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燕素河

3、访客

　　由于肖太太临时取消了约定，所以这一天的我显得格外轻松，当然除了早上接连二三做的噩梦之外。临近下班的时候，袁丽因为和男朋友有约会，所以我放她早早的回家了。看她兴奋的样子，年轻人啊，总是那么沉醉在爱情里。忽然想到了严洁，不知道她现在那那里怎么样。我和严洁已经有四，五年的感情了吧，自从大三那年初次相见开始。一转眼，大家各自毕业，我到这座小城市，而她远赴英国留学。

　　我们的感情应该很稳定，别人都说分隔两地容易变心，可似乎这句话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印证，反而因为地域的分隔而更加的亲密起来。每个星期天下午我会给严洁打电话，她在那里也快毕业，估计再过半年就可以团聚了，我想那时我们就计划结婚。

　　现在是晚上7点
　　窗外已经全黑了，在这个南方的小城市里，因为基础设施没有大城市那么好，人口也不是那么多，很多建筑物都没有亮灯，即使6月份的天，一到7点，也就全黑了。由于袁丽走的早，我得动手整理一些剩下的工作。随手在一边的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以及一个便当，准备那便当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一般来说我的晚饭基本上都这样解决的，呵呵，一个男人嘛，能吃饱就行。

　　我想等吃完了，稍微再弄一会就可以回家了，我可不愿意把诊所当做自己的家，虽然两者是一样的冰冷。刚挖了几口，门铃突然刺耳的响了起来，仿佛是划破了刚才寂静的空间，方才吃的那一口哽咽在了喉咙口。“是谁啊，那么晚了。”我喝了一口水之后，走到门前，一把将门打开。

　　门外一阵冷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这才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脖子上围着一块厚厚的围巾，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将额头压的低低的，我只能看见他的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睛…我有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虽然还不至于穿短袖热裤的，但是裹一身大衣，有点奇怪。

　　但是我怎么也忘记不了他的那双充满着血丝以及惶恐的眼睛，当我把他迎进来，坐在对面的治疗椅上的时候，他的神情依然是那么紧张与害怕。我倒了一杯温水给他，让他压压惊：“先生，别紧张，慢慢来，发生什么事了。”

　　他接过水杯，一手将帽子与围巾揭开，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可以说扔在马路上肯定很快就会被淹没的脸。此人大约25，6岁，浓眉大眼，皮肤有些黝黑，看他拿杯子的手比较粗糙，想必不像是城市里的人，估计是来这里打工的外来人。

　　“医生，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我总觉得…”他这么说的时候，手一直在发抖，眼睛不停的打量着四周的情况。他的这些异常举动让我自己也有点神经过敏起来。

　　我走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手道：“别怕，先生，你总觉得什么？”

　　“我总觉得最近有些怪。”他神经兮兮的回答着
　　“有些怪？怎么个怪法，你说吧，我帮你分析一下。”我回到办公桌边，自己也坐了下来，然后看看他那件厚厚的大衣问道：“你不觉得热吗？”

　　“噢，不觉得热。”小伙子看了看自己的大衣，还是没脱下来，继续说道：“我姓方，我叫方更生，我是S村人，到这里打工也快一年了。”他打量了半天诊所之后，才放下心来，喝了一口水后缓缓跟我道来：“事情大概发生在半个月前，我刚刚在玫瑰山庄一户富人家刷完漆回来，这家主人还挺好的，看我们这些工人辛苦，每天准备一些糕点绿豆汤什么的当点心。正准备回Y区的农民出租房睡觉，可是路经东林路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个女人在喊救命，医生，你也知道东林路吧。”他添了添干枯的嘴唇道。

　　“恩，我知道，那是一条靠近东林山的环山公路，从市区到Y区一般都要经过这条路，也是出城的路之一”我一边玩弄着手中的笔，一边想着那条东林路的地理位置来。平时的东林路，由于是出城的路，路过的车子多，就有了Y区一些农民在路边开设的小茶摊什么的，比较热闹。而一般打工的人都选择Y区的农民出租房租房子，因为那里租金很便宜。可是因为最近政府需要修整路面，所以让机动车改道了，以前的茶摊也就消失了，晚上除了一些回家的打工者，几乎没什么人经过那里了。听方更生这么一说，莫非他遇见了什么案件？怪事？还是其他？

　　他又喝了一口水，愤愤的说：“我想啊，一个女人喊救命，那肯定是发生什么了，但是我胆子小，只是沿着声音跑了过去，就在东林路快靠近Y区的一个施工处，发现一辆被撞歪车头的小车，里面有个女人在喊。”

