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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生杀本无忌 ...

  •   沉重的玄铁门被一双修长,甚至是很好看的手推开,推的很轻易,像推开两张薄薄的纸,白衣青年缓步走进来,铁门又自己缓缓闭合,严丝合缝,青年并没有直接去找自己的目标,先是不急不缓的把这里逛了一圈。

      里面却不比外面寂寥,漫山遍野的竹林郁郁葱葱,占了这谷底大部分的面积,道路错综复杂,没有什么监视的人,更没有寻常杀手楼的肃杀沉静,只有静谧,也有鸟鸣,有风声,有走兽藏匿之声。

      葛倩倩自是早已不见了身影。

      循着系统提供的地图,他终于是在一个凉亭里找到了人,一个青年,说是青年,其实有些差矣,行为更像个少年,有着少年人特有的轻狂味道,斜倚在亭子里的木椅上,半眯着眼睛,俊美非常,墨色微卷的发丝披散,长的与葛倩倩有几分相似,眉宇间更多的却是潇洒快意,青年正往嘴里倒酒,举止十分不羁。

      同样的一身白衣被他穿的乱七八糟的,上面有酒渍,有墨迹,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污迹。

      有人来了,他也不在乎,斜睨了来人一眼,自来熟道:“正好,我酒没了,你去地窖再给我倒一壶…罢了,把酒桶给我搬来罢。”

      “葛千秋,葛阁主,久仰大名。”白奕理了理衣袖,姿态端正的坐在他的对面,轻轻道。

      “别给我整这些虚的,来!喝酒!”葛千秋大手一挥,把手里的酒壶递到对面,眉眼带笑,满是肆意。

      “我……不太会喝酒。”白奕迟疑道。

      葛千秋挑了挑眉,大袖一甩,收回酒壶:“中原来的?跑这么远来找我们观山楼,真是受宠若惊。”

      “来了,当然是有要事,”白奕道,“我来,是为神木。”

      他说出这个词的一瞬间,飘逸的身形便随着身后突如其来的暗器一跃而起,那黑色的暗器虽小巧,力道却丝毫不减,入石桌半寸,若他不躲开,怕是得被刺个对穿。

      “这倒是新鲜,莫不翊什么时候认识了个这么厉害的中原人。”对面的葛千秋已坐正了,酒壶放在石桌上,眼底已没了随意,幽深如古井。

      “神木不是个好东西,你找它干什么?”他问。

      “自然是救人。”白奕坐回原来的位置,也不在意之前的事。

      “哦?救什么人?”

      “救一个病人。”

      这话说了相当于没说。

      葛千秋说神木不是个好东西,这话说的是它本身,还是它所带来的东西?

      “那你倒不如让他死了更痛快。”葛千秋直白道。

      白奕面无表情的垂眸没有言语,暗器是从他身后的竹林里发射出的,这世上他打不过的人很多,但能逃过他的搜寻的人很少,系统也说附近没有人,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是一个机关。

      一个强大至极的机关,原来如此,所以才没有人监视,没有人看管,这谷里即使没有人也危机四伏。

      “空青说,你打败了莫云泽,真的假的?”刚刚还满目沉沉暗色的人凑近来,脸上一副妇人家八卦的表情,“我看不惯他们很久了,呵,整天摆个架子拿来拿去的……晦气!”

      “老阁主老当益壮,此次只是略有失手,鄙下也只是险胜。”白奕道。

      “屁!”葛千秋一拍大腿,义愤填膺,“这老不死的把我的小妹妹给骂哭了,整个人也就一张嘴称得上是老当益壮了!”

      葛倩倩?哭?他有些想象不能。

      突然,一片竹叶以凌厉之势袭向葛千秋,一片脆弱易折的叶子,竟被使出铁剑一般的坚不可摧之感,一股浓烈的杀意扑面而来,男人却只是嬉皮笑脸的跳起来,轻轻巧巧的躲过了袭击。

      “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挂在嘴边,再说一遍,嘴给你撕烂。”

      来人是葛倩倩,仍是一副高贵凛然的气派。

      施施然的在桌边坐下,下巴一扬:“你们继续谈,不用管我。”

      “唉,小倩倩都不怎么爱笑了……”葛千秋先是谈了一口气感叹他的小妹妹没有以前可爱了,然后他话锋一转,“如果你来只是为了神木,那就请回吧。”

      “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

      那就是没得商量,他也不会现在就走,越是没得商量,他越是觉得好奇。

      葛千秋也没有赶人,来这儿的人都是各凭本事,有能力的来得了便自行来,没能力的硬要来,便只好死在这里。

      他给白奕安排了个小院子,也没有什么规矩,没有说哪里不能去了,既然没有说,那就是都可以去的,于是白奕便在谷里闲逛了一下午。

      跟着地图走,才好歹没有迷路密谷深处,偌大的观山楼,竟只有一个演武场,演武场内也没有人,草坪被修建的很好,可就算是被修建的这么好了,也依旧没有人,只有一条狗,一条大灰狗,高高瘦瘦的体型,有点像山东细犬,就是神话中哮天犬的品种,可又比山东细犬要胖一些,耳朵是竖起来的尖耳,不过腰身依然是与前半身相比有些惊险的细。

      它扬着尖尖的脸,原先是趴着的,有些无聊,现在它站起身,耳朵竖起来,疑惑的看着来人,嘴里叼着半截粗木头,四肢细长,可没有人能说它看起来瘦而无力,浑身的精悍,看人时自带压迫力,即使它并无恶意,只是好奇。

