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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妒生波抄检长春宫 ...

  •   万婕妤笑道:“你自己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说着便站起来,就要拉着沐竹因往外走。沐竹因连忙挣开她的手,强笑道:“可别,你也知道的,我跟她不熟,怎好贸贸然进她的正殿。”万婕妤被她甩开手,也不恼,撩了撩鬓发笑道:“你别担心,金姐姐再好客不过了,性子爽利,脾气也好。你被……咳,一开始的时候大家见她生得凶巴巴的,又有了宠爱,都不敢与她亲近,谁料她再亲和不过。”
      虽然万婕妤及时岔开,但敏感的沐竹因已经听出来她想说的是“你被禁足那会儿”,她心中又是生气,又是焦躁。一入宫就被禁足,不但丢人,也让她错过了与妃嫔们结交的机会,以至于缺失了很多情报。
      那金氏生得容貌艳丽,不化点靥妆之后,不再模仿唐妆将眉毛修得细细弯弯,两道眉毛天然微微上挑,配上一双形状妩媚的凤眼和挺拔的鼻梁,看起来盛气凌人,很不好接近。但万婕妤并无虚言,金氏虽然生得凶,但性子却没有那么难相处,并不是睚眦必报之人。初次请安的时候因为点靥妆遭到皇后申斥,过后就听话地改正了,也没有记仇;被宁妃说与白氏相似,她事后打听过白氏是何许人也,知情后也没有朝宁妃甩脸子或是仗着宠爱撺掇皇帝找宁妃的麻烦。她只有两大爱好,一是搜罗金光闪闪或者花团锦簇的事物,二是与皇帝共享于飞之乐,只要你不把敌意摆在脸上,哪怕你嘲笑她的审美、争夺她的宠爱,她都不会耿耿于怀。
      皇后等人也正是逐渐摸清了金氏的脾性之后,才确定她并非妲己般的祸国妖妃,于国祚并无威胁。
      万婕妤见沐竹因不为所动,便顺势坐下,刚想说一句“你不想去的话也不必勉强”,却见沐竹因砉然立起来,拉住她的手说:“既然笙姐儿如此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两个人便手挽着手欣欣然往正殿的方向去。
      她们才要请门外的宫人通禀,就见正殿的大门忽然打开,打扮得富贵华丽的金氏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元缎的长裙,上面用金线绣了大朵的金边芍药,大得夸张的裙摆上还有银蝶翩跹,元缎是玄色的,最吃绣工,可她这一条裙子非但不显朴素,反而华丽得几乎闪瞎人的眼。沐竹因与万婕妤难掩惊艳之色,金氏见到二人的神情,满意一笑,和颜悦色地问道:“两位妹妹有什么事吗?”万婕妤说明来意,金惠嫔爽快地一挥手:“想参观本宫的屋子?没问题啊。本宫正要出门,就不奉陪了,你们请便,就当自己屋。”说着便施施然出门了。身边除了一左一右搀扶她的宫人,后面还有两个半蹲着身子的宫人专门为她捧着裙摆,俨然一副宠妃的气派。
      目送她的背影远去,沐竹因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万婕妤却兴冲冲地拉着她的手:“走吧。”二人相携步入正殿,虽然金惠嫔说了“就当自己屋”,可她们也不至于真的东摸摸西翻翻,一来她们所受的教养不容许她们这样做,二来正殿里还留着几个拂尘的小宫人。
      果如万婕妤所言,金氏的宫室布置得分外华丽,随处可见艳丽的配色和繁复贵气的图样。也许是因为姓氏的缘故,据说金氏最爱的颜色是金色,若不是金色太僭越,只怕正殿的布置真能炫目得让人不忍直视,但那些诸如“花开富贵”、“卍字回旋”、“金钱攒心”之类的图案,在吉庆的同时也带着点土味,因此虽然正殿中的陈设每一件都是品相不凡的珍品,沐竹因却并不觉得嫉妒,反倒有一点同情。
      既是同情这些美丽的摆设被如此暴殄天物,又是同情皇帝被迫日日看着这些神奇的布置。
      沐竹因尚未入宫的时候就仔细研究过宫里的每一任宠妃,从清雅脱俗的贤妃到妩媚动人的白氏,还有昙花一现的夏婕妤、宁妃、章美人之流,共同点都是貌美如花,却没有哪一个是土气的。皇帝平时的穿着打扮格调也很高,可见他并不是一个土味爱好者,宠爱金氏也是因为喜欢她生得艳丽,绝不是喜欢她的审美。故而皇帝肯定是爱屋及乌才能容忍这一屋子的俗气,这么一想就觉得他很不容易。
      沐竹因想得入神,没留神打翻了寝殿里梳妆台边上的一个妆匣。妆匣里的小抽屉掉在金棕色的软毯上,并没有弄出太大的声响,没有惊动站在外殿多宝格边上拂尘的宫人。沐竹因吓了一跳,连忙轻手轻脚地俯身捡拾。
      触及匣子里掉出来的东西,她惊慌的神情很快变成了困惑:这是什么?
