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金之明》愁若浓云

90、功败垂成

　　笠江城热闹了一夜，这还是这座城的第一次不眠，而旭日东升之时，一切尘埃落定。

　　陆信负手站在陆府的院中，清晨的熹微并没有带走他身上的风霜，谁也不知道他一动不动地站了多久。

　　据下人所说，从有人来报二公子失踪后，他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来报信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他却依旧不动如山，谁也不知他在看什么，又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后，终于有人从门外进来，站到陆信身边，低下头劝道：“公子，走吧。”

　　陆信这才缓缓闭上眼睛，疲惫地问：“是败了吗？”

　　没有人敢回应他，他冷冷笑了两声，终于动了身形，离开前只说了一句：“那些无用的、背叛的、看不顺眼的、见风使舵的，都杀了吧。”

　　笠江城外，叶湘叫醒骂得睡过去的陆锦意，轻声道：“天亮了。”

　　陆锦意茫然地睁眼，想起自己的处境后立即追问道：“我可以回去了吗？”

　　其实现在放了陆锦意也无伤大雅，但只怕他承受能力不行，她略微思索，出声道：“要是你愿意的话，我送你去翠远山。”

　　这话却惹恼了陆锦意，他不管不顾地骂道：“什么狗屁翠远山，我要回陆府……你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陆府发生什么事了？”

　　叶湘心说他已经没有家了，但她无法说出这种残忍的话，她盯着陆锦意，在想该拿他怎么办。

　　而就在她沉思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哨声，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她费尽心思为燕丙准备的，此时却在山下此起彼伏地响起，这是为何，难道燕丙一直没离开？

　　想这到叶湘看向陆锦意，轻声道：“抱歉，我一直拿你当朋友的。”说完这话，她抬手毫不犹豫地在陆锦意颈后劈了一掌，再次把人给打晕。

　　燕戊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她茫然问道：“怎么又让他睡了？”

　　叶湘来不及解释，拿上自己的剑后仓促说道：“燕丙有危险，我得过去看看。”

　　叶湘从下山的时候，燕丙正好斩落一个人的头颅，对方打开了密道，刚要从洞口走进来。

　　还好燕丙留个心眼，不然的话她很有可能就交代在这了，但等她跃出密道时，却见小屋里密密麻麻地站了十多个人。

　　燕丙看着满屋子的人，当时就怒道：“是谁让你们乱闯的？”

　　听见她的质问，为首的男子冷下脸，毫不留情地吩咐道：“杀了她。”

　　一声令下，杀招尽显，燕丙也不是吃素的，她拿起手中的剑，往身前一挡，再一捅，便给对方身上添了个窟窿。

　　见她身手了得，一群人再也不敢小觑，皆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对付她。

　　燕丙基本功扎实，一套剑法耍得行云流水，不消片刻便已逼退了近前的敌人，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也出卖了她，有人试探性往她腹部一捅，被她用剑挑开后，那些敌人像是得了某种信号，所有的招式都直逼她的腹部。

　　燕丙再是所向披靡，面对这种群攻也变得疲于应付，她被人逼退到角落里，剑尖从敌人身上扫过，但却无法逼退他们分毫。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哨音一响，四面八方皆传来响声。

　　燕丙听见这声音忽然心中一热，她知道自己有救了，叶湘肯定会来救她，她只需要撑到那一刻就好。

　　在那之前，她不能死，甚至不能受伤。

　　叶湘风风火火疾驰奔来，看到的就是燕丙站着林中小屋的房顶上，紧握着剑与敌人拼杀的场面。

　　她立即开口喊了一声燕丙的名字，燕丙闻言欣喜地看过来，而她眼前的男子却想趁机而入，叶湘手疾眼快地掷出一枚飞刀，顷刻间男子便痛苦地捂住胸口倒在了地上。

　　叶湘跃上房顶，挡在燕丙身前，同她一起举起手中的剑，回头问道：“没事吧？”

　　燕丙已是累极，没看到叶湘来之前她还在苦苦支撑，看到她来之后她彻底放弃，直接弯下腰叹气道：“对不起，湘湘，我搞砸了。”

　　叶湘无所谓地笑笑，她满不在乎道：“我知道，错不在你。”

　　燕丙听见这话一喜，立即指着眼前的男子冷笑：“快帮我收拾他，他趁人之危！”

　　“没问题，你先歇着吧。”

