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天之骄子拐走之后》水云令

100、见面

　　文雅男子问道：“你说的，可是连莺之子吗？”

　　青年忽然觉出一丝荒谬，更多的是不悦。

　　连莺死去之时，繁雅志还是个无知无觉的婴儿，无法告知他身世，少年懵懵懂懂地过了十余年，这说起来还算是好事。

　　这萧十方却口口声声“连莺之子”，摆明了连繁雅志是自己的骨肉都不知晓，不论其中有何内情，在允青霜看来，也过于痴愚失责，不堪为人父。

　　他语气冷漠了一些：“正是。”他无意多说，拱手道：“萧仙王若无吩咐，晚辈先行告退。”

　　邵绿领着一众寸心门弟子远远地立着，既不甘离去，又无力再与萧十方对战。

　　此刻见允青霜欲要离去，邵绿不禁出声道：“允道友……”

　　青年停住脚步，他其实并不想掺和此事，无奈前往辰申大陆，甚至回程之时都还需倚仗逍遥楼的大船。

　　本以为以经纬楼内蕴五行之力的琳琅带能轻易捕捉晓霜红叶，半途却又被萧十方搅和了。

　　但既然答应了邵绿，也不好就此丢开不理，他传音道：“若是贵派温道友没有做出毁林之举，此事并不难解决，如今事已做绝，双方俱有死伤，这仇怨便不是我能化解的了。”

　　“无需道友化解，我只需取得一两万年枫脂香便可交差，鳌口夺珠会将近，若不能取得此香，我……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说到后来，已是语带哀求。

　　她看出青年还未使尽全力，无论如何不肯轻易放弃，又加上一句：“按理不该再给道友添麻烦，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鳌口夺珠会中多有来自各大陆的奇物，随便一样拿出来，价值便胜过品花会中奇葩百倍不止。
　　若道友能助我取得万年枫脂香，邵绿能保证道友至少可免价获得一样会中珍宝。”

　　青年思索片刻，轻轻颔首：“若只是取得一两枫脂香，倒还容易，只如今还不是时机，邵道友莫若带人先回逍遥楼，一二日后，我必将枫脂香奉上。”

　　邵绿大喜，当下也不再废话，率先领着众弟子出林。

　　那晓霜红叶却还不愿放过众人，它从萧十方袖中飘出，巨脸浮于空中，咆哮道：“账还未清，就想这般轻易离去吗？”

　　“至尊，算了吧，你那枫林，日后我再设法替你恢复，寸心门也赔上了十余人性命，孰赢孰输，萧十方实在没有工夫替你们一一掰扯清楚。”萧十方劝道。

　　他并未疾言厉色，只是神情平静地将此话说来，无论是晓霜红叶元灵，还是邵绿等人，便都低眉敛目，各自将怨恨都忍了回去。

　　“去吧。”文雅男子冲允青霜点点头，青年再次行了一礼，转身随着一众寸心门弟子出了桐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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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当真是我的亲生父亲吗？”

　　逍遥楼天字十三号房中，听完事情的始末，繁雅志犹疑地出声。

　　他紧张得手心冒汗，把青年的手掌都洇湿了，允青霜看着少年，柔声道：“八成是了。无需担忧，我与你同去。”

　　想了想，他又道：“若是不想去，也由得你。”

　　繁雅志沉默半晌，微微颤抖的手在青年温柔的目光中平静下来，他开口道：“我想去。”

　　允青霜并未拖延，少年一说想去面见萧十方，当下便带着他复又出了逍遥楼，趁着天晴往城外碧桐木林行去。

　　才进入桐木林不久，两人便遥遥听见一阵缥缈空灵的琴声穿林而来，其音暗含无限怅惘悲怆，使人一听便觉心伤哀绝，不禁要问弹琴之人究竟遇到了何等凄凉之事，以至如此。

　　繁雅志忽然停下脚步：怅然道：“我听过这首曲子。”

