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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闹和离沉舟侧畔过 ...

  •   皇帝步子太快,今日当值的又是腼腆的慢性子白芨,还来不及禀告太后娘娘这里有客,就让皇帝走了进来。皇帝说完话才看见花老太太也在,连忙见礼:“给外祖母请安。”
      殷芷沅与花老太太都听清楚了皇帝方才所说的话,此刻母女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殷芷沅眼中满是愤怒与诧异,可花老太太眼中除了愤怒,余下的全是苦涩,倒是并无惊讶之意。
      殷芷沅都不用询问,就知道昨夜殷宜好逃回宁国公府求救的时候,郦轻裘肯定在场。如今莫名其妙去找皇帝批准和离,肯定也是因为知道殷家出了丑事,觉得殷家的女儿配不上他了。
      她向皇帝笑了笑,问道:“那皇帝是如何处置的?”
      这已经是殷芷沅尽最大努力表现出的气定神闲,可皇帝却察觉母后的笑容有些虚弱,他心中被郦轻裘拱起的好奇火苗愈燃愈旺,答道:“儿臣呵斥他胡闹,自然没有应允,但郦轻裘面露奇异之色,忽然笑道;‘看来皇上还不知道出了何事’。儿臣便问他,他却不答,只说,儿臣过来问母后便能知道。”
      殷芷沅轻笑一声:“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他既然生了和离之心,想必再不能善待娉姐儿。我殷氏满门再不济也不能让殷家女儿落到这样势利的人手里受尽羞辱。皇帝,你就准他和离罢。”
      皇帝忙道:“母后若有甚烦心事体,且请告诉儿臣,儿臣定然不遗余力为母后分忧,绝对不让宵小欺到外家头上!”
      殷芷沅闻言,虽然觉得皇帝未必做得到,但她正处于孤苦困顿之境,骤然听到这样暖人肺腑的话,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她向皇帝点头道:“我儿有心了,只是此乃殷府家丑,理亏的也确实是我殷家儿郎,母后实在是……无话可说,无冤可诉!”
      皇帝见殷太后如此伤心,连忙跪下了:“母后此言实在是让儿臣惶恐,殷家乃是儿臣的外家,殷家之事便是儿臣之事,还请母后不要将儿臣视作外人,给儿臣一个为您分忧的机会。”
      殷芷沅见皇帝的态度堪称虔诚,虽然确实有被好奇心所支配的成分,但并没有看热闹的意味,也确实有替她分忧的决心,心想这件事关系到嘉善的性命,横竖绕不过皇帝,他迟早要知道,不若此刻就据实以告,共谋良方。
      她便将殷宜好与嘉善有私,被文楚砚拿住,殷宜好吓得逃回宁国公府,第二日就传来嘉善溺水身亡之事如实说了。
      皇帝早就从皇后处听闻嘉善溺水而亡,虽然觉得吃惊和心痛,却也只当是失足,并没有想多。如今听闻嘉善之死另有蹊跷,事件的源头更是关系到母后娘家的丑闻,不由大吃一惊。
      皇帝知晓来龙去脉之后,登时明白了郦轻裘请求和离的用意,难怪他不去找宁国公,也不找殷太后,直奔自己而来,可见是拜高踩低,趁势踏沉船了。念及此他心中不禁油然生出浓烈的厌恶,蹙眉道:“郦家简直欺人太甚,儿臣这就命人将郦轻裘打出去!”见殷太后没有出言阻止,他便朝林天白使了个眼色,又补充了一句:“将他软禁在郦府,多派些人看管,既不许他胡说八道,也不能让他错待了殷家表妹!”
