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就是个水坑

21、开端

　　京都，宸王府寝室内
　　宸王姜贲脸颊凹陷，衣带漏风，此时一身空荡的白色寝衣坐在镜前。此人虽病容尤残，却愈发显得肌似羊脂，眉若黑羽，眼过波光，凛凛一身贵气不掩风骨。远看鹤立，近有威仪，真是生的绝好的皮肉骨骼。
　　“殿下，陆师傅又来了”，身后的女子敛过青丝，将其挽起，简单簪上白玉冠
　　“无妨，门上的人照以前的话回了就好”，姜贲甚不在意，倒是很刻意的透过铜镜观察女人拨弄发丝的手指
　　他恶作剧似的偏过头，在女人无可奈何的眼神中回过身，含笑盯着女人。
　　此女子不是丫鬟，更不似妻妾模样。一襄银环高束云鬟，青眉入鬓似刀裁，靛染双瞳沉水色。这一身侠气却穿了一袭笼烟蓝对襟小袖的褙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起来。
　　“阿豫”见她装扮如此，姜贲问道，“今日出门？”
　　“是，先去一趟会川，见过了小赵将军”，豫让扶住他的瘦削的肩，将他身子摆正，“再独去甘宁”
　　“甘宁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
　　“是，今早兵部已经下文，指派小赵将军前去增援”
　　“难怪陆师傅急得慌，陛下现在可觉得赫连一党还倒不得呢”，姜贲眉眼一弯，露出一副纯良的笑，“那你可得好好安排，赵将军只这么一个独子，可别让人老来失子，肝肠寸断”
　　“我有分寸”，束好发，男人听话的随着豫让起身，展开双臂等着，“是药三分毒，现在来府的人少，是不是可以停了”，给他一层层的套上衣物，再将腰带环上，人便更显弱质
　　姜贲满不在乎的笑开了，“本王要是现在就好了，只怕是要劳烦皇后娘娘再出奇招。她可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王爷的典范”
　　“可不止皇后娘娘”，豫让转身又开始收拾他的那些细碎之物，“殿下这只狼可得要跑的快些”
　　“王爷，门房来报，豫让姑娘的马匹都备好了，问什么时候走？”屋外立着的人前来传话
　　“知道了”，豫让见姜贲脸上一闪而过的倦色，温声宽慰，“事情会慢慢做完的”
　　“殿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豫让跨马自后巷而出，此时宸王府外还停着一乘轿。
　　“陆师傅，您还是回去吧，宸王殿下病了谢绝见客”
　　陆之纲一向火爆，此时等得更是气急攻心，却又只能强硬摁下，“病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先让我进去见殿下一眼”
　　“陆师傅，殿下说了，现下就算是没病也不见人”
　　陆之纲如遭雷击，怔楞片刻，喃喃道，“殿下，殿下”
　　此时一乘软轿翩翩而至，刚在府门外一来落脚，里头的人急匆匆的拱手出来，“尽言兄”
　　陆之纲一见来人，忙相迎上去，“哎呀，宴清”
　　元涧丰扫视一眼宸王府邸，“殿下不见人？”
　　“可不是，我先去了梅……”
　　“诶，尽言，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元涧丰在周围打探一番，撩了一把短胡，爽利的打断他的话，“我近来找了个少有的专门做松潘菜的地方，一起去尝尝？”
　　陆之纲闻言收敛了颜色，“还请宴清在前带路”
　　二人匆匆上轿，转了两条街方才停下。见此楼店高挂牌匾“松潘味”，底下镌刻一行“赫连晦题”。
　　陆之纲仰视牌匾，冷笑道，“你带我来的这地方可渭是气派非常”，
　　“不进去瞧瞧？”，元涧丰神色轻松，率先迈步入内。
　　刚一进门便有小厮搭着白巾前来接客，“是两位？”