　　看着允青霜疑惑的神色，少年补充道：“我阿娘留下的引凤铃内有一机关，按动机关便能使它自奏一首乐曲，与留声石相似，那曲子便与这琴音一模一样。”

　　“如此，便是十成十了。”青年道，“这是名曲《春逝》，几十年前不知何人所作，此曲寓恋侣离散天涯后伤情之意。你阿娘在引凤铃内刻下这曲子，应该不是巧合。”

　　少年更加伤怀：“真不知道，他们若是彼此有情，为何……”

　　叹了口气，允青霜在他发上轻轻一抚：“上一辈的事，非你我所能改变，走吧。”

　　两人循着琴声渐渐深入桐木林中心，两刻钟后，一座木屋隐约在望，与此同时，乐音忽止，木屋中传出一道清雅嗓音：“来了么，二位稍待。”

　　二人停步，繁雅志又开始紧张，他紧紧拉住青年的胳膊，脸色发白。

　　“不要怕，我在呢。”允青霜道，安抚地将少年的手握入掌中，与他十指相扣。

　　片刻后，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萧十方含笑出迎：“蓬门简陋，间慢两位……”他目光掠过允青霜旁的少年，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愣在门前。

　　“你——你……”死死盯着少年，萧十方抖着嘴唇说了几次，都未能完整道出一句话来。

　　无需任何言语解释，看到繁雅志与自己有七成相似的面容时，他便明白了一切。

　　繁雅志只看了男子一眼，便赶紧躲到了青年身后。

　　萧十方目光跟随着他，呆若木鸡。

　　还是允青霜开口：“要落雨了，萧仙王有话不妨先进门再说吧。”

　　“好，好！”萧十方此时哪里还有之前的从容，他梦游般看着允青霜牵着少年的手进了屋，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待两人就座，允青霜反客为主一般道：“萧仙王请坐下吧。”

　　萧十方这才如梦初醒，匆忙地在两人对面坐下，眼睛仍旧看着繁雅志。

　　青年自然地拿起桌上的茶具，给自己和少年、萧十方都倒了杯茶，也不说话，就任男子这般看了许久。

　　“你……跟你母亲一点都不像。”萧十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微颤抖。

　　繁雅志从进屋之后便努力保持着镇定，他咽了咽口水，磕磕绊绊地道：“是、是吗，我没见过阿娘。”

　　男子张了张嘴，几次才组成完整的句子：“是我，是我太混账……这么多年，竟未察觉一丝不对。”

　　“早几年，我便听说凤凰宗出了变故，其时起过一点去找你的心思……却终究没有成行。是我太过愚蠢，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头。”双目被悔恨浸染出红色血丝，萧十方紧紧抓住方桌一角，不想一下便把那桌角掰掉半块木头。

　　青年脸庞上止不住现出些许嘲讽。

　　如他所想，几年前繁雅志被废毁灵根逐出凤凰宗一事天下皆知，就算萧十方像传闻中的那样，时常出海流连于诸岛屿，这件事他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只要稍有常识，便能想象陡然遭此劫难，繁雅志的处境有多么危险，若他有心，便该此时出手。

　　可他最终没有。

　　如今才来懊悔，徒增谬然。

　　他觉着可笑，少年见萧十方如此激动，连忙安慰道：“没有呀……你、你不用担心，我挺好的，没有吃很多苦。”

　　他转头看了允青霜一眼，补充说明：“我后来跟青霜与白叔叔住在一起呢，他们对我可好了。”

　　男子目光也随之投向允青霜，他站起身，俯首郑重朝青年行了一礼：“多得允道友万事周全，我儿命途多舛，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尽到一点责任，真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允青霜没有受他的礼，避到了一边，他心中升起莫名的不悦，口气便淡淡的：“萧仙王多虑了，我和雅志生死相依，甘苦与共，何需仙王另谈一谢字。”

　　少年转头，冲他甜甜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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