      殷芷沅此刻心乱如麻,心想先解决了正事再说,郦轻裘好比一道甜羹里的苍蝇,吃着恶心扔了可惜,在她看来和离了干干净净,殷宜娉这样的好姑娘何患无夫;可是殷宜娉毕竟和他有了孩子,若是和离了,缓哥儿也太可怜了些,且还不知道殷宜娉自己的想法。既然皇帝要给他封口,那是再安全不过,等料理完正经事再来决定要不要让殷宜娉与他和离。
      这厢皇帝快刀斩乱麻,帮殷芷沅料理了郦轻裘,兵贵神速,郦轻裘还老神在在地在乾清宫等消息,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被凶神恶煞的林天白指挥一干凶神恶煞的侍卫叉了出去,一路叉回郦家,把大门一锁,一半侍卫驻守门庭,另一半侍卫跟进了内院,向殷宜娉传过圣旨之后,就守卫在她的院子外围。
      殷宜娉尚且不知道郦轻裘去求了皇上要与她和离,可毕竟曾经是枕边人,又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整整六年,她早就将郦轻裘里里外外看了个透,接过圣旨,就明白他做了什么好事,不禁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如果说郦轻裘的薄情寡义和独善其身只是让殷宜娉感到生气,那么接下来姚氏的言行举止才真正让她寒心彻骨,伤心齿冷。
      原来郦轻裘并不是一开始就直奔宫廷的,在第二日风闻嘉善公主的死讯之后,趁着花老太太入宫求殷太后保住殷宜好的性命,他就当机立断到二房将殷宜好与嘉善公主干的好事一五一十地倒给了姚氏。郦轻裘清楚姚氏的为人,其人胆小轻信,又贪慕虚荣,虽然跟素来看不上他的宁国公或者宁国公夫人提出和离更有可能得到允准,但姚氏是整个宁国公府唯一一个可能跪倒在他脚下请求他收回成命的人,他忍不住想来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
      姚氏本来正在拿殷宜好昨日夜不归宿为由头训斥方氏这个儿媳妇,可怜方氏挺着四个多月的孕肚站在姚氏身边立规矩。郦轻裘还算良心未泯,没有当着方氏的面详谈此事,而是先请她回避之后,单独同姚氏说了。果然,姚氏听完来龙去脉,再回想儿子的行事作风,登时觉得确有其事,又惊又怕,险些晕过去。郦轻裘趁热打铁,质疑殷家二房的教养,又抱怨殷宜娉悍妒异常,把他的姬妾管教得老鼠见了猫似的,还把持着正院不准他进房门,以此为由要出妇。
      姚氏大惊,一个儿子已经前途完蛋性命堪忧了,心爱的女儿又要被夫家休弃,若真如此,她往后余生还有什么指望!她浑身无力地软倒在太师椅上,气若游丝地向女婿恳求道:“我的好姑爷,你就看在你丈母娘待你素来亲厚的份上,高抬贵手,饶过我们娉姐儿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已经是你的人了,便有什么不是,你好生管教就罢了,何苦一家人说两家话呢?”郦轻裘见丈母娘软了,心中得意,嗤笑一声:“岳母,不,二夫人言重了,令爱贵为太后侄女,常与慈宁宫有来往,区区人微言轻,如何敢僭越管教太后娘娘的贤侄女?罢了,也是我福薄消受不起美人恩,还是发还母家,各自婚嫁罢!”
      姚氏被关在后宅,并不知道殷太后与女儿来往,但她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的婚事都是殷太后的手笔,在她看来都不算美满姻缘,虽不敢明着抱怨,但心中却愤恨不已,如今听闻太后插手干预她觉得最如意的一桩姻缘,更加认定殷太后没安好心。若不是殷太后将娉姐儿娇惯得不守妇德,她的好姑爷也不至于气得要出妇!
      姚氏念及此,心中又气又怕,说出来的话又软了几分:“好姑爷,都是我们殷家的不是,没有教导好女儿。”这句话一语双关,指桑骂槐,明面上是自责自己没能教导好殷宜娉,实则直指殷老太公和花老太太没有教导好殷芷沅,让她出来妨碍自己两女一子的姻缘。郦轻裘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心中畅快,算是假借姚氏之口出了一番受太后辖制不敢与殷宜娉作对的恶气。
      姚氏见郦轻裘面露微笑,便趁热打铁继续道:“姑爷便是实在忍不得我们娉姐儿,一纸休书吓唬吓唬她,让她收收心好生相夫教子,也是使得的。只是千万别送回我们家,我们宁国公府从来没有和离弃妇,我殷家丢不起这个人!”
