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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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日守灵，几乎都是靠敬王和雅王支撑下来的。敬王似乎很乐于如此忙紧忙出，倒是把强拉来的雅王折磨的烦躁难当，又不许打扰养病的素节，干脆日日骚扰女侍。
之后，毫无意外的，寿王、寿王妃以亲王、亲王妃之礼，其子女以郡王、郡主之礼，入葬皇陵。
再之后，便是册封素节为郡王的时候了。
其实封王大典本应是在皇子、皇孙年至十四之时进行的，但素节素来体弱，久病缠身，本为其选定的吉日偏生病的起不了身，皇帝无奈，只得改了日子，谁知他又病弱不起，几次之后，只好暂时搁下。但如今不封王，素节便没有府邸，久居皇城也不合祖制，更何况现在的素节看起来倒也气色不错，趁此解决这个拖累已久的问题，倒也说得上一举两得。
沐浴更衣，浩浩荡荡的祭拜过先祖，总算是到了去宣政殿接受册封的时刻。
素节刚刚露面，等候在朝堂之上多时的朝臣立刻耳语纷纷。
素节恍若无觉，对皇帝行过跪拜之礼。
皇帝淡淡道：“王弟为何不着朝服上殿。”
素节一身素服，脖颈间仍旧是围着素色披帛，闻言恭敬道：“《大戴礼记•曾子大孝》载：‘夫孝者，天下之大经也。夫孝，置之而塞于天地，衡之而衡于四海，施诸后世，而无朝夕。’今虽为臣弟册封大典，可亦为守孝之期，臣弟自不敢有违圣人之言，以孝为先，不敢着花红柳绿之色。”
朝上登时静了下来，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王爷将朝服形容成了花红柳绿之色，面面相觑。
何时有人胆敢如此形容朝服。
而且一个于灵堂之上大放厥词，又称病根本没守几天灵的人，此时号称以孝为先，又有多少可信度？
能登上朝堂的，都不是傻子，谁听不出来她这是故意和皇帝对着干。
皇帝倒像是毫不在意，示意身边宦官叶总管宣读圣旨——
“朕叔寿亲王待朕甚诚甚敬，一意协理。以益于祖宗之社、国家、民生、官政、功绩卓著，古来可比拟者寡。其一种亲热于朕之真情实意，俱出于天性，赞美之语，非能表述。今朕叔薨，朕追念崇高品行，心内转念，封其子素节为长乐郡王，世代承袭。袭封亲王、册封郡王，应行之礼，该部查例具奏。特谕。”
素节跪地接旨谢恩，接下圣旨，收下印玺之后，兀自松了口气：好了，这便结束了。
可皇帝却突然道：“王弟一夜之间痛失亲人，必然痛彻心扉。”说着，自怀中拿出一块玉孔雀配，竟亲自送到素节面前，“朕这块乃是上品古玉，可助王弟压惊驱邪。”
素节略一迟疑，接下玉孔雀佩：“谢皇兄赏赐。”
却不知道怎么处理这块烫手山芋为好。
“配上吧。”皇帝提点道。
素节只得将玉孔雀佩佩带在腰的右际。
“何不配在左边。”皇帝道。
素节闻言脸色一沉：左侧已经佩戴了一块玉佩，若是将这块也佩在左侧，行走之时必然叮当作响，她已放下话——为了守孝，连朝服都不肯穿，又怎可让自身发出如此奢靡的声音。皇帝说是赐玉压惊，其实，只是要她为刚刚的顶撞故意给她难堪罢了。
“恕臣弟不能。”素节强硬的拒绝。
朝野立刻言论四起。
“若是朕下旨呢？”皇帝淡淡笑道。
“恕臣弟抗旨。”素节面不改色的立刻回答。
朝野静寂，纷纷为这个刚刚受封的长乐王捏了把汗。但，不管皇帝如何处置，长乐王当朝抗旨，除了先前的“嚣张跋扈，还会再多一个“目无君主”之名。
皇帝大笑道：“好，好，传朕旨意，赐长乐王中书令一职，三日后上任。”
素节本以为皇帝必然大怒，之后必然是看都不愿再看她一眼，这便是她一直打得“噼啪”响的如意小算盘，闻此不禁愣住：还真是……君心难测。
素节还没怎么样，大臣们又骚乱起来。
素节不曾知晓，本朝皇帝为了王位稳固，向来不赐予王爷官职，别说是郡王，便是亲王也没有这个待遇。兄弟手足，在皇位面前，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于是干脆都当成闲人养着。