　　“恩，你继续说。”

　　“我一看是车祸，本来是想把她拖出车子的，但是一看方向盘卡住了她的胸，嘴角不断在吐血，我借着施工灯看了一下，整张脸被前面挡风玻璃的碎渣划裂的全是口子，口子边上的肉全被翻了出来，白色的，红色的，哎呦妈呀，你不知道那张脸太恐怖了。”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手一直在发抖，看的出他在害怕，神色很慌张，思绪也有些凌乱。

　　“恩，那你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当然跑了。”他讲完之后喝了一口手中的热水，用手背擦了一把额头，大热天的他居然冒了冷汗。

　　“你为什么要逃跑？”我又问了一句
　　“她的那张脸太恐怖了，我吓死了，所以不自觉的就跑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是不是一直在责备自己见死不救？而心里产生了不安的情绪”我在空白的纸上随便的涂鸦着。

　　“我承认我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在我面前死掉，但是我怕的是后来发生的事情。”
　　“哦？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医生，自从我亲眼目睹了那一次车祸，那天以后我总觉得自己周围的一些事情不对劲啊。”他才放松一会的神经马上又紧绷了起来，有些哆嗦道：“我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无论我去打工送货也好，我回家走在路上也好，后面总是冷飕飕的。可我回头看呢，却没有人。”

　　“会不会是心理作用啊。”我又在纸上划了几条，心有些不在意的听着。有些人因为一些人义道德上的自责总是心事重重，潜在意识里害怕着周围的一切，害怕周围的人都在谴责他，甚至有些会幻想死者是因为他而死亡。

　　“不是的，我是说不仅我觉得有人跟踪我，还有的是我总是遇见一些奇怪的事情。”他听我一讲有些激动起来

　　“哦？什么奇怪的事情。”我放下笔，开始有兴趣听他讲了。

　　“那天起，每隔三差五的，我就觉得房间里的东西有所移动过。比方说，明明前一晚牙膏当在杯子里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在水池旁，喝完水的水杯明明是盖好了，醒来的时候却是打开的…你说怪不怪。”

　　“是不是你一时忘记了呢？”
　　“不会的，如果说一次两次忘记我也认了，可是连续半个月这样的事情发生，我怎么会忘记呢。还有更离谱的是，那天早晨，我帮老板送货去市中心的广富楼，结果闭上眼我都能摸过去的路，竟然搞不清方向了，整整花了我两倍的时间才到那里，好悬啊。医生，这是不是老人们经常说的“鬼打墙”啊！”他大气不啃一声，死死的盯着我。

　　“呵呵，方先生，现在是21世纪了，你还相信这些？估计是最近多雾，你是不是因为大雾迷失了方向呢。”
　　“哦~也有可能，那天的确有雾。不过…”他还想说什么，被我打断了话题：“好了，方先生，我觉得你可能是因为这次的车祸事件造成了心里余悸，没什么的，我给你开一些镇静剂，没什么副作用，而且药量比较轻。而且我发现你好像喝酒了，以后还是不要喝那么多的好。”

　　“哦~这样啊，看来是我疑神疑鬼了，谢谢医生。对了，我酒量不错的，呵呵，有时候工作累了，喝点睡眠好。”方更生将喝剩下的水放在一边的小方桌上，起身要走，我问了他一句：“对了，你怎么不去大医院咨询，要到我这里来。”

　　“因为我刚才回家的时候又觉得有人跟踪了，所以就跑了过来，看你这里有灯光，我想一定有人，后来再看看你门口挂着的牌子，我想问问你也一样吧，这些怪事。”

　　“哦，这样啊。那你记得不要太去背负一些不该有的责任。”我把他送出门口之后，也打算关门回家了。门外很冷，风也很大，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黄色暴风雨，我想大概有台风要形成了吧。

　　回到办公室，我把刚才涂鸦的白纸揉成了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筒，将桌子上的笔啊，纸啊什么的稍微整理了一下，只觉得左手手背微微的疼，借着微弱的灯光瞧去，只见手背上有一大块於青。“怎么会有於青的，哪里碰到了？”想着想着，将左手抬到了眼前，於青颜色很深，几个深红色的印子，感觉好象是人的手指印。

　　手指印？！
　　刚才没人捏过我的手啊，难道是袁丽？不可能，她哪能捏的那么重。那是谁呢？莫非是…

　　窗格子外吹进一阵冷风，吹得桌子上的资料哗哗作响，好象要响彻整个房间一样震聋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