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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婉语解围庄妃论婿 ...

  •   宫里处处是眼睛,更何况是在人来人往的宫宴,沐竹因和宝庆之间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众人注意到。
      今日跟在殷芷沅身边服侍的是辛夷,她眼神好,早在沐竹因接近宝庆,同她说起嵌宝所出的那个庶女之时,辛夷就察觉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在殷芷沅耳边悄悄回过话了。
      经过一年的相处,殷芷沅已经熟悉了新来的宫女的性子:白芨温柔腼腆,是伺候人的好手,只是太过害羞,不擅长与人交际,见外客时不适合跟着;朱槿心灵手巧,擅长烹调,小到各种点心,大到菜肴羹汤,她都得心应手,入宫三个月就将殷芷沅喂得胖了两斤,不得不重拾了散步的习惯;留夷颇有文采,是慈宁宫公认的小才女,却丝毫没有清高自持的傲慢,而是婉转解语,颇有几分已故夏康嫔的影子;至于今日随侍的辛夷,其能干不下于早年服侍殷芷沅的蕲茝、荃荪,性子上则与爆炭薜荔十分相似。
      早在沐昭仪将身边宫女取名为青芷的时候,辛夷就生过一回气,觉得她对太后娘娘不敬,如今见她对宝庆态度傲慢,虽然隔得远了没有听见她对宝庆说的话,但见她眉飞色舞,宝庆后来又露出担忧之色,便知她说的绝不是什么好话。辛夷认为宝庆公主是太后娘娘的孙女,代表着太后娘娘的脸面。殷芷沅还没开始生气,辛夷已经替她生起气来。
      见这孩子一心向着自己,殷芷沅不禁莞尔一笑。察觉到沐竹因为难宝庆,她自然感到心疼,但到她这个地位,根本没必要和沐竹因斤斤计较,也不必亲自教训她为宝庆出气。
      辛夷见太后岿然不动,心中愈发着急,忍不住喃喃道:“宝庆公主涵养极好,能让她愀然变色,也不知道沐昭仪究竟说了什么。”殷芷沅但笑不语,心道:宝庆这孩子心淡,寻常之事都不会放在心上,能让她忧心忡忡的,约摸是黄氏的病情了。
      黄氏今年不过四十许,年轻时也是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儿,可先太子舜哥儿英年早逝,黄氏的心仿佛也跟着去了,伤痛过度以至于早生华发。年轻时疏于保养,身体底子好,还显不出来,可人到中年,身体一下子就垮了,时常病痛。过年的时候黄氏过来拜见,殷芷沅就觉得她瘦得令人心惊,如今每见她一回,便觉得她又憔悴了几分。庄氏固然贤孝,可膝下还有个不足三岁的女儿,宝庆又是出嫁之女,与娘家往来频繁,纵然夫家没有微词,到底也不方便。
      念及此,殷芷沅不由微露沉吟之色,决定寻一个能够好生照顾黄氏的妥当人。
      还真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没等殷芷沅再行推敲,便察觉身边的辛夷情绪从焦急愤怒转为一种扬眉吐气的爽快。她抬眼一看,原来是皇后察觉了这一场纷争,将宝庆叫过去抚慰了一番,而宁妃也敏锐地体会了上位者的心意,等沐竹因同沐夫人叙过话,她就将沐竹因叫过来教训了几句。
      沐竹因心中不忿,可之前她不服贤妃的管教,立马就被关了禁闭,如今虽然更加不服宁妃,可也不敢说什么,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座次。
      殷芷沅见状,但笑不语。皇后知道沐竹因行事不妥,但碍于黔国公府的情面,不好当着沐家人的面申斥沐竹因。许贵妃、姜贤妃之流更是乖觉,虽然知道此刻为宝庆出气是一个难得的可以讨好太后的机会,却也不敢贸然得罪先帝景元皇后的母家。但宁妃就不一样了,她的性情本就有些光棍,看不惯沐竹因行事,想说就说了。
      宁妃在宫中浮沉多年,一度受宠也一度寂寥,意识到皇帝如浮云般的宠爱是靠不住的,比起男子的薄情寡义,还是女子之间的情谊更靠谱些。
      贤妃生下怀淑公主那会,皇帝心疼小女儿早产,无缘无故将脾气发泄在宁妃身上,贤妃得知之后诚恳地赔了不是,后来又几度向宁妃抛出橄榄枝。宁妃起初质疑贤妃为何转了性子,可天长日久也为她的水磨工夫所打动,两人之间不再剑拔弩张。