      拿着休书却不许回娘家,若找不到可以安身的庵堂,就只能留在夫家,那就是自甘为妾了。
      姚氏不是不知道自己说出口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真的就是这么想的。她就是舍不得上骑都尉这块招牌,在她看来,若殷宜娉和离回家,以二嫁之身还能谋得到什么更好的,便是赖在郦家做妾,也好过再嫁嫁不出去,赖在家里吃人耻笑。
      郦轻裘听见姚氏如此低声下气,心中十分畅快,可是他也知道这个丈母娘虽然好说话,可说出来的话在宁国公府却没什么地位,真要和离,还是得找一个说话有分量的人。此刻若去找宁国公,他问起为何无端和离,自己少不得要再把小舅子干的好事说一遍,只怕宁国公为免家丑外扬,要拉住自己不放。郦轻裘思忖片刻,便决定先把殷宜娉带回自己家里,再入宫直接向皇帝讨个恩典。
      皇帝身后站着的是殷太后,殷太后早就不满意侄女儿嫁给自己了,想必不会反对和离,抬出皇帝来,又能称心如意,又能打了殷氏满门的脸面,郦轻裘越想越美,浑然不曾考虑此刻与殷家交恶可能有的不良后果。
      看在郦氏乃是殷家姻亲的份上,郦轻裘求见的奏表破例递到了皇帝的案头,他顺利地见到天颜,说出自己的请求,谁料等来的却是被软禁在家里,连向殷宜娉耀武扬威都不能!
      且不说郦轻裘如何郁闷丧气,这厢正院里殷宜娉才从皇家侍卫口中知悉了圣意,紧接着就收到了娘家亲妈递过来的信,让她务必低声下气讨好了丈夫,宁可留下做妾也不能被休弃。
      殷宜娉将信笺撕得粉碎,坐倒在镂刻着万字不断头纹样的长交椅上,胸口不住起伏着。明明从决定出嫁那一日,心就已经凉透了,只当割肉还母偿还了生恩养恩,从此便将姚氏当作寻常亲戚看待,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因为她而伤心了,可如今看到这样一封信,伤心失望已经不足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浑身的热血从心口开始一寸一寸地凉透了。
      殷宜娉坐了一阵,定了定神,心中想着该如何是好。昨日原是她陪嫁的庄子进了几条鲜活的四鳃鲈,这时候正是鲈鱼洄游的时节,虽不肥大,胜在鲜活,她想起祖母花老太太最爱吃清蒸鲈鱼,便同丈夫说了,趁着新鲜,连夜将鱼送了过去。花老太太对二房的几个孙辈本就格外亲热,见她如此有孝心,心中喜欢,还留他们住下,一家人其乐融融,好不温馨。
      只是这片刻的温馨很快被她那个没出息的弟弟打碎了,亲耳听闻好哥儿做下这样的错事,殷宜娉恨铁不成钢之余,更加怨怼姚氏教子无方,百般纵容,将原本聪明活泼的弟弟教成这副模样。但除了责备弟弟几句,殷宜娉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安静不添乱,等着家中的长辈来处理。
      此刻也是一样,且还不知道大伯父大伯母知不知道这件事,若自己此刻拿着母亲的糊涂信回去理论,只能给他们添乱,况且母亲绝对不是能听懂道理的人。宫里也去不得,这个时辰想必祖母已经见到了姑母,她们肯定忙着为弟弟收拾烂摊子。
      殷宜娉最亲近与依赖的几位长辈都不能依靠,不由悲从中来。又不禁想起方氏,心道弟妹也不知道有没有得到消息,可怜她身怀六甲,知道丈夫与人有私,闹出这等丑事,能不能受得住。
      殷宜娉想了一圈,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情绪得不到纾解,心中愈发烦躁,转念一想,家里可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出气筒么?母亲之所以昏头昏脑地来信,想必也是这个恶人跟母亲说了一番不三不四的话,如今他被皇帝软禁在家里,而自己身边还有皇家护卫,此刻不让他吃顿教训,更待何时?
      殷宜娉计议定了,便领着侍女气势汹汹地往郦轻裘所在的院子走去,不必她吩咐,那些皇家侍卫便尽忠职守地跟着她。走到郦轻裘那里一看,他领着三个妾室正在吃酒,却不是殷宜娉所想象的那般逍遥快活,他捂着嘴不住地□□着,那几个妾一个捏肩一个倒水,另一个拿着药粉追着他上药。

  • 作者有话要说:  出妇是男子休弃妻子,和离相当于离婚,郦轻裘之所以在皇帝和姚氏面前措辞不同,是因为他看菜下碟,不是作者笔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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