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男上岸记》舟木

13、木魅

　　这诡异的哭声吸引了木辛客栈中的其他人，众人纷纷来到后门，云璧看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云雀，露出惊讶的表情。

　　“云雀？你这孩子怎么来了？”云璧问她。

　　云雀却把头扭过一边，不理云璧。云璧知她性子，也就不再问。

　　“是妖物的声音，却不知是什么妖物。”阮墨竹说。

　　敖玉闭上双眼，用龙类的听觉全神贯注地聆听这哭声。

　　“木魅。”敖玉忽然说。

　　“什么？”云霄问他。

　　敖玉睁开眼睛，笃定地说道：“这哭声凄厉，充满哀怨，像是幽怨的女子在哭。但它并不是人类女子的哭声，仔细听的话可以听到夹杂着木制品敲击的混沌声音，就好像发出这声音的是一块木头。声音的来源是东南方向，我记得那里有一片幽密的树林。”

　　玉之珏问：“我只听得出是个哭声，声音来源模糊，无法辨出。你是如何能听得这么仔细的？”

　　敖玉镇定地说：“我从小听觉就比别人敏锐。这种妖物叫作木魅，传说女子情伤时，躲到森林里哭泣，如果林中存在带有鬼气的千年老树，老树就会将那些幽怨女子吸入体内，女子与老树合为一体，化作一种名叫木魅的妖物。这是我从书中读到的。”

　　“你是怎么把读到的东西记得这么清楚的？”云霄问他。

　　“我从小记性就比别人好，过目不忘。”

　　阮木槐“嗖”地一下窜到敖玉跟前，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说：“敖玉你好厉害！”

　　敖玉对云璧说：“云叔叔，木魅这种妖物，是可怜女子化成，平时就躲在树中哭泣，一般不攻击人。这次哭得这么凄厉，倒像是需要帮助的样子。可以派几个人过去看看情况但不伤害它吗？”

　　玉之珏自告奋勇道：“我去吧。”

　　云霄第二个举手：“我也去看看。”

　　敖玉连忙跟着道：“那我也要去。”

　　云璧说：“那你们三个过去看看，一定要注意安全。它不攻击人最好，如果它有攻击性，你们就立即回来，不要缠斗。”

　　玉之珏、云霄、敖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云雀也跟了上去。

　　“云雀。”云璧叫住她，“你这次下山你父亲知不知道？”

　　“不知道。”

　　“你这孩子，唉……他们三人去看情况，一会就回来，你别跟着去，同我回客栈等着吧。”

　　“我偏不。”云雀很任性，“那个森林我来的时候路过，我也很好奇里面能有些什么奇怪的玩意，所以我要去看看。”

　　云璧叹了声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随她去。

　　四个人朝森林方向走去。玉之珏反感云雀，特意走在前面，不与云雀靠近。云雀的目光在云霄和敖玉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她快步走近敖玉，笑嘻嘻地搂过敖玉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喂，那天你和云霄在草丛里滚来滚去，我都看到了哦。”

　　敖玉耳朵一红，“什么滚来滚去。”

　　“哎哟哟，当时干柴烈火，我在草丛里正激动地等着那把火烧起来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扫兴。”

　　“烧什么火？你想怎么烧？”敖玉压低声音跟云雀斗嘴。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还真没看出来，啧啧。喂，要是这么算，你可不就是我嫂子？毕竟云霄是我堂哥。”

　　“嫂子你个头。”

　　“哎哟哟，你害羞啊？”

　　……

　　云霄看见云雀和敖玉在那里咬耳朵，两人说了一大堆的话，但声音太小听不清。

　　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云霄很纳闷。

　　玉之珏也看到了云雀搂着敖玉肩膀在说悄悄话，他看不过眼，“哼”了一声，说：“男女授受不亲都不知道，缺乏教养。”

　　云雀听到这话，不高兴了。她拍了拍敖玉的肩膀，低声对他说：“嫂子，我先去对付那个目中无人的家伙，再来套你话。”

　　“你别乱叫……”敖玉咬牙。

　　云雀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到玉之珏跟前，忽然伸手摸了他的脸蛋一把。

　　“你干嘛？”玉之珏皱眉。

　　“男女授受不亲嘛……你这么看不下去男女接触，我就偏要碰一碰你，恶心一把你。”

　　“你一个女孩子，为何如此无礼？”

　　“礼？嘻嘻，礼仪这种东西，就是奇怪的人想出来的束缚人天性的玩意。”

