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天之骄子拐走之后》水云令

58、欺负

　　允素云的祭日之后不久，允青霜开始用白石皓寻来的功法尝试引气入体。

　　引气入体，即将天地之中与自身相合的灵气从额际明堂穴引入，经行奇经八脉，贯通周身七百二十个灵窍，随后流入灵根，驱使灵根与天地振鸣。

　　待到引气之人面目悦泽，体有光华，能自动吸取吐纳天地之中的灵气之时，便算成功了。

　　一般的孩童在满五岁时便会尝试引气，允青霜已经将近六岁，此时才引气，已经有些晚了。

　　这自然不是白石皓疏忽了，实际上在允青霜未满五岁时，他就已经开始物色合适的修士帮他引气。

　　引气入体对大部分未曾修炼的孩童而言是相当困难的事，若有不慎，轻则毁坏道途，重则危及性命，且灵根越是驳杂，引气越是艰难。

　　允青霜的五灵根，无疑是最难引气成功的。

　　若是在大宗门或是修仙世家之中，孩童自然由修为高超、经验丰富的宗门师长或族中长辈导引帮助，便是散修，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也能花费灵石寻找专门替人引气的修士引导。

　　然而，白石皓寻了许多位这样的修士，都被拒绝了：“一个五灵根，何必白费精力，有那工夫，我不如多替几个人引气。”

　　尽管白石皓从智脑的分析中坚信五灵根才是最好的资质，却并不能改变其余人的看法，替人引气亦是相当耗费精力、时间的事，权衡一番利弊，这些修士自然不愿接受这样麻烦的交易。

　　既然无人引导，允青霜便自己照着功法来练习。

　　这一试，便是四年。引气成功这一年，他已经将近十岁。

　　而不久前，凤凰宗的天之骄子，比他小三岁的繁雅志，已经成功筑基。

　　世人皆言，凤凰宗宗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恐怕将来成就更胜其父。

　　五年之后，繁雅志结成最上等的金丹，被公认为天午大陆千年来最有希望飞升的修士。

　　凤凰宗举行了隆重的结丹大典，以百万株灵花将整个凤凰山铺成鲜花之海，邀请十大宗门、各大散修联盟前来同庆盛事。

　　大典中途，繁雅志听众父命，以一段来如雷霆，去若潮涌的剑舞惊艳四座。

　　那日，允青霜捧着一盆灵花，与许多山下的杂役一起将灵花送往凤凰大殿，望见会场当中丝竹齐鸣，凤凰宗主繁于秋手携爱子，志得意满地与各宗修士觥筹交错。

　　清风袭来，将灵花的香气散入漫山遍野，曛人欲醉。

　　与允青霜同行的一个杂役一边走一边不住回头，满脸痴迷：“那就是凤凰宗宗子啊，果然使人见之忘俗！”

　　“啧，这是自然，听闻这繁公子的容貌继承其母，天赋继承其父，只有这般天造地设的父母，才生得出这样钟灵毓秀的公子啊！”

　　“近百年来天午大陆各宗后进子弟青黄不接，大能们陷入瓶颈，唯有这凤凰宗有此骄子，也不知将来是何等风光，恐怕这十大宗门的排名不久便要变动。”

　　“不错，有这般弟子，不愁凤凰宗不兴……喂，允青霜，你愣在那干什么呢，咱们可不能耽误时间，快走快走！”

　　“哈哈哈，吴叔，繁公子这样的美人，平时可不轻易出来，你还不兴让人家多看两眼啊！“

　　众人轰笑起来，允青霜收回目光，跟上众人的脚步，心中却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若是这天之骄子被毁掉，不知繁于秋会是什么感觉呢？

　　这个念头本只是一闪而逝，不久之后，却有了实现的可能。

　　允青霜没想到会在凤凰宗外见到繁雅志。

　　在凤凰山脚下生活了十几年，允青霜很清楚，这凤凰宗的小少爷除了每年在生辰时坐着凤鸟拉的四轮追云车出山溜一圈外，从不外出。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这个小少爷被养得天真轻信，甚至到了愚蠢的地步。与他狼心狗肺的父亲几乎截然相反。

　　自那日在仙田中遇见之后，繁雅志几乎日日到山下来寻他和阿爹。

　　初时允青霜只当他是贪新鲜好玩，谁知他却如牛皮膏药一般，甩也甩不脱。

　　日子久了，甚至生了一种可笑的心思。

　　他竟对自己有了思慕之心。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知在别人眼中，他的心思几乎是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何其可笑。何其荒谬。

　　繁于秋最看重的单金灵根的儿子，竟对他这个被抛弃的五灵根废物有了思慕之心。
　　允青霜几乎想仰天大笑。

　　这是何等离奇之事！

　　若是被繁于秋知晓，怕是要被气得吐血而亡吧。

　　一想到这个，允青霜便觉荒唐又快意。

　　少年却毫无所觉，仍旧见天儿地往他这儿跑，无论被他气得多厉害，转头便忘了。

　　有时还跑去跟白石皓告状。

　　世上竟有如此愚蠢之人，允青霜冷眼旁观，他想看看这蠢货能傻到什么程度。

　　有一日，少年又来寻他，白石皓恰好不在。

　　这是个好机会，允青霜想。

　　他用锦玉乌的叶子泡了一壶茶，放到少年面前。

　　少年明显有些诧异，受宠若惊地指指自己：“给我的？”

　　蠢货。

　　他在心里又说了一遍，讽刺道：“给傻子的，你是吗？”