      至于皇后,因她处事公正,并无偏颇,无论得势失势,她都一碗水端平,按着宫规人情办事,宁妃素来十分感念皇后宽慈。后来见这两个她并不反感的女子同气连枝,她便也顺理成章地靠过去,成了皇后的拥趸。
      当皇后的小跟班实在是太省心了,既不用每日溜须拍马说些奉承话讨她欢心,也不用做她的走狗为她做一些为虎作伥的阴暗之事,只要适当地表达善意,平日安分守己少生事端就可以了。
      宁妃过上了惬意的生活,见皇后孝敬太后,她也有样学样,时不时随着皇后入慈宁宫在太后膝下承欢。如今见沐竹因为难宝庆公主,她又不似皇后投鼠忌器,便毫不犹豫地为宝庆张目了。
      许贵妃将一切尽收眼底,嘴角一挑,露出一抹微笑。自从皇后收回了她协理六宫的权柄,许贵妃就又恢复了从前许太后失势后那副韬光养晦的模样。这一回倒是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宫人敢拜高踩低,明里暗里为难长宁宫的人。一来因为从前欺凌许贵妃母子的始作俑者康贵太妃如今被拔去爪牙关在佛堂,二来三皇子官哥儿成年在即,又颇有才干,还即将迎娶母家门生遍地的赵氏女。
      旁人并没有在意这位“失意”贵妃的嫣然一笑,可姜贤妃却一直留心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微笑,便向她笑道:“贵妃姐姐何事这样开心?”许贵妃闻言,见问话的人是姜贤妃,笑意微微一敛,没等她答话,便见贤妃复又掩口而笑:“是了,想必是三皇子婚事在即,姐姐心里欢喜。”
      三皇子的大婚定在今年六月,还有一个月就到了婚期。许贵妃闻言,便也顺势下了台阶,笑道:“正是呢,本宫见贤妃妹妹与楚王妃情同母女,羡慕得紧,望眼欲穿地等着玄兔儿过门呢。”
      赵氏女闺名素娥,小字玄兔,许贵妃一口一个“玄兔儿”,十分亲昵。贤妃想起自己的儿媳,虽然早在选秀的时候她就知道薛氏的名讳,可直到薛氏过门,婆媳二人熟悉了些,相处出了感情,她才会以她的小名称呼。许贵妃谈及赵氏的态度如此亲切,也不知她是与这位未过门的儿媳妇神交已久呢,还是早就借着年节走礼鸿雁传书,已经在尺素之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若只是单纯地欣赏儿媳妇便罢了,可若许贵妃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与亲家来往的机会暗中结交赵思廉的门生故旧,为三皇子铺路,那就有些不妙了。
      念及此,贤妃不禁生出隐忧,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满面慈爱正在同宝庆说话的皇后,决定等宫宴过后,私底下提醒她一声。作为贤妃操心贵妃的姻亲关系,难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可皇后是中宫,是所有皇子的嫡母,也是所有皇子妃的正经婆母,如何不动声色地阻隔许贵妃与赵家的往来,是皇后应该操心的事。
      贤妃计议已定,便同贵妃笑着说了些恭喜的话,双方本就不亲密,话也客套到有些生疏,场面再次尴尬,就在这时,打圆场专业户庄妃娘娘从天而降,拯救两位娘娘于冷场之际。
      庄妃既是皇后十分欣赏和器重的臂膀,又与许贵妃相厚,由她打圆场再合适不过,她接过贤妃的话头,笑眯眯地说道:“徽羽马上要当婆婆,我也快当丈母娘了。”
      论理,贵妃、庄妃再怎么贵为妃位,也唯有皇后才是唯一的名正言顺的“婆婆”、“丈母娘”。但皇后为人宽厚,垂爱一应庶子庶女的同时,也教育他们要感念生母养母的教养之恩,也不拘着儿媳或是女婿孝敬庶母,平常听到妃嫔们以“婆母”、“岳母”自居,也不会生气,有时还接口打趣几句,故而贵妃等人闲话时不拘小节。
      二公主宁安比三皇子还更年长些,三皇子是因为和兄长一道选妃,故而早早定下亲事,今春三四月份,皇后也同庄妃商议着为宁安公主选驸马。鉴于宫里没有与宁安年纪仿佛的女孩,庄妃又为人低调,选二公主驸马的事宜也花不动水不响地进行着,没有在宫里掀起太大的波澜。
      许贵妃闻言,露出一抹比方才真诚许多的笑意,问道:“宛春可有了合意的女婿人选?”庄妃笑得眼角的细纹徐徐绽开,点头道:“有的。”许贵妃用胳膊肘碰碰她手臂:“展开说说?”
