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落》明愿

39、何去何从

　　虽说如今神魔两界势如水火，但两方都极为克制，除偶有摩擦外，暂时相安无事。
　　随着无妄境最后的一丝神力也找到了自己的主人，一时间，天地间又多了数位上古之神。
　　浴夏站在魔宫修罗殿的高台之上，俯瞰这天地。
　　有了魔神和火神神格的眷顾，荒芜了百万年的魔界此刻已经是灵气充沛，万物生长。绿树青草，红花粉蝶。灰雾散去，天空一扫百万年的阴霾，阳光倾泻于这片大地。到了晚上，天空闪烁着点点繁星，如同在黑暗中撒了一把碎金，在一轮望月的照耀下闪闪发光。那些如丝带般的流霞仍在天边流淌，白天在日光的照耀下变得不再明显，夜晚在繁星的点缀下有了几分神界银河的模样。
　　她刚刚解开魔神封印的时候，记忆还停留在上古仙魔大战之前，忘了很多事，包括后世浴夏的这一段记忆。这段时间，她也慢慢的恢复了所有记忆。
　　她想起自己为六界带去火种时天道赐予她七彩琉璃花的场景：
　　那时她刚从混沌中诞生不久，走访六界之时发现众人用的火要么充满混沌之气，极不纯粹，火力极弱，要么是她诞生时的七彩琉璃火落入六界，火力极强。前者只能照明，后者不易控制。她花了一千年的时间，在混沌中找寻火种，辅之以七彩琉璃火千年提炼，终于得到能够为六界所用的火种。新的火种为这个诞生不久的天地带来了一片生机，于是天赐七彩琉璃花，以火神的七彩琉璃火命名，象征着生命之力。
　　她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她朗月清风的他时的片刻失神：
　　那是天劫降临之前，六界新生，世间万物生灵，一派欣欣向荣之景。那日神界众神聚会，他一袭白衣自远处的木槿花丛中而来，不过那副俊美的容貌却引得一众女神侧目。只见来人抬眼，与自己的视线撞个正着，自己微微愣神，那人却是一笑，从此朗月清风，不及公子一笑。
　　她想起她昆仑天堑除凶兽的九死一生：
　　昆仑天堑形成于混沌初开，其中不乏有几只上古凶兽。那一带是雪族之人的故乡，雪族之人灵力低微，遇到那冰甲角魔龙更是毫无抵抗之力。她听说了这件事后，便只身来到昆仑。那凶兽亦有冰雪之力，在昆仑万里雪原更是如鱼得水。而它一身坚不可摧的冰甲外壳，更让浴夏的遇槿一时找不到要害。一人一兽打了十天十夜，直到昆仑冰原化作虚无，半边天都映出七彩琉璃火的颜色，这一战她胜了，却也因此重伤，修养数万年也难以痊愈。
　　她想起天劫突然降临的末日光景：
　　那时天地已经诞生了十几万年，谁也没想到天劫会突然出现，给六界带来毁灭。它给六界投下业火，仿佛要燃烧一切；它在六界留下疫病，无数生灵丧命：它给众生种下心魔，便有了自私、虚伪、骄傲…大地在震颤中裂出缝隙，万千河流瞬间干涸，世间灵气涌向虚无，乌云蔽日，永夜随之而来。恶鬼遍地，饥饿、恐惧、死亡笼罩众生。她想：是不是这万物众生，不过是天道的玩物，一念便生，一念便灭。
　　她想起遇槿是如何变成了无烬：
　　后来，她也成了恶鬼中的一员，但她未曾祸世，却要背负着穷凶极恶的骂名。曾经她神台高筑，如今她跌入尘埃。她并非未曾生怨，但他说他信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不让他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从此遇槿化无烬，她要焚烬这世间一切肮脏。忘川河畔凤凰血，曼珠沙华彼岸生。
　　……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浮现眼前，百万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忘了，但却像是中了毒，一旦想起，全身的骨头还是隐隐作痛。往昔依旧刻骨铭心，他日又将何去何从？
　　“神尊。”敬瑄行礼打断了浴夏的思绪。
　　浴夏转过身来：“你来了。”语气平淡，似乎对敬瑄的出现毫不意外。
　　敬瑄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后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浴夏知道敬瑄说的是什么意思，当初仙魔大战，敬瑄，濮若、迟幽一众神君早已身陨，他是想问如今为何是这副局面吧？
　　“我改了天道法则。”浴夏眼神向远处飘去，“你们殉道后不久，我便用清罗伞将你们魂魄聚在一起，后来卿云执意打开天劫，我用凤凰印将他困住，方才得片刻脱身。”
　　“我并无天神神格，无法消弭天劫，便只好用火神、魔神种两神格之力暂时封印天劫。卿云是留不得的，我便用两魂五魄，加上魔神神格和凤凰印，还有部分火神的神力封印了天劫和卿云的天神神格。封印处有神力加持，我取七彩琉璃花的精魄散逸生命之力，造出了无妄境，并将你们的魂魄孕育其中，魂魄修复之日便是你们重获新生之时。无妄在，你们便在。这是我沉睡之前留下的天地法则。”
　　浴夏的眼眸中倒映出战火疮痍的画面：“卿云没了神格，却还有九明玄天在手，我虽有火神神格，但神力所剩无几。最后，我们同归于尽。天上地下，此刻，便也就只有我和他还有神力了，沉睡之前，我与他神力较量一番，才有了这般的天地法则。“
　　浴夏和天神陷入沉睡后，无妄境可孕育众神魂魄，镇压天劫和天神神格，可众神却要承受失去情感和记忆的代价，浴夏的三魂七魄分离不得重聚，魔界生机断绝，永不见天日，这便是他们博弈的结果。
　　敬瑄明白，浴夏说的几乎不带一点感情色彩，但这其中的艰辛，想必绝非她说的这么云淡风轻。就拿天神神力对其他众神天生的神力压制来说，浴夏最后能做到如此地步，困难可想而知。
　　“璟辰也回来了？”敬瑄心理清楚，那人与自己魂飞魄散不同，以自身祭天，灰飞烟灭，这世间从此连他的一丝神力都不会存留。
　　浴夏眼眸微微闪动：“他不是他。”
　　“他没想起来？”
　　“他大概永远也想不起来了吧。”泪水涌出那双桃花眼，快速从脸颊滑过，滴落在黑暗中，仿佛不曾来过。
　　敬瑄盯着浴夏的背影，暗红色的身影站在高台之上，与夜幕融为一体，更显孤寂：“你不与他相认了？”
　　“不必了，以后，就当不认识这个人吧。”既陪不了他，莫不如从未相识。浴夏不动声色的拭了自己脸上的泪痕。
　　“你这话什么意思？”
　　”天劫之事，再不能拖个百万年了，万事总该有个了结。这一局，我赢不了，但卿云，一定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