　　“我不是！”少年气得涨红了脸，拿起自己带来给小银龙的一个果子用力丢了过来，“你就不会好好说话吗？”

　　允青霜没有理他，趴在地上的银蛇一跃而起，叼住了灵果大快朵颐。

　　少年更气了，指着他和小银龙道：“你们都欺负我！”

　　他自己拿起茶壶，倒了满满一杯，毫无防备地一饮而尽。

　　末了，还挑衅地看了允青霜一眼。

　　在那一刹那，允青霜忽然后悔了。

　　他心中涌起难以控制的愤怒：“你这样蠢，不欺负你欺负谁？”

　　这一回，少年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他猛地站起来，红着眼眶冲出了屋门：“可恶，再也不理你了，我要去找白叔叔！”

　　繁雅志走后，银蛇囫囵吃完了他带来的灵果，开始围着那壶锦玉乌泡的茶水蠢蠢欲动。

　　允青霜捏起它丢进了灶炉，将壶里的毒茶倒掉，反复清洗了几遍，从院中拔了一棵风吟草，切出根须，摘下花瓣，又去外头买了一只鸭子回来，熬了一锅汤。

　　一个时辰之后，午时刚过，繁雅志与白石皓一起回来了。

　　“好香，儿子，你熬了什么汤？”白石皓嗅了嗅飘在房中的香气，问道。

　　“鸭汤。”

　　“今天倒是稀奇，你不是最不喜欢吃鸭子，怎么熬起鸭汤来了？”白石皓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从仙田中挖回的灵植，少年也将手中的工具在院中放好，走进屋内。

　　听到允青霜的回答时，他快速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允青霜不喜欢鸭汤，总觉得有股挥之不去的腥味。

　　繁雅志却很喜欢。

　　自从在这里吃了一次便念念不忘，时不时总要撒娇缠着白石皓做给他。

　　“去洗手。”允青霜道。

　　没有特意对谁说，少年却自动自觉地去了。

　　等他坐回桌前，上面已经摆了两碗热腾腾的鸭汤，撒着碧绿的葱段，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少年暗暗咽了咽口水，却还装模作样地端坐着，没有端起来喝。

　　允青霜觉得好笑。

　　他故意说道：“不喝？我给小银龙了。”伸手就要去拿少年面前的那碗鸭汤。

　　少年立即拍开他的手：“小银龙今日吃了那么多灵果，它才不会要这个。”

　　他拿起鸭汤，吨吨吨地喝了半碗。

　　允青霜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少年喝下的毒茶不多，这下应该已经解了。

　　“奇怪，青霜，你在汤里放了什么，怎么有股涩味。”白石皓也喝了一口，纳闷地问道。

　　“放了点补气暖身的药草。”他镇定自若地回答。

　　“那白叔叔该多喝点，入秋了，今年很冷呢。”

　　“小志也多喝点，这可是青霜的手艺的哦。”

　　“哼，他做的没有白叔叔好吃……”

　　时如驹逝，秋去冬来，眨眼便是两年过去。

　　繁于秋仍在闭关，繁雅志仍旧日日往山下跑，有时甚至几日都不回去，住在允青霜父子家中。

　　少年这般不加避讳地往这儿跑，尽管他随两人去街上售卖灵植时会掩饰样貌，时间长了，周围的人自然也知道了，凤凰宗的宗子与这一家子交好。

　　疑惑惊诧者有之，羡慕嫉恨者有之，冷嘲热讽者有之。

　　毕竟，允青霜是出了名的五灵根，白石皓又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怎么看，都不应是能与凤凰宗的天之骄子来往的人物。

　　少年的心思又那样明显。

　　自然而然地，周边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

　　有一回两人同去仙田，还直接听见了众人的议论。

　　“嘿嘿，你们说，那五灵根废物给繁公子喝了什么迷魂汤，怎么迷得他那样？”

　　“这谁知道，那两父子懂的邪门歪道不少，咱们不会种的灵植人家会，人家会种的，咱们听都没听过，真给繁公子下了些风流药，咱们也不会知道不是。”

　　“嚯，这繁小公子看着人这样灵醒，怎么眼神恁般差，也不知道繁宗主何时出关，再不管管，儿子都要被拐跑了。”

　　“啧啧，亏得繁公子是个男身，这要是个女儿，怕是连胎都怀上了……”

　　允青霜不是第一次听这些下作流言，他从不理会，旁边的繁雅志却是被说得面红耳赤，羞愤莫名。

　　“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什么！”少年冲众人大吼了一声。

　　“哎哟”，众人纷纷做鸟兽散。

　　允青霜睨了他一眼。

　　少年脸红得要滴出血来了，他慌慌张张地道：“我要回宗了。”

　　此后好几日都未出现。

　　允青霜不是没有想过，等繁于秋出关，发现他的宝贝儿子日日往他这儿跑，又得知了他的身份，会是什么反应。

　　勃然大怒？难以置信？亦或是，怀疑他居心叵测？

　　自然，他确是居心叵测。

　　他甚至想过让繁雅志将锦玉乌带回凤凰宗，儿子孝敬给父亲的好茶，想必繁于秋一定会喝进肚里吧。

　　不过，这小少爷这样蠢，恐怕还没到繁于秋口中，这茶的来历便要被发现了。

　　更重要的是，应付这种凝魄期的修士，便是将锦玉乌辟谷丹给他吃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反而会打草惊蛇。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还未等繁于秋出关，繁雅志便先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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