　　“有厢房吗？”，
　　小厮打量这两人气派，更为恭敬的往楼上引路，“有，客官。你是坐三层还是两层？”
　　“去三层，挑个临东庆街”
　　“好勒”
　　两人随着引路到厢房内，陆之纲快步入内，推来窗户便见一排独进院落，没有什么稀奇的。
　　元涧丰笑他心急，自己慢悠悠的落座，一面还和跑堂的闲聊，“你们掌柜的是松潘人？”
　　跑堂的伙计会心一笑，想来是问的人也多，“客官，我们掌柜的并不是松潘人，只是在松潘待过许久，念着一口味道，因而回了京城便开了这个馆子”，小伙计一拍手，正色道，“不过我们的大师傅可都是从松赞请过来的”
　　“成，那你看着给我们上四五个拿手菜，不拘什么价格”，元涧丰丢了一点散碎银子，只当是小费，“再上一壶你们松赞的玉魄槐香酒”
　　“得勒，看来您是老主顾了”，小厮快活的拿着打赏走了。那冷了许久面孔的陆之纲，方才不善的从窗边过来，“宴清，我现在心急如焚，哪有心思和你品酒”
　　元涧丰笑着将其拉着坐下，“民以食为天，再心急也得吃饭”
　　“宴清，你要是没事，我可真走了”
　　“你性子也太急了”，元涧丰摇了摇头，“你先前不是已经去找过梅阁老，可见着人了？”
　　“我要是见着了，还在此处和你…..”陆之纲气到一时失言，长叹一口气道，“不是我心急，刚才你也看见了，宸王府大门紧闭都多久了，再闭府下去都可以，宸王府都可以收留隐士了”
　　“尽言兄，慎言”元涧丰见他已经过了头，忙正色制止，“你方才在窗边站了许久，可看见了张府？”
　　“这是何地？”
　　“这是杨瑄幼时奶母的院子，她儿子一个死囚，前两日却从牢里放出来了”，元涧丰轻磕桌面，“因着老阁老门下的路子”
　　陆之纲刚想说话，却被元涧丰制止住，他继续道，“你知道这家点的掌柜的是谁？”
　　“左不过又是他赫连家哪个走狗的奶母子？”
　　“欸”，元涧丰无奈的笑起来，“这是席振的表叔父开的店，专门将老阁老最喜欢的一家松潘酒楼从里到外，从人到菜全拉过来，照搬了这么一家松潘菜”
　　“尽言，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知恩图报，孝心动天”，说完，元涧丰哈哈一笑，尽显无言。
　　陆之纲早已坐不住，一张嘴尽是悲悯，“多好的局面，多好的局面”，他冲着元涧丰拍手，“多少人丢了性命挣来的好局面，怎么就，怎么就因为青州突如其来的兵变转了风向呢”
　　此话包含多少忠义之士的鲜血，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赫连一党把持朝政多年，因为杨元忠揭发的盐税大案，圣上已经有了彻查之心，甚至一连流放了三个赫连党的重臣。都以为只要再烧起一把火，就能彻底将赫连一党拉下。
　　青州兵变奏报一到，以为是催命符，没想到，却是他们的一封保命符。
　　“我就是想去问问梅阁老，这青州的兵变到底怎么回事？”
　　“咚咚”，先前跑堂的带了小厮端着酒菜而入，“客官，酒菜到了”，见屋中氛围紧张，几人麻利的布菜便退下了。
　　“来，尽言”，元涧丰斟满两杯槐香酒，“梅阁老不透露，便是陛下的意思。其实知道不知道缘由又有什么分别。重要的是陛下回心转意，明面上委派了杨瑄前去肃查青州兵变。肃查是假，委任的凤湘巡抚赵贽去给甘宁筹措军粮，又从会川等地往甘宁加急调兵是真。重要的是甘宁必有一场恶战，非席振去打不可，非赫连一党的人去筹银，筹粮不可”
　　陆之纲瘫坐在凳，“什么时候来的消息？”
　　“梅阁老一早下发给兵部的消息，想是昨日连夜批的红”
　　二人痛饮一杯，竟是酒气上头，郁结于胸，“还有一事，小皇子蛊毒一事余温尚在，宸王殿下还是避讳锋芒为好”
　　“哎，宴清啊，我是怕宸王殿下真就此一蹶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