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老师》泉漱林

1、001

　　——你对于自己跟他人的第一次见面还有印象吗？

　　对于这个问题，童磨的回答永远都是肯定。他永远都会记得自己和煌狐的第一次见面。毕竟没人会忘记自己第一次见到妖怪的情形。

　　一个平平常常的冬季，和往年毫无差异的寒冷。一直以来童磨并没有像别的孩子那样去上学，他的父母笃定自己的孩子是特殊的，是能聆听到神的声音的使者。但童磨也没有因此一字不识，他的父母给他请了老师，让他知晓书本知识。虽然最近这位老师因为长期积雪而无法前来。

　　这天，一个飘雪的日子，最近既没有老师也没有信徒来烦人的童磨百无聊赖地走出家门，漫无目的地散步。对于覆盖整个土地的大雪，他既没有像孩子一样堆雪人打雪仗的喜悦冲动，也没有对于寒冷的惧怕，他无法感受到在这世界上的喜悦与悲伤。对他来说，雪只是雪，仅此而已。他随走随停，没有方向也没有线路地走。不知不觉他走进了一片森林，也不知道这里离他出发的地方有多远了，但他依旧没有原路返回的想法。

　　嘎吱、嘎吱——耳边响起的是脚下积雪被踩的声音，在寂静的森林中鲜明并单调。一成不变的白色充斥在他的眼里，正如一成不变的单调遍布他的世界。就这样漫无目的走下去，仿佛要走到世界的尽头一样。然而，一抹绿色抓住了他的视线。在茫茫大雪中，那绿色就这样撕裂了无边无际的白色。

　　童磨加快脚步，走近了那绿色。他无意识放轻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在冰天雪地中唯一吐出绿叶的树，以及躺靠在粗壮树枝上，栖息于一片苍翠中的男人。似是感受到了视线，穿着雾蓝色小袖和服的男人把头转了过来，鎏金的双瞳锁定童磨。宛如大型食肉动物的视线锁定让童磨感受到了危险，全身细胞都在和他说:“快逃、快逃！”这是生物对于天敌的警报。但童磨揪紧了胸口处的衣服，一步步走向这个男人。

　　啊啊、这是……心跳的感觉。好奇特，想要体验更多的感觉……

　　童磨一步又一步向他走去，但男人只是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杆，向童磨的方向吐出一口烟，阻止了童磨靠近的脚步。风带着雪花吹向男人，在接触到男人的一瞬间雪花消失不见，几缕银色长发顺着风随意飘动。童磨想:那银色会是和雪一样冰凉的吗？童磨因拒绝的烟雾停留了几秒，又继续迈开脚步靠近树上的男人。

　　男人眼尾有着红色的花纹，在花纹的衬托下那双金瞳显得漫不经心——也许他本就如此。作为平安京时代的千年狐妖即使收起了爪牙，掩饰起耳朵和尾巴，也不能伪装成普通人。他会在不经意间让人窥见另类的部分，这另类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现在眼里透露出的不在意。这份不在意来源于对人类的漠不关心与他在见面时就从童磨那双彩虹般的眼睛里洞察到的冷漠。他不在意童磨的接近，不在意因此与人类结缘，在他看来，即便与童磨接触，缘结的红线也不会纠缠两人，是可以随时扯断的轻松程度。因此，对于童磨的提问，他作出了回答。

　　“这是你做的吗？”童磨指了指满树的苍翠。

　　“是。”煌狐坐了起来，将视线从童磨的身上移开，散漫地回答。

　　但命运就是这样，缘结的红线从两个陌生人开口搭话时便悄然连起。语言是有力量的，只要发出，便有回应。

　　童磨在树下仰头看着煌狐，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只有这棵树长出了绿叶。寒木不凋、春华吐艳，矛盾却又交融一体，不可思议的场景。童磨不乐意让这样的风景变成梦一般的泡沫，他想要抓住这景色。他想了想，对煌狐说:“你没有落脚的地方吧，要不要来做我的老师？”煌狐没有动，依旧将视线集中于虚空中的某处。童磨继续站在树下说:“我家很宽敞，你可以在我家住下。你并不是普通人，对吧？在我家没有人会去打扰你的。”终于，煌狐将视线转向了童磨。煌狐虽然在人间行走过了漫长的时光，但并没有与人真正结缘，所遇之人皆为过客。不过这次，他决定破除那种一眼就能看见底的生活，去试试与人结缘。

　　——如果是这孩子，试一试也不会有太大风险。煌狐看着童磨彩色的眼眸与冰凉的心这样想到。一个笨拙的漂亮幼崽，是不会构成任何威胁的。是的，笨拙。在煌狐看来，童磨是个过于迟钝笨拙的人类幼崽，对于人类天生就会的与世界共情能力，在童磨身上似乎并没有展现。与这个幼崽漂亮外表成反比的，是他眼底十万里冰封的土地，什么都长不出来的贫瘠土地。

　　于是煌狐跳下树枝，有着狐狸样式流纹的深蓝色羽织在空中划过灵巧的弧度。煌狐低头看了看童磨，说:“这份差事我做了，带路吧小鬼。”童磨试探性地用手碰了碰煌狐垂下的手，惊讶于温度居然是高的，也惊讶于男人没有躲开他的触碰。童磨收回手，看着煌狐笑眯眯开口:“诶——可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啊，我来到这里也是乱走来的呢。”

　　最后，是煌狐抱起童磨，腾空而行让童磨指路，最终回到了童磨家。煌狐并没有掩饰自己不同寻常的力量，他知道这个幼崽不会说出去，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洞悉彼此的异常。童磨也的确不会说出去，因为在腾空的一瞬间，他又感受到了心脏跳动的感觉。

　　一路上，他们时不时聊几句。煌狐知道了童磨的名字、家庭、与他自认为肩负的让人幸福的使命。但当童磨问起煌狐的名字时，煌狐沉默了一下，问:“你那个家庭老师的名字是什么？”

　　“小山……小山什么来着？哎呀完全忘记了呢。”

　　煌点点头，回答到:“那你就叫我小山先生好了。”童磨看了看煌狐，明白了这个男人虽然有着高于普通人的体温，但并不好接近，起码自己不能再进一步体验他的异常之处了。

　　到了家，童磨打断了母亲对煌把童磨送回来的感谢话语，一脸笑容地对母亲说:“妈妈，这位就是我的新老师了。”母亲一脸为难地回答:“那……那之前的老师怎么办？”童磨平静地说:“辞掉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突然要换老师？”

　　童磨闭上了眼睛，一脸微笑地抓住自己胸口处的衣服，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因为，我听见了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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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煌狐初次遇到童磨，此时的童磨还是处于幼崽期。两个人虽然都没有什么感情但有本质区别，煌狐是因为物种而无法对人类产生感情，他自己是懂得一点的，虽然也不能说是感情大师。但童磨是真的不懂。以及这篇文章不是要洗白童磨，而是我想试试如果这个孩子有老师的引导是否会走上不一样的道路。鬼灭里的童磨依旧是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