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劝我扔了小本本》地上有烟花

9、合作

　　血，这东西在玄学方面，有着很多神奇的作用。在自己的血滴到了小小的身上的那一刻，陆明深感受到了怨毒的目光。

　　但他并不在意，回了自己的酒店。如果那个鬼敢跟到酒店，算她有本事，陆明深敬她一杯。

　　这一晚陆明深睡得很安稳，但第二天早上就没那么安稳了。

　　那只鬼是跟不到这里来，可是因为他把自己和小小联结在了一起，小小会看到什么，他也就会看到什么。

　　在酒店的白墙上，今天多出了两个鲜红的字：

　　唱歌。

　　除此以外，隔着门，陆明深清楚地听到了楼道传来的风声。他走过去，拉开门，只见有许多纸钱被风吹到了他的脚边。

　　这是很肆无忌惮了。

　　外面天还亮着，但陆明深出门了。

　　大部分鬼差是不会在白天出门的。虽然他们是鬼差，可也算是鬼，少见点太阳还是好的。

　　但是不行，陆明深今天必须要出去，他要找到这个鬼的七寸，然后往死里掐。

　　倒是不难找，傍晚时分陆明深找到了那个女孩的家。她叫方咪，家里也算是小康人家，住着一栋小楼。

　　只是家里的大门是紧锁着的，除此以外，陆明深注意到这户人家有些阴气森森，门上还贴着类似黄符的东西。

　　看来方咪的事情和她的家人有关。

　　陆明深便先找个附近的地方呆着，盯紧了这家。终于，到了晚上，陆明深看到方咪的父母出了门，走的时候他们的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

　　他们找了一个很偏僻的十字路口，一到那里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袋子，取出里面的东西。陆明深看了一下，只见那里面全是纸钱。

　　这就很离谱，今天不是清明，也不是十一，不是大年三十晚上，烧纸钱干什么？

　　陆明深观察着这对夫妇，而他们并不知道有一个鬼差正站在他们的身边，正忙着用白粉笔画圆圈，看样子，这件事他们最近没少干。

　　当父亲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张纸钱，把它搁在了别的纸钱的上面的时候，母亲取出一封类似信件的东西，将它也投了进去。

　　一般来说，给故去的人烧纸都是要写一封信的，注明收钱的人是谁，以免东西被孤魂野鬼抢走，但是，陆明深看得出来，这好像不是什么寻常的信，而是浸过朱砂的，并且，上面还用红色的笔画了什么，但是这对夫妇扔得太快，陆明深没有听清。

　　纸钱堆很快烧了起来，一缕缕的烟蜿蜒着向黑色的天空伸去。在通红的火光的映照下，这对夫妇的脸有些扭曲。

　　陆明深听到方咪的母亲喃喃地道：

　　“收了钱就继续让她还债，宝啊，你要多在阳间待上几天，多陪陪爸妈啊，宝儿……”

　　听到这里，陆明深明白了什么，并且再也忍不住了，摘下了自己的腰牌。

　　这对夫妇看到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前，吓得朝后一退，而陆明深并不和他们解释自己是谁，只是恨铁不成钢地道：

　　“你们在帮着她胡来？她本来就已经要下地狱了，你们这么干是加重她的罪孽，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这句话好像一下子戳到了方咪母亲的痛点，她哆嗦起来，不管不顾地大叫：“不，不会的！我的女儿她好可怜！”

　　见女人这副样子，陆明深很无奈。

　　小小提到过，方咪说她的母亲死了，如今看来是谎话，她的母亲不但没死，还反而在搞这些事情，纵容着她。

　　看看方咪的父母这种娇惯女儿到不辨是非的样子，陆明深有些明白方咪是怎么走到违法犯罪那一步的了。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这时，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何必为难有着丧女之痛的老人家呢？事情是我指点他们做的，你和我谈谈吧。”

　　陆明决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一看他的做派，陆明深立刻反应了过来：“道士？”

　　对方打量着陆明深，也很快猜出了他是谁，笑道：“你是鬼差吧？”

　　说这话的时候，男人的眼中有着掩盖不住的轻蔑神色。

　　陆明深被这眼神盯得极为不舒服。他维持着礼貌，让男人到另一边和他说话。

　　毕竟，阴间的事，不便讲太多给活人听。

　　而这道士显然不想和陆明深说太多，他悠哉地盯着自己的手看，说道：

　　“这件事是很合规矩的，你也带着方咪去过办事的地方了，人家认你说的话吗？”

