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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啊 ...

  •   “原来是谢汖啊。”
      最后一个‘啊’字被岑行拉长,她再次把头抬起对准天空,本来绷直的后背慢慢放松下来,嘴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小到只剩下她自己听得见,又重复了一遍。
      “谢汖啊。”

      这名字念在嘴里似乎有种诗的味道,好像念久了,汖这个字就能成为山水一般的图景。
      脑海里一下浮起一个身影,恍惚亮在异国他乡的练习室里。

      “怎么,你认识谢汖吗?”
      场记的声音响在耳畔。

      “认识。”
      岑行的声音被阳光晒得懒洋洋的。
      “在国外训练的时候我和他是一个学校的,有的时候月末评价的时候会碰上。”

      “那熟吗?”

      “不熟。”
      岑行说完这两个字突然笑起来,把心里那句‘我对他挺熟的’给吞了下去,而后又欲盖弥彰似的重复了一遍。
      “真不熟。”

      过了会儿,她才再次开口。
      “我还以为他会留在国外。”

      岑行知道谢汖这个名字要比见到他人要更早些,大概是刚出道那几年,从公司的工作人员口中得知对家公司来了个天赋异禀的少年,以个人身份在音乐平台出了道。
      当时的岑行只是被“和你同龄,甚至比你还小三个月”这句话给吸引了,毕竟这么小年龄就出现在镜头前的人很少。

      用主舞的话来说就是——
      “像我们这么小年龄出来的,要不就是受家庭环境影响对音乐和舞台怀有梦想,要不就是受电视屏幕上的诱惑太深,想要尝一尝灯光下的繁华,说的好一句养成系,说的不好就是价值观还没有形成就被资本卷进了嘴。”

      当时主舞说完这句话还问岑行。
      “你呢?你为什么这么小就进了公司?”

      当时的岑行还没被队长纠正过来表情,一脸面无表情地开口。
      “因为生活。”

      其实并不是什么悲惨的背后缘故,岑行也并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多窘迫,顶多穷了些,没钱了些。
      幼年的家住在船上,风平浪静时跟着父母一起出去打渔,下暴雨的时候父母会把她托付在港口的便利店里后再出海。

      父母没有读过很多书,只凭着赤诚的心在海里漂泊,也只有她这一个孩子。煮沸的鱼汤里,是父母那佝偻着而拼搏的身影。
      很小的时候岑行就在想,要是自己个子再高些身体再壮些就好了,懵懂的时候就陷入一种自我感动的自责,想要为父母顶下天,可是她连渔网都拖不动。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港口的便利店,那一天公司的工作员来港口拍外景,正好为了躲雨,一大群人拿着摄影设备跑进了摄影店,和半躺在摇椅上的岑行碰上面。
      那时候岑行吹着电风扇,正在想象自己是一个晒干在父母渔船上的银鱼,跟着他们一起遁入了暴风雨中。

      被发现的早,出道的也早,其他人陷入课本里的日子里,岑行陷入了公司的训练里。
      没有父母的日子很难熬,住进公司的那一天,她就想要逃跑。

      她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仿若不在一个世界,队长和主舞眼中的光她没法明白,只知道自己像是飘在海中的银鱼,在没有父母的地方孑然一身。
      得熬。

      想家人。
      但是每次家人打到电话,岑行又会沉默着听着对面的絮絮叨叨,而后如同另一个人上了身一般,冷静地说“一切都好”“什么都没事”。

      练习生的年龄参差不齐,她是练习生中年龄最小的,一年的练习生涯过后,又成了出道组年龄最小的。
      从那时起,她从十六人寝室搬到了公司单独安排的出道组公寓,正式和组合的其他三个人相遇。

      “你们组合叫什么名字?”
      场记把手放在篮子里成堆的手机上。

      “火种。”

      “火种?火是那个烤火的火吗?”
      场记拿出手机,在Youtube里搜索火种这个词条,眼睛跟着搜索结果慢慢睁大。
      “你们组合很火啊,为什么后来解散了?”