      庄妃笑道:“女婿姓辛,是中都人,家中独子,底下有两个妹妹,是个白净秀气读书人,宁安自己隔着屏风瞧了两回,就瞧中了。”姜贤妃点头道:“中都凤阳人杰地灵,想必这位辛家郎君也是人中龙凤。”庄妃笑道:“我也不求他才貌出众,只是见这孩子心思赤诚,是个良善人,我们宁安性子软弱,嫁到这样的人家,我就不担心她受欺负。”
      庄妃想起自己命宫人去试探辛家郎君,故意打翻了茶水在他身上,暗中观察他的神情,见他并没有大发脾气或者强忍不悦,而是真诚地关心那宫人是否受伤,心中便颇为满意。
      有了福清长公主的前车之鉴,她并不想擢选那些面如冠玉或者才华冠盖的小郎君,只一心想选一个赤子之心的。
      说到凤阳,庄妃又向许贵妃颔首道:“凤阳与庐州相去不远,往后我们宁安嫁过去,还要请你们官哥儿多多照拂。”许贵妃闻言,不禁有些诧异:“宛春所托,我自然不会有二话,官哥儿也与宁安这个姐姐十分亲近,不会不肯。只是宁安在凤阳至多住一个月,往后不是还会在京城建府的吗?”
      庄妃笑着解释道:“皇后娘娘的意思,也是如永嘉公主那般,新婚在夫家住一个月,庙见之后再回京,只是我觉得嫡庶有别,宁安又不是坤宁宫长大的公主,同她姐姐一般规制,岂不僭越?故而我提议将宁安的公主府建在凤阳,往后她就随丈夫长住在凤阳。横竖凤阳绝不是什么不毛之地,宁安也吃不了苦。”
      还有一层心意,庄妃没有细说:宁安公主的生母沈康嫔住在旧都,应天府与凤阳相去不远,若宁安有意照拂,便可以公主的身份出入旧都皇城,慰藉沈康嫔的思女之苦。
      贤妃自然没有想到这一层,但贵妃冰雪聪明,更兼着与庄妃情谊颇深,十分了解她的想法,朝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庄妃被看破心事,也并不惊慌赧然,向贵妃回了一笑。
      庄妃生性恬淡,素有慧根,她从未将宁安视作从沈康嫔那里夺来的孩子,自然不会担心宁安与沈康嫔亲近之后会忘记她这个养母,反倒教导着宁安不忘生恩,在不违反禁令的前提下给沈康嫔一些慰藉。从前沈康嫔禁足咸阳宫的时候,为免宁安落了人眼,失去父皇的宠爱,庄妃并不会试图接近咸阳宫。但如今沈康嫔身上的禁锢有所松动,闲居旧都,庄妃也就适当地鼓励宁安尽一尽为人女的孝心。
      贤妃自己膝下有一个娇滴滴的宁馨儿,将怀淑公主视若掌上明珠,若是有得选,她巴不得怀淑一辈子不要离开她,但眼看庄妃开了一个“庶出公主不再留京,要在丈夫家乡建府”的头,自己也不好僭越,虽然离怀淑出嫁还有好些年头,心中却也有些不舍。
      庄妃说起建府之事时也未曾想多,倒是许贵妃见贤妃面露忧色,出言开解道:“宁安与官哥儿做了邻居,往后怀淑公主出宫建府,贤妃也可以选一个离楚王殿下近一些的所在,让他们兄妹俩比邻而居,彼此也有个照应。”
      许是诧异于贵妃突然表露的善意,贤妃眼中本能地闪过一抹警惕,随即很快收敛神色,回了一笑:“多谢贵妃姐姐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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