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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替死鬼 ...

  •   天色大暗,游击将军府邸寝房内灯火旖旎,两班人在门外交班换防一派俨然。
      暗处一黑衣人不知从哪儿冒出,又换防之机悄无声息的旋飞上房,脚上擎了力道,便是在屋顶游踏一翻未引起丝毫动静。待选定了位置,腰上一提劲儿,不动声响的趴了下去。
      他一侧身,掀开屋顶的瓦片,里头冒出的光亮映照到了他脸上,这人头脸包的严实,只露出一双凶眼紧盯下头的情形。
      屋内一男一女,男人正是是青州游击将军卢万宇,此时喝的不少,黢黑的脸上挂着不正常的潮红,一双肿泡眼却含着精光微微眯起,直勾勾打探身边侍奉酒菜的姑娘。
      “多大了?”
      姑娘低着头,只关注那只随时空掉的酒碗,及时的添上酒水,“回大人话,罪奴今年十五”
      “嗯?”,卢万宇目光顺着女孩的身体来回扫视,眼中的笑意浅了,竟有十五了,虽说看起来还小些,到底心上觉得滋味儿少了点,“你叫什么来着?”
      “回将军话,罪奴秦康文”,这小姑娘木头一般答话,仿佛关注不了除了那酒碗以外的事儿,见着卢万宇又是仰头一饮而尽,便又凑上酒缸子。卢万宇顺势将酒碗一撤,姑娘虽及时停手了,酒水还是撒了一桌子,顺着桌衔急促滴下,湿了男人的衣服。
      秦康文见状放下酒缸子,立即匍匐跪下,“将军恕罪”
      卢万宇站起身,掸了掸衣摆。晃悠悠的走近这小姑娘,一双腿抵着她的头顶方才停下。他微微弯腰,抬手抚在秦康文弯曲的背脊上,身下的姑娘一个战栗好似缩成一团。他感受着这种强撑的威威颤动,脸上不经打理的须髯兴奋的颤动。手顺着那条明晰的脊骨,缓缓抚至后颈,再微微一绕,一把抬起那姑娘的下巴。
      对的,就是这双极大、眉目极分明、极为硬朗深刻的眼睛。日全蚀那日,再旦之际她披拂银光,盈盈立在水间,惊恐的回眸一望不似仙中人,到像山野中精灵。现在这双眼睛里头蕴了畏惧,同那是真像。
      “你有罪也是在这门外,进了这道门,爷只会疼你”,卢万宇说着将小姑娘一把拽起,随着她的一声惊呼,这男人顺势揽了姑娘入怀,重新回了酒桌。
      许是屋内的男人依旧神智清明,屋顶之人一时并未行动,且继续看着他们饮酒作乐。

      且说另一处冯府的酒桌上,也好似一男一女正在宴饮
      冯由拿着斟了半杯葡萄酒的琉璃杯,凑近桌边的火光看着酒汁在杯壁上映照出艳丽的色彩,“葡萄美酒夜光杯,灯影佳人掩姿姵”,冯由含笑盯着身旁全副武装的女人,将手中的琉璃杯推至女人面前
      女人伸手解下帷帽,一团月白的脸上加深了笑意,“公公记错了”,这人正是席大将军的小妹席陆。
      “二小姐说我错了,那我便一定是错了”,冯由抬手一饮而尽,“哪怕不看席大将军,就二小姐这副姿容是会叫天下男人愿意认错的”
      席陆神情未变丝毫,语调清冷,“公公,说笑了”
      “哈哈哈哈”,冯由笑声爽朗,眼中却寒意渐起,“二小姐弱质纤纤,不想却尖锐的很”
      席陆起身,一双纤手拿过琉璃瓶,给冯由斟了半杯酒,随着微微四溅起的紫珠,馥郁的果香酒香也散开来,“有时候一句话说出来,说的人仅有字面的意思,但听的人总有多种解法。到不知道是说的人不够聪明,还是听的人太多心”
      冯由按住她放下杯的手,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将莹白手背上点点紫色略去,“我怎敢担得二小姐侍奉”
      席陆不着痕迹抽回手,再次坐回去,“公公与兄长如兄如弟,我看公公自同兄长,侍奉是应当的”
      冯由抖落帕巾,擦了擦手就丢在了一边,“你漏夜前来,若我是个男人,这话听着到是有点意思,可惜我只能算半个男人”
      “公公,卢万宇死了”
      闻言,冯由一张脸顿时铁青,手上不自觉攥紧了拳头,不知怎么碰倒了那只琉璃杯,它晃悠悠的在桌面滚动,随着一声清脆的着地声,最终在碎成一地晶莹,“好的很,可见此处竟是席家的天下了,你来是要一并结果了我吗?”