　　云雀和玉之珏一路吵进了森林，玉之珏斗嘴都不过云雀，连连吃瘪。敖玉饶有兴趣地看热闹，云霄却连连摇头。

　　森林中迷雾重重，云霄靠近敖玉，问他：“我让你戴的玉坠戴上没有？”

　　“戴了戴了。”敖玉一边说，一边将挂在脖子上的玉坠从衣服里抽出来，给云霄看。

　　云霄满意地点点头。敖玉看见云霄脖子上挂吊坠的红绳，知道他也带着一个一摸一样的玉坠，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四人在森林深处找到了那棵发出哭声的大树，是一棵大榕树。榕树树干十分巨大，要几人合抱才能围住；树上攀着密密麻麻的藤枝，叶子繁茂；粗壮的树枝上积了泥土，泥土上长着野草；鸟儿在树杈上筑巢。一树一世界。

　　大榕树发出的奇怪哭声在四人走到它面前的时候就停止了，它静静地站着，似乎在打量来人。

　　“你就是刚才哭泣的木魅吗？”敖玉问。

　　榕树树干上有一个黑黝黝的树洞，树洞里飘出来一个半透明的白衣女子，仔细看，她的手和脚都被藤条束缚住，无法与大榕树脱离。这就是木魅了。

　　女子模样精致，可以称得上美人，但她的神情实在哀怨，让人不忍多看一眼。

　　“是我。”女子幽幽地说。

　　“为何哭泣？”玉之珏冷声问道。

　　女子掩面，说：“今日是我的生辰，我想到自己生前的悲惨遭遇，不忍痛哭。”

　　她用那双水一般的眼眸看了四人一眼，然后微微作福，轻声道：“打扰到你们，实在抱歉。”

　　“你生前有什么悲惨遭遇？”云雀问她。

　　女子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抽抽泣泣地开口，说：“我叫苏柳柳，是术师苏令的女儿。我父亲于多年前洗手，不再干术师一行，带我隐姓埋名来到此地，想要重新开始生活。来到这里不久，我遇上一名男子，那男子追求于我，我被他迷了心窍，倾心于他，非他不嫁。没想到他只是利用我取得我家的传世宝物苏河灵珠，宝物到手后，他就抛弃了我，还杀害了我的父亲。”

　　“他抛弃你，杀害你父亲，然后你不找他报仇，反而躲在森林中哭泣，最后化作了木魅？”云雀瞪大了眼睛，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能这么没用呢，你就应该杀了他报仇。”

　　“我没有躲到森林中哭泣。但当时我鬼迷心窍，对他还抱有一丝幻想，我让他定个地方见面，我藏了一把刀子在袖中，想着等到见了面，我就质问他。如果我父亲的死另有隐情，我就要求他同我一起找出真正的凶手；如果他支支吾吾，或是承认了自己就是凶手，我就拿出刀子，将他一刀杀死。没想到他比我心狠，他是修仙之人，懂法术，那日他约我来此处见面，事先在这棵榕树上施了咒，等我到来，就用言语激怒我，咒语发作，我被吸入榕树中，被迫成为木魅。”

　　云雀听完，一时间起了侠义心肠，“这男子是谁？如此歹毒。你把他的名字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木魅却幽怨地摇了摇头，“他本领高强，你帮不了我。”说完，她在树洞中坐下来，双手抱住膝盖，看起来楚楚可怜。她疲惫地对四人说道：“我不是有意引你们来的，打扰到你们，实在抱歉。”

　　说完，她半透明的身体逐渐消失在了树洞中。

　　四人面面相觑，虽然都可怜女子的遭遇，但也只能无奈叹气。

　　“回去吧，虚惊一场。”云霄说。

　　然而就在四人转身的那一刻，突然间浓雾四起，四人根本看不清楚同伴在哪里，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们在森林里慌乱地摸索方向。

　　“敖玉！敖玉！”云霄看不见敖玉，焦急地喊。身上的玉坠告诉他敖玉就在附近，可他什么都看不到。

　　“哈哈哈哈！”迷雾中传来木魅的笑声，这笑声忽远忽近，忽左忽右，无处不在。木魅一扫幽怨，突然之间变得凶狠又狂躁。

　　“你要干什么！”云霄大声问。

　　“我要干什么？我要你们死！”木魅回答了云霄的问题，笑得癫狂。

　　“敖玉说木魅一向没有攻击性，你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我们可以帮助你。”云霄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镇定，与木魅谈判。

　　“没错，木魅一向没有攻击性。只可惜啊，你们之中有个人流着那个男人的血。我要那个人去死，而其他人只是被牵连的可怜虫罢了。”

