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子除妖法则》鹭起

34、03

　　【003】

　　车里响起常尖微弱的鼾声。

　　唐书遥把车门敞开，探出去一条腿。

　　车外的温度已经低下去了，这样待着还蛮舒服，偶尔吹来的微风蹭着她的肌肤，比车里冷气舒服。

　　她把储物盒打开，吴染染写的纸条还在里头，正面“H-X分子”，背面——写着一处地址。

　　人怎么还不来？
　　她烦躁地啧啧嘴。

　　突然，一道光晃上她的眼睛。

　　她猛然偏头，同时眯起眼睛，光晃过去后，她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那边黑魆魆的一片，直到一个高高的人影在她身前站定。

　　没什么威胁，唐书遥略微仰头，懒懒问：“你哪位啊？”

　　那人穿着黑色T恤和长裤，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低，垂下的眼刚好与她对视。

　　唐书遥注意到他颧骨上有擦伤，随即目光下移——这人胳膊上也有擦伤。

　　“你是……常尖的人？”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

　　唐书遥无情地按了两下喇叭，后座的人被吵醒。

　　常尖睁着木讷的眼，先是盯着车顶看了会儿，才慢慢坐起。

　　她朝唐书遥的方向看：“怎么了？这人是……”

　　唐书遥努努嘴：“找你的。”

　　“找我的？“常尖欺身向前，想仔细辨认外头的人，没想到那人直接开口：“是我，尖姐。”
　　声音很熟悉，常尖脸色一沉，说：“让他上车。”

　　“哦。”
　　唐书遥懒懒看那人一眼，把腿收回来，把车门关上。

　　是宋辉明。

　　他上车，和常尖坐一起。

　　常尖侧目看他，他和去摩非之前不太一样，人成熟很多，也内敛很多，脸上、胳膊上有擦伤。

　　她问唐书遥：“能麻烦你找个说话的地方吗？”

　　唐书遥启动车子，轮胎刮擦地面，压过几颗小石子。

　　宋辉明在这，那就意味着摩非已经出事了，常尖握着手机，舔了舔嘴唇，心里浮躁，坐不太住。

　　唐书遥把冷气关了，降下窗来，天渐明，晨风吹进来。常尖忽然舒服很多，她转过脸，抬眼看外头将明未明的天。

　　宋辉明搓了搓脸，想说话，但……从何说起呢？

　　这些日子发生太多事，从第一次见吴染染，再到入摩非去C实验室打工，最后仓皇逃出，又坐到常尖旁边。
　　他看自己这狼狈模样，真是太可笑了。

　　常尖动动唇：“摩非那边……”

　　宋辉明用手搓了搓脸，“实验室解散了，我们领了一笔钱，被送到附近的县城住了一阵子。”

　　唐书遥握方向盘的手一顿，她眼珠略动，从后视镜里看常尖。

　　恰好，常尖也在看她。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心一抖，实验室C果然如预想中的那样完蛋。

　　宋辉明被送到县城后，精神很不好，除了落后的设施带来的不便，还有来自C实验室的威胁，他在夹缝中过了好几天，几度崩溃，每每想起吴染染的警告，都悔不当初。

　　他声音沙哑：“是小吴姐给我发了邮件，让我不计一切代价离开。”

　　他这一路艰辛，摩非小镇上交通不发达，他半夜拖着行李去路边碰运气，运气好的话，能拦住车，和里头的人拼车走，运气不好，只能在寒冷中站到天明。

　　他碰了三天，才碰到一辆面包。

　　司机是个生意人，收他两千块，答应把他放到城里。

　　可路上，又用其他乘客觉得不方便为由，一直宰他，他前前后后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了司机，才进到城里。

　　谢天谢地。
　　能出来就行。

　　他这一路忍气吞声的怒意，都在看到清晨那缕熹光而消散。

　　手里只剩五十，他找了家网吧，登录自己的电子邮箱。

　　给吴染染发了封邮件。

　　在等的功夫，他趴在桌子上不小心睡着了，睡醒后，脚边的行李就不见了。

　　他盯着那块空荡荡的水泥地板看，一股委屈冲上心头，他咽了口唾沫，平静地唤醒电脑桌面，重新登录进邮箱……

　　宋辉明又搓了搓脸：“小吴姐给了我车费，让我到江城找她，我来了以后，她说暂时没空，让我先过来找你。”

　　常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唐书遥说：“还能怎么知道呗，她自己定的地点，让我开车拉你过来接他。”

　　常尖：“……”
　　“哦。”

　　唐书遥从储物盒里拿出那张纸条，纸条背面写着她房产地址，吴染染真就把她当司机。

　　她笑了下，然后转过身，把写有“H-X”那面给宋辉明看：“兄弟，问你个问题，实验室倒台，和这东西有关系么？”

　　宋辉明怔怔的：“H-X分子？”