      “因为四个人中出了个‘叛徒’。四个人里有队长、主舞、主唱还有我,后来大家都散了,主唱留在原来的公司以个人身份再次出道,现在正在到处赶通告。队长和主舞出去旅游了。”
      岑行说这段话的时候像是在说其他人的故事,甚至想要模仿皇后乐队那部电影,来一句‘我们的主唱跑了’。

      但最终还是笑了笑。
      “有些事,强求不了。”

      可她偏偏却还是花了三年继续强求。

      场记听得有些吃力,一番理解后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们组合有队长、主舞和主唱,那你负责什么?”

      “我?”
      岑行站起来,背着镜头扬起唇角,顿了一秒后才说出答案。
      “我全能。”

      从场记口中听到谢汖这两个字后,脑子好像终于有了白日发愣的作物,开始不停地念叨这两个字。
      岑行没去吃中饭,走到缅栀区西边的树林,那里有三四个被扎在鸡蛋花树之间的吊床。要不是因为节目组流程,她可以在吊床上发一整天的愣。

      虽然没吃饭,但肚子却不觉得饿,也许阳光太足,总觉得浑身有着股散不去的饱意。
      岑行躺在吊床上,把手里的空白专辑盒举到半空,阳光照在壳子上,壳子有种白色的透明质感。

      这专辑盒是刚进公司的时候工作人员给每个练习生发的,特意定制的最小型号方便随身携带,只有手掌心那么大,那些大人说这些专辑盒就是他们的梦想,他们的人生。刚开始的时候都是空白的,未来的路要怎么走,要靠他们自己的行动来解答。
      队长和主舞的专辑盒早就被她们自己用记号笔画满了图案,但岑行的专辑盒还是空白。

      就连当初‘火种’成立,队长让她们每个人都要在壳子上写上‘火种’这两个字的时候,岑行都没有动笔。
      现在队长和主舞的专辑盒早就不知道被扔到了大西洋哪个深海里,而主唱的专辑盒也被队长给砸烂,岑行的专辑盒却还是空白。

      节目组的导演看人很准,当初在缅栀区门口接应她的时候,第一眼看见她就说。
      “你的眼神很干净,干净到好像没有梦想。”

      岑行承认曾经的自己确实没有梦想,但是这么多年走下来,她似乎在这空白的专辑盒上看出了几个字。一会儿是四个字,一会儿是八个字。
      她不知道自己脑海中浮现的那些画面到底是不是梦想,梦想这两个字太重了,带着股儒家进取的功利。她的愿景要更避世些,更温和些。

      岑行把空白专辑盒在手中转了一圈。
      在实现那个愿景之前,她需要再遁着儒家的意气拼搏一番,把这三年堵在这场决赛上,赌一把。

      但也只有这一把。
      岑行没给自己留后路,她自觉自己算不上什么特别善良无私的人,所有的耐心和度量也只能让她赌这一把。

      岑行停止转动专辑盒的动作,指尖抵在专辑盒的缝隙,猛得一开,一张照片就这么坠落到她的脸上。
      她把照片举到半空,看着照片里面无表情看着镜头的少年,有种眼神对上的错觉。

      少年脸色有些苍白,头上戴着卫衣帽子,和身后深黑的夜色融为一体,眼神中有种漠然。眼睛没看向镜头,而是看向镜头拍不到的远处。
      岑行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把这张照片放在了她的专辑盒里,也不知道到底是用什么方式放进来的。

      她只知道自己到现在还没有把照片拿出专辑盒的理由。
      想到这个理由,她忽而扬起唇角。

      要是现在场记在她身旁,她也许会对自己之前说的“最后一位选手真人好看不到哪去”进行一个修正。
      谢汖这个人,人比照片好看很多。

      极其不上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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