      “公公慎言,我只说卢万宇死了,凶手自有该问的人去管”,看着冯由面前一滩酒水,席陆从袖口拿出帕子,放在冯由面前,“卢万宇不值当什么,公公和他自不相同”
      姑娘话说一如既往的平稳,冯由终是冷静下来,“那席总兵提前将此事透露给我为的什么?”
      “公公,话是我说的,怎么又扯到席总兵了?”
      “看来不是说话的愚钝,竟是听话的人蠢笨,我真是一点也猜不透二小姐的意思了”,冯由这话到真不是奉承,此刻他瞪着一双眼,目光探究的在身旁这个女人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流连。
      席陆拿出两纸信封,“公公,也许我和席大将军也不是这么一体不分。若是你信我这句话,便也能信了我此次来访的目的”,席陆将两封信一并推至冯由面前,“我的诚意都在两封信之中了”。
      两封信静静躺在一旁,冯由并未拿起,“姑娘说了许多,可是还未透露来意呢”
      “我想同公公合作”
      “席总兵.......”
      “公公还是未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席陆拿起一封信拆开,再次摊在冯由面前,“公公,这一封是我的来历,看完想必你也能明白为何席振如此重用我,也许你也不会再觉得我来找你是不自量力了”
      冯由在席陆的注视下,拿起信细细读来,脸上由惊至疑,又终是一副了然模样,“神女,月合教神女?”
      月合教当年也是一时风头无两,月合教神女据说有通天之眼,连神之耳,可转生死,可入未来。虽然信徒众多,但形迹极为隐蔽,朝廷花了大力气也没有剿灭。几年前不知为何,一时间销声匿迹。如今突然冒出个神女来,若说是装神弄鬼也无不可。
      冯由看了看细节详尽的信件,不说追查,仅仅凭一封信便可做主烧死她了,这女人如此做是太过冒险还是愚蠢。
      “公公若是有疑问,大可一一查验,我还有时间等公公”
      “你既选择席振,现在这般弃之如敝履?”,冯由再直视这女人沉沉眼波,总觉心生异样
      女人抬手掩嘴,轻笑出声,只不过声音听起来却不真实,“君子不立危墙”
      “噢?”冯由现下完全回过神来,这件事说到底也不是今晚能定下的,因此一时间松缓精神来,“听闻月合教神女上知国运下解人轮,怎的择主竟都没有给自己算上一算?”冯由伸手将女子面前那只琉璃杯拿了过来,不疾不徐的斟酒。女子见他似是还有许多话,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现在既知主上有难,不思解祸,在此时登上我这不值一提的人的门”,冯由敛住笑意,借着烛光紧盯女人,“是你徒有其名,还是本不可信?”
