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扈之臣》losiento

2、楔子（2）

　　丞相府最近住进来一位新的幕僚，来的第一天就住进了暇鸪院。
　　多少人争先恐后妄图在丞相身边落稳脚跟而不得。这人年纪轻轻，毫无名气，又无人引荐，就这么搬进了丞相府，必有原因。
　　丞相府养的个个都是绝顶聪明之人，将这个中缘由，猜也猜了个七八分。

　　三天前，皇帝携同家眷一道去东延狩猎，在如莘宫宿下后，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把火，将天子，皇后，三个皇子，以及十余位跟随的侍人臣子全部活活烧死。此事甚为蹊跷，一来，纵然是夜里起火，那么些誓死护驾的臣子，不至于一个个睡得那样熟，无一人醒来救火，二来，东延狩猎是在元月，慕城天寒地冻，四围都是冰雪，纵然来不及用雪水灭火，只消逃到雪地里便能活命，却一个活口也没有，再者，跟随皇帝去东延的臣子，有好几位是忠心耿耿的反丞相派。如今丞相张玳独揽大权，虽则明面上仍是蒋家的天下，朝中上上下下，都已是张玳的心腹。此次东延狩猎，文臣们暗自揣摩，是皇帝不满张玳独权，欲同借此机会同几位反玳的臣子商议如何削减相权。没料到一把大火，皇族连同其忠党皆死了个干净，只留下了一个因感了风寒未去狩猎的小公主。

　　丞相张玳对付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莫若拿捏一只蚂蚁一般轻松。这场火，张玳是最大的受益者。但是张玳尚且畏惧在青史上留下一个不忠贼子的骂名，纵然僭越，也万万不敢对皇帝下手。
　　众人心里都清楚，那新来的幕僚偏偏在此刻住进了丞相府，和此事脱不了干系。约莫，那场火就是她给丞相的献礼。
　　这等心狠手辣的事，即使是丞相府的诸人，乃至丞相本人都做不出来。大家对那未曾打过照面的同僚，已经多了几分忌惮。

　　那饱受议论的人，此刻正悠然在暇鸪院内的池塘边喂鱼。

　　慕城元月天寒，池边雪堆了半尺，池子本也结了薄冰，却被她命人自中间起全砸碎了，以便她喂鱼。

　　池中锦鲤见有人依在池边，便游过来乞食。那人一抬手，大把的饵粮落入池中，那锦鲤争相吃食。在池边人看来，碧色池塘中，红白一片攒动，击撞出晶莹的水珠来，映着旁侧玉白的栏杆和雪景，十分好看。
　　她饶有兴趣地含笑看了一会儿，神态温和，倒不若府中那些人所猜想的那么可怖。

　　“姑娘在做什么？”
　　身后一个声音倏然想起，那人却连手都没抖一抖。

　　她转过身，看见一个着月白裙，披暗金氅子的小孩儿。小姑娘头发盘成了十字髻，相貌清淡典雅。纵然冬日衣服穿得足，却也从脸蛋和脖颈儿处瞧得出她过分清瘦，弱不禁风。

　　像这般年纪的小姑娘，能进得了她的院子，只有丞相的两个小女儿。
　　丞相有两个女儿，长女名叫张桓，九岁，次女名叫张豫，七岁。今天下午，长女张桓被丞相叫去陪着毓安公主了，此刻这个女孩儿，当是张豫。

　　她盈盈朝小姑娘笑道：“你是张豫？”

　　见女孩儿点了点头，她略略一屈膝，算是行了个礼，便走过去牵起她的手，道：“天冷，随我进屋吧。”
　　小姑娘瞧着瘦弱，在慕城的冬天待这片刻，指不定冻出什么病来。

　　张豫顺从地跟着她，自池边随她走进屋中，一路上拨弄着旁边树叶上的落雪，问：“姑娘怎知我的名字？”

　　她将她带到中堂，屋里烧着炭，比外头暖和不少。她朝张豫温柔笑道：“猜的。”

　　张豫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侧着头，看着小女孩儿，漫不经心地替她理着颈前丝绸的系带，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游走，将那结轻轻解开，又重新系上。待到她满意了，才停下来。

　　她道：“乌蔓。”
　　她目光流转，一派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