　　说完这些，道士又说：“至于罪孽深重，只要那个女孩一直在还阳债不就得了。这样，他们的宝贝女儿就能永远留在人间。”

　　陆明深震惊之余有些愤怒：“你以为鬼魂留在家人身边是好事？”

　　她的父母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活人长期接触鬼魂，或者阴气极重的东西，不是损失阳寿就是疯掉。

　　而且他们的女儿也算是厉鬼，又那么任性，如果哪天她彻底失控了，第一个遭殃的就会是她亲爱的父母。

　　算是报应，可这报应连带着另一个无辜女孩。

　　陆明决那天去办公楼顺便问过了，小小早该投胎。她下一世的母亲已经怀胎五个月，最近医生说胎儿很不稳定，让她随时到医院来检查胎心。

　　如果小小还不去投胎，那个胎儿会随时没有胎心，搞不好她的母亲也会因此遭罪，甚至……一尸两命。

　　可是那道士满不在乎：“我只管收了钱办事，客户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别的我不会多说的。”

　　他看出了陆明深的怒气，但他一点也不在意，还故意看着陆明深的眼睛，说道：

　　“你以为我害怕你们鬼差吗？”

　　“我和你说实话吧，换做很久以前，上百年前，我也许怕。但我现在不怕了，你也不看看你们鬼差现在是什么德行。

　　曾经你们杀伐果断，谁敢滞留在阳间就押回去，谁要是在阳间为非作歹，直接让它灰飞烟灭。

　　可是你看看你们现在这样子，干什么事都要瞻前顾后，又要讲人性又要讲关怀，好好的一个厉害行业，都快让你们做成服务业了。”

　　讲到这里，男人看似遗憾，实则鄙视地摇了摇头：“真的，我没办法敬重你，谁让你是鬼差呢。”

　　这大概是这人的心里话吧，恰好他今天遇到了陆明深就讲了出来。

　　陆明深听完了这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感想，说真的，这个道士讲的有几分道理，可这并不是他就能胡作非为的理由。

　　此刻，陆明深冷静了一点，表现出来的情绪没有那么多了，他淡淡地看了眼前的这人一眼，说道：

　　“彼此彼此，你现在张口闭口客户的，也是搞起生意搞起服务业了，何必看不起我们。”

　　这话似乎让那个道士有些不太开心，下一刻，陆明深的眼前忽然被蒙上了一层红雾。

　　倒是不疼，也没有别的感觉，可陆明深看不清了，他听见了那个道士的笑声：

　　“你要还想告就去告吧，上次你又不是没去告过，悉听尊便。”

　　接着，红雾散去，陆明深总算能看清东西了。

　　……竟然被这家伙摆了一道。

　　睁开眼时陆明深已不在那个十字路口，而是到了酒店附近。街上已没什么人，只有他自己。

　　没关系，大不了明天他去前台闹一闹，找领导问个清楚算了。嗯，等等，还是不要欺负前台的姑娘了。

　　陆明深慢慢地向着酒店走着，满心都在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以至于没有注意前方的路，愣是被一道视线盯了很久后，这才发现有人在看着自己，猛然抬头。

　　还好，不是那个道士。

　　但事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站在他前面的，站在昏黄路灯下的是垂帘听政的那位。

　　而且莫江远这次脸上的笑意又是没有了，他微微皱着眉头看着陆明深，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还是不会办事。”

　　陆明深想说什么，但莫江远抢在他前面说了话，不给他解释的余地：

　　“发现任务不对劲的时候你就该撤了。职业操守我们要有，可直愣愣地往浑水里搅和干什么。有能力解决就上，没有能力就不要往自己身上揽烂摊子。”

　　说完这些，莫江远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你越级了。你不该直接带着鬼去解决事故的办事处那里，你应该先向郑组长汇报，或者……找我。”

　　的确。莫江远说得没错，在这件事上，陆明深是办得不大好。他好像还是没有完全从上一世的办事模式里跳出来，还是凭着一点正义感独自前行。

　　他知道，可能那个道士想让他死。他此刻还能站在这里，是因为莫江远出手了。

　　对面，莫江远看出了陆明深知错的样子，态度和缓了一点。

　　但是，莫江远笑着说出的下一句话却是让陆明深仿佛被雷劈了一样。

　　莫江远说：“你要把上一世的糟糕的工作方法带到这一世吗？以前当鬼差吃过的亏还不够你醒过来吗？”

