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劝我扔了小本本》地上有烟花

16、遗忘（4）

　　一开始的时候陆明深的眼神和这位鬼差的是一样的，震惊中夹杂着惊恐，可当陆明深迎上了这鬼差的目光时，他略略吸一口气，眼神陡然一变。

　　深沉，沧桑，连他那几根纤长的睫毛都在努力地表现着老谋深算这几个字。

　　陆明深对着他笑笑，右手则是伸了出去，做了个向下压的动作：

　　“坐，都坐吧。”

　　说话时陆明深还不忘直勾勾地望着眼前的人，脸上笑意盈盈。

　　鸿门宴——对面的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小子和我玩阴的，这就是鸿门宴。

　　于是随着鬼魂们落座的声响，下一刻，这鬼差强作镇定地撂下了一句“我还有事”便夺门而逃。

　　陆明深听着脚步声渐远了，这才忍不住笑出声。但那声音也没有多大，因为他很快意识到后面还有一群鬼在盯着他，把声音当即收了回去，同时又摆出一副正经样子。

　　他以这样的正经样子转过身来，望向这一桌的鬼魂，叹了口气：“先关下空调吧。”

　　太冷了。师傅说他挑了十一个乖的，但这十一个也没有乖到哪里去，每个鬼的身上都有着怨念，屋里阴气很重。

　　离空调最近的鬼便伸出苍白的手摁了开关。与此同时，旁的鬼都有些期待地抬头看着陆明深，等着他下一步的安排。

　　结果陆明深仍没有进入正题，他问道：“谁拍照技术比较好一点？”

　　因此十几分钟后，进来上菜的服务员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一堆鬼聚在左侧，其中一个还举着相机。而在右边，陆明深正在和一只鬼促膝相谈。说是相谈，其实他们也没说话，只是做了那么一副样子而已。

　　“谢谢，”陆明深接过服务员递上的凉菜，将立起了胡萝卜花的那盘搁在了他和那只鬼的中间，“我们正缺个装饰，这样就好看多了。”

　　拍完了一对一的，就拍一对二，陆明深还悉心教导了这些鬼什么叫专注的听讲。一切都很顺利，陆明深挑了几张，把它们整理了一下发到朋友圈里去。

　　“感谢师傅谢云归为我提供的实践机会，他很有耐心。潜心练习，不负阴间年华，感谢[玫瑰][玫瑰][玫瑰]。”

　　这么做首先是为了堵那个鬼差的嘴。上面最讨厌的就是鬼差斗殴这种事情，他不至于带一帮人回来打架，但很有可能又出去胡说八道些什么，陆明深将这些照片一放出来大家就明白了，还会说那个鬼差想太多了。

　　其次，陆明深还是想给谢云归博一个好名声的。

　　这份礼真的太重了。对鬼差们来说每周送出去的鬼魂数量也是被算在量化考核里的，一般情况下谁肯把自己的业绩送出去。可就为着这一日的师徒情谊，谢云归能一下子送给他十一个——虽然还需要陆明深自己努力一下，可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陆明深并不打算要，而且他还想回报谢云归。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刷新了一下朋友圈以后，他看到的最新一条评论是：

　　“我原来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啊，可我记得我还没教你就跑了。对了，饭钱多少来着，aa吧？”

　　陆明深按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颤抖了一下，接着他果断删了朋友圈，重发，并且给谢云归发了一条消息道：

　　“师傅，您要是有话和我说，直接找我聊就行。”

　　拜托你不要在朋友圈里拆台了好吗，师傅。

　　发完这句话，陆明深扭头看向身边的这些鬼：“平时谢云归对你们很好吧？”

　　他是想问谢云归平常是不是就是这种没心没肺的样子，但话到嘴边就成了这样。

　　站在他身边的男子点了点头：“挺好的，如果他不说我为解决婆媳矛盾做出了卓越贡献，我上周不会贴在天花板上哭给他看的。”

　　陆明深迟疑地道：“......婆媳，矛盾？”

　　立刻有知情鬼解释道：

　　“他死了后缠着前女友不放，可人家早就结婚了。好在那姑娘这两天和婆婆为了开不开空调吵架，他一去，整个屋子瞬间凉快了，家里什么争吵都没有了。”

　　啊，这样啊。

　　您这确实是为解决婆媳矛盾贡献了自己的力量啊。

　　陆明深感动地握住那鬼的手，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和师傅的心是在一起的，他们想的是一模一样的。

　　感动之余陆明深说道：“我得让我师傅来接你们回去。”

　　说真的，谢云归有点能力。有些鬼差带着一只鬼出来都提心吊胆的，怕半路那只鬼怨气发作。但谢云归就不一样了，他直接带了十一个到这里来，还撇下了他们放心地离开，这种行为别的鬼差干不出来。

　　恰好此时谢云归也回复了陆明深，陆明深赶忙问他什么时候接鬼。

　　谢云归：“啊？不用啊，他们自己飘回来就可以了。我还有事，让他们自己回来吧。”

　　“师傅，这不好吧，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嗨，我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谢云归道，“我跟你说，不要怕巡逻的，我知道好几个能避开巡逻的鬼差的路线呢。”

　　谢云归也许是来了兴致，一下子发了很多条消息，句句话都是在说他如何多次违规，如何任由鬼魂们自由飘荡，陆明深都插不进去话。

　　陆明深看着这满屏的消息，此刻满脑子里盘旋着两个字：“证据。”

　　这要是截屏报告，这就是活生生直观的证据啊。

　　陆明深很痛苦，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么多。

　　因此陆明深终于逮到机会，小心翼翼地插话道：“师傅，您别和我说了，挺危险的。”

　　见谢云归还是叭叭地停不下来，陆明深更加崩溃，干脆给他发消息道：

　　“师傅，您是真不把我当外人。”

　　终于，那边清净了。

　　陆明深松口气，点开朋友圈看自己的那条动态有没有点赞评论，而这次，他刷新出了谢云归最新发布的动态。

　　谢云归：“朋友告诉我，师傅是一种高危职业，我还不相信，现在我有所领悟了。”

　　陆明深很欣慰，您可算知道刚才您的话有多危险了。

　　接着，谢云归给他发来了消息。

　　谢云归说：

　　“想什么呢，我没有把你当做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