      席陆眼中蕴含一丝讥讽,“我所能做的不过在当下选择最有利于我的选择。世上既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儿,也没有医家能治得了狂妄。若是来日公公也这般行至末路,我自然也是会躲得远远的”
      冯由思索片刻,打开灯罩,烛火咬了一信的一角,而后大片铺开迅速吞下。冯由放开手,半剌纸和微弱的火光旋转着只剩下灰烬落地。
      “你要什么?”,冯由沉声道
      不知何时席陆卸下了脸上似有若无的笑,眼中冷的出霜。她再次拿起帷帽戴上,幽幽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知是她声音本就弱还隔了纬纱,还是如此野心赤裸裸的暴露总是让人不敢相信,冯由一时怀疑她是否出过声。
      “卢将军一死,今晚之后事态发展便不是你我能控制住的了,还有一封信既是我献给公公自保之法,这也算我今晚的第二个诚意。这封信也能帮公公确认一下在下实非名过其实”
      “当然今晚也要辛苦公公帮我做件事,保下一个孩子”

      且说回游击将军府,秦康文花了好一番心思,借着日食之机,方才终于攀上卢正宇。原以为不过送出去一具身体罢了,只是想不到他那双手在身上不安分的四处游走,能明显探知他呼吸急促的开始有了反应时,身体直接的感知竟似黏虫攀体,寒毛立起。最为难捱的是赶不走的西蛮那张破损的脸,避不开的她悲悯的盯着自己的目光。简直生不如死。
      但说时迟那时快,卢正宇上下其手几近探入,一黑衣人破窗而入,还没来得及反应,秦康文便被溅了一身血。
      她尚存的理智促使她小心的瞟了一眼那大汉,其实她倒是并不很怕,但她甚是清楚现在一副孱弱害怕之态更安全,继而身体做颤巍巍的模样缩到墙角边,低着头看着破窗而入的贼人拎着的滴血的刀尖,立在卢万宇的尸体旁。
      卢万宇死了,这都用不着她推测,现在卢万宇的脑袋只和身子连着半剌,正汩汩往外淌血。秦康文看着血流一地,心上一时间说不清是解脱还是可惜,复杂的最后只剩下可笑。
      贼人立在原地啐了一口唾沫,颇为不高兴的道,“他妈的,到底是不是男人,愣是折腾半宿也没干点正经事儿”
      另一侧的窗户嘎吱一声被推开,“大哥,你是来过瘾的不成,走了”
      “臭小子,不是我眼馋,敢情喂蚊子的不是你”
      外头显然还有接应,秦康文环抱身体,贼人现下肯定在她身上打探。不过直觉中这贼人已全然没有杀气,或者说她能肯定这一刻她能活下去。
      “别开口”
      那贼冷不丁的只留下一句话,便从侧面窗户飞跃出去。
      秦康文方才抬起头,卢万宇那具歪着脑袋死不瞑目的尸体。她不由的想起西蛮,卢正宇那般不经意的一挥刀,几近削去了她一半脑袋,送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她的西蛮那样好看的一张脸最后都不能完整的拼在一起,而这个凶手还没有受到一点折磨,竟就能死的如此体面;
      一时又想起在脑子里盘了许久的计划,没有了卢正宇一切只能当做空谈。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问题,这个情形下她是不是凶手都不重要了。既如此…….
      秦康文看了看门口,又在看看卢正宇死不瞑目的脸,视线一转看见他腰上别着的佩刀,立即冲上去。
      门打开时,穿着兵甲的人先是愣住片刻,低抵喊了句“将军”,这一声将正费力在卢正宇尸体上泄气的秦康文叫的清醒过来。
      出乎意料,那兵卫冲进来并未出声,夺下了秦康文手上的佩刀,又将秦康文从卢正宇身上拉开。
      秦康文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一字一顿的说道,“别开口,懂吗?”,直至秦康文木楞的点了点头
      那卫兵方才将刀放掷卢正宇身旁,开始呼叫起来。一会儿房间内拥进来无数人,围绕着卢正宇的尸体嚎哭乱叫。
      没多久他们就想起来这屋子里头还有一个满身血污的女子,秦康文被押了手撞到在地,随即后背一阵剧痛,愣是生生吐了口血出来。
      “我方才听见她呼救,进来就看见这幅场景,我想这姑娘想必是重要的人证,不要伤了她,等抚台大人过来,再处置吧”
      秦康文被压在地上,自然看不见情形了,也知说话的必是头一个冲进来的卫兵。她砸吧砸吧嘴,吐出一口血沫子,胸口牵着一阵阵发疼。到底是兵,这么压着一膝盖,肋骨像是断了似的。
      老天爷真是磨人
      想杀他的时候无从下手,想用这个人的时候他死的这么干脆
      想死的时候死不掉,决不能死的时候要当替死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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