      狗小步跑过来,就算是小步也快的让人心惊,难以想象它真正跑起来会有多么的迅猛,狗坐在地上,依旧是抬头看他,放下了嘴里那根木头,没有叫,显得很乖,白奕与狗对视了一会儿,拢了拢衣袖,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摸了狗的脑袋,狗看起来开心多了,它起身转了个圈,用鼻子把木头往前拱了拱,细而长微微向上勾起的尾巴摇了摇,意思大概是要玩。

      白奕捡起木头,木头看起来粗糙,实则触感光滑。

      “都给它盘包浆了。”他说,这是对系统说的。

      说罢,他抡圆了手,把木头扔出去,扔的很远,狗很高兴的追了过去。

      “楚留香已经出发去兰州了,你还在这玩狗?”系统说。

      “狗嘛……”白奕嘟嘟囔囔的说,“狗谁不爱玩。”

      他小时候也有只狗的,后来死掉了,一条很漂亮的德牧,死在汽车车轮下。

      “好了好了,近几日便回去,我抓紧点时间,还有些事先放放,还有这狗……”他想拐回去。

      他转身离开,没有回自己的院子,曲无容还在上面等着,他怕她又要拿剑逼那个毫不知情的掌柜了。

      这地界萧索,纵然满目青绿,可总有一股郁气压在心头,生生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缺氧似的晕眩,天地一片灰雾。

      “这就走了?”有人问他。

      白奕回头一看,是葛千秋,总算是得了罐新酒,喜意挂上眉梢,嘴角略有湿意,大约是边喝酒边过来的。

      葛千秋来的如此轻巧而安稳,就算是连他,都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气息。

      “对,怕回去晚了,有人要急。”白奕微微笑了笑。

      葛千秋挑了挑眉,什么都没有说,只随意摆了摆手道:“下次再来玩儿啊,我们一起搓麻将。”

      又自顾自摇摇晃晃的回去,仿佛过来只是为了问一问这个无聊的问题。

      “对了,”他仿佛是不经意的问起来,微微回头,“你见过那条狗吗?灰色的,很大,嘴里叼着……”

      “一截木头,我见过。”白奕说

      “一截木头……对,一截木头。”葛千秋勾了勾嘴角,才真正的离开。

      一截木头,本用不着专门出来确认的。

      “那想必不是个普通木头。”系统说。

      “废话。”

      白奕转身离开,依旧是自己推开玄铁门,如没有人迎接一样没有人相送,门口的两个一身黑衣的守卫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宛如两尊雕像,连呼吸声都微不可查。

      悬崖陡峭,高千丈有余却竟然没有一株可供攀爬的树木,灰黑的石头铁一般生硬,上去比下来更难,若是放在之前,他是断断不敢冒险的。

      他注意到渡口旁的石头上有刀枪剑痕,有两座巨石留下的痕迹,看上去像是这里曾有座桥,后来为何又没了?

      没有深究,顺着来时的路下山,松林寂静,午后的光线刺破枝叶照射下一道道光束,清透而安宁,偶有鸟鸣,却不吵闹,也听得到风声。

      起风了,待会儿怕是又要降雪下来。

      白奕叹了口气,望着遥远的归途,突然觉得自己不该来。

      走的速度不慢,可回到坊间也已经是傍晚,铺子预备着打烊,好不容易出门一趟的人们把吃喝用具都成车往家里搬。

      一个老人背着背篓唉声叹气的从他身边经过,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盯着他不动了。

      老人右手手里拿着钓鱼竿,左手拿个小板凳,看上去是个钓鱼佬,在冬天还出门的钓鱼佬不多了,这是个有毅力有恒心值得敬佩的钓鱼佬。

      钓鱼佬开口就是:“年轻人,我观你印堂发黑,来日必有大祸降身。”

      还是个会算命的钓鱼佬。

      白奕道:“不知先生从何说起?”

      “诶!”钓鱼佬一脸慈祥道,“也不用什么先生不先生的,我姓葛,喊我一声葛大爷便可。”

      “葛大爷不必忧心,我已知自己处境。”白奕笑眯眯道。

      大爷放下小板凳,弯腰坐下,一看就是要当街与他促膝长谈的架势,他苦口婆心道:“小伙子年纪轻轻的不要想不开,这世间大好风景若是折在了这里,那不是亏大了。”

      白奕看了看天色,暮色四合,天幕微垂。

      “我已有度量,大爷不必忧心,倒是感谢大爷劝诫了。”他说。

      大爷起身,估摸着也是天晚了,也不多叨扰,轻轻的叹了口气,也不再看眼前人,竹篓里没有鱼,尽是些破鞋烂虾,钓鱼只钓个悠然畅快,大爷悠悠的唱着曲儿离去,声音浑厚,中气十足,不像个迟暮老人。

      曲中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唱的是苏轼的词。

      白奕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也离去了。

      回到客栈,灯已经熄了大半,只余门口的引路灯,台上的烛火摇曳,住的是三楼,木制的古旧楼梯发出不小的声音,平白扰了清寂。

      房门关着,进了门,点火,屋里也不甚明亮,茶凉了,夜也已经凉透,这天寒地坼的地方,没有一处是暖的。

      包括他脖颈间闪烁着寒光的剑,和身后一身白衣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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