　　唐书遥期待地“嗯”了声。

　　常尖望着俩人，突然拿出手机，给吴染染发了信息。

　　***

　　意识游离了好久。

　　吴染染没再梦到那个女人，而是梦到了萨兰。

　　萨兰蹲在她脚边，拨弄地上一株黄心白瓣的小花。

　　吴染染喊她起来，她却说她要等阿妈来接她。

　　脚踩的土地越来越软，最后变成遍布泥泞的沼地，无数珊瑚草破土而出，在风中摇曳，吴染染被风沙迷了眼，急忙提醒萨兰：“快过来，小心！”

　　天迅速黑下来，一轮银白色的圆月盘踞空中，萨兰被珊瑚草开出的花吸引，追着它不断远去，吴染染睁开眼，伸手去拢萨兰的背影，只拢到一片虚空。

　　她腿动不了，只能一遍遍呼唤萨兰，可萨兰无论如何都不肯停下脚步。

　　她越跑越远。

　　“咚”的一声，她被远处的沼泽里吐出的植物根茎绊倒，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吴染染的声音涣散在空气里。

　　她呆呆望着那个小小的黑点——萨兰一直没起来。

　　她想从这个梦里醒来，可她却怎么也醒不来。

　　她无助地看着那轮银白色圆月，月光冷冽，遥遥落在她的身上，等她再去看萨兰时，她却浑身僵硬地愣在原地。

　　萨兰身边不远处走来一个女人。

　　那人面容悲戚，穿着臃肿的棉衣，脖子上绕着厚厚的围巾。

　　这是她自己。

　　这衣服是她去见萨兰那一天穿的。

　　她一直望着地上的萨兰看。

　　不。
　　不要！

　　吴染染猛然挣脱桎梏腿的力量，朝她们的方向猛跑。

　　可虚空的黑暗无法丈量远近，即便她跑的再卖力，也追不到跟前。

　　不，不行——

　　吴染染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她立即抬头去找萨兰。

　　在碰触到另外一个人目光时，她呼吸变快。

　　她看到，萨兰身旁的“吴染染”已经扭过身子。

　　她正在在看自己，眼底里是满是同情和悲哀。

　　那一瞬间，吴染染卸了浑身的劲儿。

　　她从地上爬起，坐下，朝着那个“吴染染”咧开嘴笑。

　　笑容含娇带媚，和这虚无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格格不入。

　　那个“吴染染”脸色瞬间就变得很难看。

　　她无所谓，只是笑，朝着她的另外一颗心疯狂挑衅。

　　***

　　天光大亮，窗外鸟啼啁啾。

　　吴染染睁开眼。

　　她没在梦中见到蒋川留下的踪迹，反倒是见到了另外一位“自己”。

　　她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手机发出声响，她才从床上坐起，拿过自己的手机。

　　电话是尖姐打来的。

　　她声音发抖：“染染，李存……他也跑出来了。”

　　吴染染顿了一下，说：“尖姐，你和老唐按照我说的做，我们还有活路。”

　　***

　　上午九点，江祈年被一通电话吵醒。

　　给他打电话的人是谷嘉男，房间隔音效果不好，但他也没打算防备吴染染，直接就点了接听。

　　谷嘉男声音还是一如既往欠揍。

　　他“嗯”了两声后挂掉电话。

　　伸了个懒腰，人清醒不少，他从沙发上腾地坐起来。

　　外头有动静。
　　吴染染起床了？

　　他先穿好衣服，然后俯下身子穿袜子、穿鞋。

　　刚系好鞋带，吴染染就推门进来，她手里端着两个碗，右手手腕上挂着一个布满白色雾气的塑料袋。

　　呦，小笼包。

　　江祈年吧折叠餐桌拿出来，让吴染染把早饭放上去。

　　他说：“谷嘉男联系我了。”

　　吴染染“嗯？”了一声。

　　江祈年：“他说，又发现新的妖踪，是类似你的实验体。”

　　吴染染继续“嗯”。

　　他挑挑眉。
　　不惊讶么？又知道了？

　　他搬了两张凳子过来，自己坐一张，然后上桌，用勺子舀豆腐脑吃：“昨晚睡得好么？”

　　“还行。”

　　“哦，看你精神状态不错啊，还买早饭。”

　　吴染染解开塑料袋，用一次性木筷夹了只包子出来：“还行。”

　　江祈年一口气喝完半碗豆腐脑，也去夹包子：“有头绪吗？这个妖踪是哪个？”

　　吴染染含糊不清：“有。”

　　“摩非来的？”

　　吴染染咽了包子，点点头：“嗯，我同期有三位实验体，我，唐书遥，还有个姓李的。”

　　江祈年：“这个是姓李那个？”

　　“嗯。”吴染染说，“摩非那边出事了，实验室解散，员工流出，实验体没人控制，自然也能跑出来。”

　　江祈年蹙眉：“那现在形势很危险啊。”

　　“是。”

　　这也是吴染染答应江祈年合作的原因。

　　实验体零一号李存，对目前的她来说，是个极大的危险，她需要江祈年的帮助。

　　吴染染：“你之前说帮我还算数么？”

　　江祈年笑：“算啊”
　　他把最后一只小笼包夹到吴染染碗里：“那你得给我好好说说，这个姓李的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