      那是一个形如木勺的东西,只是勺柄有小儿手臂那么粗,勺子的位置中间挖空,呈圆环状。观其笨重的模样,绝对不是头饰,难不成是悬在腰间的配饰?那也不曾见金惠嫔佩戴过。沐竹因将它举起来,透过圆环中间的孔去观察。
      然后就看到万婕妤那张漂亮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沐竹因吓了一跳,手一松,那个奇怪的东西再次掉到地上。万婕妤一边俯身替她捡起来,一边诧异道:“你在做什么呢?”沐竹因低声道:“我不小心碰翻了惠嫔的妆匣,正在收拾呢。”万婕妤便蹲下身替她一起收拾,一边捡一边问道:“方才你拿着的是什么东西呀,我都没有见过。”沐竹因纳闷道:“我也不认识,所以拿起来多看了一会。”
      她边说边举起那个东西再次观察,发现疑似手柄的部分上雕刻着一行小字,她念道:“三十六宫都是春?这是什么意思?”万婕妤摇头道:“没听说过。”她伸手又拿起一个掉落在软毯上的东西,看了看,忽然面色一红,触电般将手里的东西一抛。
      她的动静有点大,沐竹因奇道:“怎么了,有虫子吗?”万婕妤沉默片刻,喃喃道:“我好像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了。”她指了指被她扔在地上的东西,示意沐竹因自己去看。沐竹因扒拉了一下,只见那东西和刚才的“三十六宫都是春”差不多大小,区别在于没有那个镂空的环状物,而且形状还……带点儿猥琐。
      沐竹因并非未经人事的少女,看到那个形状,不禁有些脸红,万婕妤也是满面绯红地低声道:“教导我的曾姑姑给我看过一本……图册,上面提到过这个东西,它好像叫做‘广东人事’。”沐竹因轻手轻脚地把广东人事放回匣子里,看了看另一个被她捡起来放回去的东西,在万婕妤的提醒下她也想起了教导自己的女官给她讲解过的知识,向万婕妤道:“这个我认识,这个叫角先生。”
      二人沉默片刻,不约而同地再次蹲下身去,收拾东西的速度快了一倍。很快她们将妆匣里掉落的东西都捡了起来,放回原位,忙不迭地离开了金氏的寝殿。
      回到万婕妤的偏殿,二人勉强吃了些点心喝了点茶,想再聊些什么冲淡方才受到的震撼,但彼此都有些魂不守舍,语不成话,勉强呆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沐竹因就告辞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长寿宫,沐竹因定了定神,想起自己无意间发现的金惠嫔的秘密,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只是她不确定金氏收藏这些东西,皇帝是否知情。
      仔细一想,大概率是知情的,否则金氏怎么敢大剌剌地放在那么容易找到的地方,皇帝频繁出入长春宫,随意一翻就会发现,若金氏心里有鬼,怎么也该藏得深一些。
      念及此,沐竹因暗道一声“侥幸”,幸好自己没有莽撞,如果贸然向皇帝告状,只怕皇帝会恼羞成怒,甚至杀自己灭口。但既然皇帝是知情的,那自己的发现也就没有用了。
      沐竹因转念一想,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虽然不能向皇帝告状,但可以告诉皇后啊。金氏私藏这么些东西,一个“祸乱宫闱”的罪名是逃不掉的了,皇后执掌后宫,不能不管,想必会申斥金氏,撄其锋芒,金氏失宠,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想到“宠爱”这个话题,沐竹因的神色又变得古怪起来,难不成皇上是因为金氏藏了这些东西,才对她青睐有加的?那自己为了博得皇上的青眼,是不是也该……效法金氏呢?