　　陆明深一直以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上一世的事。

　　莫江远朝前走了几步：“我想，大概只有我和你知道你以前做过鬼差。”

　　莫江远继续走着，在离陆明深还有几步路的时候，他站住了。

　　他在给陆明深缓冲的时间，让陆明深整理一下思绪，而陆明深低下了头：“我上一世，确实挺糟糕的。”

　　“是，”莫江远仰头看天，“不然你就不会因为我弟弟的事情而被人扣了黑锅。”

　　夜风吹散了莫江远的声音，那声音变得有些不太真切，回荡在陆明深的耳边：

　　“明深，我看见你了。弟弟投胎那天，我看见你正在楼下拉开两个打架的鬼。”

　　那天，莫江远望向楼下，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正奋力地拉开两个正在打架的小鬼，嘴里还说着“和气生财”这样的话。

　　那两个鬼好像谁都不太把他放在眼里，他则只是擦一下额头上的汗，兢兢业业地继续做着他的事，还问那俩鬼受伤了没有，要不要现在先去医院。

　　而他得到的答复是：“去医院？我们只配去太平间的。”

　　现如今，这个鬼差就正站在他的面前，容貌改变了一点，不过他的眼睛还是那么亮，闪着灼灼的光。

　　莫江远不知道的是，他刚才的那句话带给陆明深的冲击力更大。

　　陆明深一时不知道是该为当年的事情有了目击证人而开心，还是该为莫江远一家的事情感到难过。

　　原来是他。

　　原来被夺胎的是莫江远的弟弟。

　　莫江远从那时候起就知道了弟弟的事情不太对，当他有机会成为鬼差时，他果断地选择接受，而随着他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他想要的东西变了。

　　“陆明深，你根本不知道我现在混到了什么位子，”莫江远微笑着，“正是因为这个，我知道了当年的不少事，也知道了那个看上去憨憨的的鬼差背了黑锅，被勒令离职。”

　　话说到这里，陆明深好像知道莫江远想要什么了。

　　就像他想的那样，莫江远热切地望着他，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当年的事情有点复杂，但我们合作，一定可以的。”

　　当初陆明深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他也感觉出这件事很复杂了。

　　莫江远的父母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里甚至还欠着外债，那个恶鬼花心思抢这家的投胎机会是干什么？

　　而且，当年的事情还牵连到了那么多的鬼差，怕是背后有着更大的事情。

　　目前看来，如果和莫江远合作，这确实是双赢的事，陆明深能洗刷上辈子背的莫名其妙的耻辱，莫江远能为自己的家人报仇。

　　确实很好。

　　但陆明深并没有急着答应：“难怪你会主动和我说话，原来你早就认出我是谁了。”

　　莫江远坦诚地道：“是。”

　　“还是先说说方咪的事吧，”陆明深摇了下头 “我的确应付不了了，组长又在请睡眠假，你有办法吗？”

　　对此，莫江远表示，这可太简单了。

　　既然是道士造的孽，那就该由他们内部人士解决，清理门户。至于人选，莫江远问陆明深有没有看见那天在办公楼闹事的道士。

　　原来那人和冥府一直有着合作，否则，那天不会有人纵容他闹事闹这么久。

　　“就，交给他就行了？”陆明深有些不敢相信。

　　“你许久没做鬼差了，或者说你上一世也没搞明白。有些事的解决方法就是这样，要靠人，而不是仅仅靠着规矩。”

　　其实陆明深倒是挺相信那个人。

　　那天这道士说陆明深身上怨气很重，大概这人是有点本事的。不过陆明深没有和莫江远提起这件事，只是说了声“好”。

　　“那么，现在……”莫江远又上前一步。

　　此刻他和陆明深离得更近了，只要陆明深朝前走两步他就能碰到莫江远。

　　莫江远向陆明深伸出了手，脸上是初见时的温和神色：

　　“陆明深，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好像，是可以的。

　　于是陆明深抬起了自己的手，为表态度他还走到了莫江远的身边。

　　莫江远仍抬着手。

　　而下一刻，鬼使神差地，陆明深伸出自己的手，那姿势，那方位，刚好让莫江远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莫江远：“……我是要和你握手。”

　　陆明深当即收回手，接着厚着脸皮地笑道：

　　“不好意思哈，一直记着您是垂帘听政来着，所以下意识地就这么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