　　叶湘说完这话，纵身一跃，一个飞踹后把一名男子踹倒在地，她飞身上前了结了男子的性命，还没等人反应过来时，她就已经重新飞上屋顶，再次挡在燕丙面前。

　　所有想靠近的人都被她杀得片甲不留，即使对方发起群攻，她也稳稳当当地把燕丙护在中间，解决了一个，再去杀另外一个。

　　看着叶湘手起刀落，毫不犹豫的样子，燕丙更是毫无负担地坐下，抱着剑看着她发挥。

　　叶湘也明白，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能为陆信卖命到这种程度，早就毫无理智可言了，倘若放虎归山，以后更难打。

　　这还是叶湘在笠江城久违的大打出手，这一次自然也是大胜而归，她用剑割破唯一站立敌人的喉咙，甩了个剑花看向燕丙：“怎么样？”

　　燕丙当即抱着剑拍手：“好，打得太好了！”

　　叶湘很是受用，带着一身血腥味走向同样带着血腥味的燕丙，蹲下来后摸了摸她的肚子，轻声问：“你没事吧？”

　　燕丙自然是傻笑着摇头，叶湘立即歪着头问：“那现在你要去哪，还要在这等燕丁吗？”

　　说到燕丁，燕丙的神色黯然了一瞬，但又迅速反应过来，她摇摇头：“不等了，我们这次就抛下他算了。”

　　“那走吧，还走得动吗？我背你。”叶湘已经蹲了下来，燕丙却只是在她背上摸了摸：“还没到那种程度，我能自己走。”

　　叶湘却坚持己见：“你不知道我们现在驻扎在哪儿，路途遥远，上来吧。”

　　燕丙只好爬了上去，任由叶湘健步如飞地背着她往前走。

　　叶湘上山的时候，顾芳琉和燕己已经回来了，两人身上也被鲜血染得七七八八，而那些想要随着陆信颠覆珠临的人，早已成了他们的剑下亡魂。

　　这次两人没受重伤，那些细小的伤口对他们来说像是毛毛雨，根本无法引起他们的注意力。

　　而此时燕己茫然地站在顾芳琉身后，问出声：“我们该去哪儿？”

　　顾芳琉心中有想见到的人，但无论怎么想她们都不会在那儿了。

　　他略加思索，想出来一个合理的目的地，他抬剑一指，燕己的目光随即投向那儿，接着他便问道：“皇宫？”

　　顾芳琉淡然点头，想见到她们的话，最有可能的地方只会是那儿。燕己也觉得有理，跟着顾芳琉一起往皇宫走去。

　　叶湘背着燕丙上了山，找到了燕戊所在的帐篷，心里已对他们的来去做了安排。

　　燕丙得留在这儿看守陆锦意，他要是有个闪失的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叶湘和燕戊则是得去方信月处看一眼。

　　城里闹了一晚上，总该知晓谁输谁赢。

　　这种时候，想见到方信月并不容易，宫里层层戒严，他们这种不常露面的人直接被拦在门外，即使方信月和他们有交易，但此时显然也顾不上他们。

　　燕己像是对这种待遇很是不高兴，他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叹气道：“怎么会这样呢？”

　　顾芳琉倒是镇定许多，他看了一眼燕己，反问道：“如何？”

　　燕己委屈道：“我们这些隐姓埋名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杀了那么多人，现在竟然被拦在门外进不去了……”

　　顾芳琉倒是不在意这些虚名，他轻笑一声：“都是浮云。”

　　燕己听完也点头：“倒也真是，我们也不是为了那些，不过陆信逃了，谁知道他逃到哪里，不会还要我们鞍前马后去杀了他吧？”

　　“我们不杀他，他倒是会不知疲倦地想杀我们，对于这种人，我一向是想亲手杀了了事。”顾芳琉依旧很淡定，他并不介意当场就和陆信拼杀一场。

　　燕己感叹顾芳琉的狠辣，还想赞叹两句，便看到他目光直直地盯着某个方向看去。

　　燕己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自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墙角的叶湘和燕戊，她们看起来也有战斗过的痕迹，但战果应该还不错。

　　燕己朝她们挥挥手，小步跑到两人跟前。

　　他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叶湘却置若罔闻，只死死地盯着顾芳琉。

　　他看起来还好，但大概还是受了伤，不知伤到了什么地方，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看起来还不错，只是看着很累，不知经历了什么，又有什么感悟。

　　两人若有若无地看着彼此，不知不觉地朝对方靠近，但当真走到跟前时却又不约而同地移开目光。

　　燕己看着叶湘神游天外的样子，忍不住嚎叫道：“叶湘，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燕戊先一步制止了他：“你闭嘴，好烦。”

　　这可是燕戊第一次说他烦，燕己大为震惊，捂着胸口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就在他呜哩哇啦地出声控诉的时候，一个人影走过来在他们身边站定，盯着顾芳琉问：“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