那本宝贝的笔记本,我知道上面都记了些什么。职业病。

  • 作者有话要说:  坦噶里喀湖疤背龙鱼为本作原创的一种神奇动物
    地理地貌瞎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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