　　“你说的是谁？”云霄又问。

　　这次木魅没有再回答。

　　云雀在迷雾中慢慢地走，她很警觉，像一只正在面对敌人的豹子。突然一股阴邪之气从身后袭来，她感受到巨大的压迫力，木魅癫狂的笑声传来，笑声中充满恨意。

　　云雀连忙转身，刚好就看见了木魅的脸，云雀被狠狠地吓了一跳，眼前的木魅已不是刚才那个楚楚可怜的美人，她的脸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眼睛变成了两个血红的黑洞，黑洞正在盯着自己，仿佛在说：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木魅的手指长出锋利的白色长指甲。她伸出利爪，一把捏住云雀的脖子，将云雀捏的喘不过气来。

　　“你路过这片树林的时候我就盯上你了。”木魅对云雀说，“我闻到了，你的身上流着他的血，你是他的后代。我好恨，我父亲惨死，我被迫成为精魅，而那个恶魔，却好好地在人间成亲生子。我好恨！”

　　云雀瞪大了双眼，满脸震惊。

　　木魅大叫一声，手指收紧，就要活活掐死云雀。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巨大的黑蛇出现在木魅身后，黑蛇张开血盆大口，作势要将木魅一口吞入腹中。木魅大骇，情急之下只好松开云雀的脖子，与黑蛇对抗。黑蛇缠在木魅身上，突然间变化成一窝蝗虫。木魅属木，害怕蝗虫，她慌张地大叫，躲入迷雾中。

　　云雀的脖子上出现了三条可怖的伤痕，她喘了一口气，打了个响指，蝗虫群逐渐缩小，然后在地上变成一条细细的小青蛇，小青蛇游向云雀，温顺地缠在她的手臂上。

　　南疆，随形蛊术。

　　“云雀！”这时候敖玉从迷雾中钻了出来，见到云雀，他很高兴，“太好了，我可算找到一个伙伴。”

　　话音刚落，云雀立即脸色一变，冲着敖玉大喊：“小心身后！”

　　在敖玉的身后，木魅张开利爪，正要袭击他。

　　木魅的怨气很重，但敖玉不知道的是，木魅怨气聚成的缕缕黑烟，正在被他脖子上的玉坠吸收着。

　　玉坠很贪婪，好像这些怨气是它的营养物。

　　眼看着木魅就要杀死敖玉，敖玉的身上却发出了一股不知名的强大力量。那力量把木魅一震，将她震开。

　　就在这时，丝丝缕缕的蓝光将木魅包围，蓝光跟丝线一样，在不停地织、不停地织，直到给木魅织出一座牢笼。

　　云家，囚鸟决。

　　一团烈火从天而降，包裹着囚着木魅的牢笼。烈火灼烧木魅，木怕火，木魅疼得大叫。

　　玉家，执火令。

　　云霄和玉之珏并肩从浓雾中走出来。

　　木魅被擒，她制造出来的浓雾也渐渐消失。这时云雀大声道：“别杀她，她也是个可怜人。”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木魅瞪着一双怨毒的眼睛看向云雀，“谁要你可怜！”她大叫，“让你来可怜我，还不如死了算！”

　　于是木魅在四人面前七窍流血，整个身体萎缩成枯藤——她自尽了。

　　四人返回客栈时，云雀一言不发，显然有心事。

　　回到木辛客栈，云霄跟云璧完整地叙述了木魅的事情。他可怜木魅，便对云璧说：“木魅的遭遇凄惨，她说害她和她父亲的人的血脉就在我们四人中，不知道是真是假。”

　　云璧却道：“霄儿，你涉世未深，不知世间险恶。妖物最擅说谎，或许那只是木魅随口编出来的一个谎言。没有证据的说辞，莫要轻信。”

　　云霄想父亲说的也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云雀被安排住在木辛客栈中。晚上她没出来跟大家吃饭，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吃，心事重重的样子。

　　云霄与敖玉同住一屋。陪敖玉熬过腿痛后，云霄搂着敖玉沉沉睡去了。

　　敖玉也很快睡着。睡梦中，敖玉又深陷入了那片无穷无尽的黑色之中，身长两米、蛇身人面、长着长角的怪物再一次出现在敖玉面前。

　　敖玉拔腿就跑。

　　“跑什么？我今天救了你唉。”怪物对敖玉说。

　　敖玉想到今天把自己从木魅手下救出来的神秘力量，惊讶道：“难道说今天是你……不可能，你不是只出现在我的梦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