      身为公府贵女的骄傲不允许沐竹因这样做,可是对于宠爱以及宠爱所代表的高贵地位的渴望又迫使她往这个方向去考虑。
      但是她很快理清了思路: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贬低金氏的所作所为,夸大其危害性,让帝后视之为毒蛇猛兽,让金氏彻底失宠;要么干脆效法金氏,甚至比她做得更好,进而夺走她的宠爱。没有模棱两可的做法,若是一边向皇后告密,一边私底下模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是怎样扳倒金氏的,就会以同样的方式被别的妃嫔扳倒。
      沐竹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她突然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自言自语道:“择日不如撞日,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越快越好。”她看向槅扇的方向,扬声道:“青葛,来,服侍我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宫里很快传出了一桩既令人满怀好奇,又不得不三缄其口的奇闻异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惠嫔金氏所在的长春宫竟然传出吟哦之韵,被在长春宫偏殿作客的沐昭仪听了个正着。生怕惠嫔娘娘的赤色鸳鸯肚兜挂在哪个狂徒身上,沐昭仪及时禀告皇后,拿黔国公府满门的荣誉与性命作保,请皇后搜宫。狂徒没有找到,却真的搜出一干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不堪之物。
      面对铁证如山,惠嫔金氏虽然尴尬难言,却暗呼侥幸,知道自己罪不至死,求见皇上想要自辩。皇后欲待面君,沐昭仪却拦在中间,言说金氏狡黠,恐她三言两语蒙蔽圣聪。金氏无奈,只好直言以告,声称皇上是知情和默许的。皇后闻言,原本惊讶之情大于愤怒,如今却怫然大怒,直指金氏诋毁皇上声名,做主将金氏软禁在长春宫中。
      等皇帝下朝归来,皇后为避免伤害皇帝为人丈夫的自尊心,将金氏之事婉言相告,谁料皇帝虽然赧然,却真的点头承认,自称确实是知情和默许的。皇后大惊失色,将查抄出来的不堪之物陈列在皇帝面前,皇帝的面色终于由红转青。
      原来,皇帝宠爱金惠嫔,很大一部分原因确实是看她胆子大,玩得花,浴池里的玉鞍马,帐勺旁的缅铃铛,都给他们的敦伦运动平添了很多趣味。但是情致归情致,当这些物品的数量和种类夸张到令皇帝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之时,他就恼羞成怒了。
      放眼六宫,金氏享受君王雨露的频率是独一份的,饶是如此还有角先生的用武之地,还是在青天白日,岂不是直指皇帝垂垂老矣,不能让青春少艾的妙龄女子心满意足?
      恰巧过年的时候皇帝刚刚得知自己即将升任祖父,一度感慨时光荏苒,他的性格本就敏感多疑,如今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很难不往那个方向去想。再想到历朝历代不乏中年得子乃至老年得子的帝王,而他的后宫里年纪最小的五皇子也已经七岁了。换言之,过去的七年里竟然没一个妃嫔能为他诞育子嗣,是不是恰恰说明——他真的老了。
      皇后早就从金氏的态度中隐约明白皇帝知道此事,揣摩其心意,想必不会对金氏重罚,还在暗自思考该用什么分寸处理此事,才能又不伤了皇帝的面子,又不让这种靡靡之风在宫中上行下效。可是看皇帝气得脸色发青双手颤抖,远超过她的预期,她不禁为金氏捏了一把汗。果不其然,皇帝恼羞成怒之下,下旨要将金氏送去旧都,与沈康嫔、方婕妤和唐氏等人为伴。

  • 作者有话要说:
    天知道作者在描述“三十六宫都是春”的时候经历了什么,想说它像放大镜,像吹泡泡的工具,可是古代有这种东西吗?
    PS:这些东西上面根本不会备注产品名,作者这么写只是为了方便说明。仍旧不理解这是什么的小可爱请自行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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