终于，有大臣忍不住道：“皇上，长乐王尚在守孝之期，就算入朝为官，也应在三年后，而且，中书令一职……并无空缺。”
中书令乃是中书省品级最高的官员，并且，只设有两位。现在的中书令，一位是两朝老臣，一位是前年状元，都是处理政务的好手，若是皇帝非要将长乐王安插进去，就必然要有一个人离开。
且不说长乐王年纪尚小，甚至可能连奏折是何模样都没见过，如何能让这样的一位刚露头便声名狼藉的王爷顶替如此能干的朝臣？
朝野上下，一时附和着不可胜数。
刚刚好，素节心中也在乱：封王还好，普天那么多的王爷，只要她乖乖躲在家里，到死也不一定有人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可为官便大不相同了，就在皇帝的近旁，万一出了差池……
那才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头一次，这些平时令素节最看不上眼的大臣之言令她很是受用。
只可惜……
“诸位大人不必费心，朕，自有安排。”重新坐回龙椅之上的皇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示意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话已至此，群臣也无话可说了。
会被大臣辖制住的皇帝那叫废物，独断专行才是历代为君之道。
更何况，此事本无关国家大计。
年幼又如何，不懂政务又如何，哪里有人下生便会这些，还不都是逼出来的。
皇帝看着垂着头，仍旧没什么反应的素节，淡然一笑。
大臣们眼神交汇一下，毕竟没人会傻到为这种事死谏，也就不了了之了。
皇帝见此，出言提醒尚未谢恩的素节：“王弟，接旨谢恩吧。”
素节沉默片刻，还是决定：“臣弟自知无德无能，又在守孝之期，不敢接旨。”
不敢？皇帝脸上的笑意更浓，这还是这个嚣张的连皇帝之言都敢顶撞的王弟第一次口称不敢，看来是真的有够不情愿。
“既然王弟话已至此，那朕……”皇帝故意停顿一下，果见素节身子微微一动，“更不能放过如此贤才。”
素节咬紧牙关：耍我吗！
不等素节再有推脱的机会，皇帝先一步道：“此事就此定下，封王之典已完，叶总管，送长乐王回府。”
素节满心怒火，心中暗骂：当我白痴？回府还要人送！
可朝堂之上，素节也不好做得太过分，更重要的是，自己冒着欺君大罪，可不是为了来此因顶撞皇帝而死的，只得冷冷谢恩。
说是叶总管送素节回府，其实一直是素节走在前面。
回到府中，素节立刻拉下脸，想将怒火发泄在这个倒霉的太监身上，却听叶总管恭敬道：“陛下已经另赐长乐王府于长乐王，若有不舍之物，请长乐王带上，随奴才搬于新宅。”
素节微微诧异：也是，这皇城之内，毕竟不是王爷该住的地方。可你路上不早说！
“难为叶总管一路上守口如瓶，想必憋的紧吧？”素节讥讽道。
李总管自幼在皇帝身边当差，何曾被人这样说过，一时间愣愣的不知如何作答。
“一个小小太监，这是在戏耍本王吗！”素节厉声呵斥。
呆呆的看着这个以嚣张闻名的长乐王，叶总管到底是过于年轻了，不自觉的被她的气势威吓住，慌忙跪下：“奴才不敢，受封之后必会另赐宅院，奴才以为长乐王知道，才……奴才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戏耍王爷啊。”
“自以为是。”素节冷冷的扔下这句，便径自走开。
叶总管紧张的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这皇室中人，当真都难伺候的很。
好不容易将这个长乐王送到的新王府，叶总管微微的松了口气，素节却又皱起了眉头，叶总管顺着素节的目光一看，登时冷汗直流。
明明吩咐过尽快把牌匾换好，可刻着“长乐王府”的牌匾是挂上了，原来的那块刻着“永安王府”的牌匾却还支在一旁，这架势，活脱脱像是皇帝将前王废宅赐给长乐王，还特意留下暗示，故意给长乐王难堪一样。
可这个长乐王，绝对是不能惹的。
叶总管小心的扫过素节难看的脸色，下令时声音都在发抖：“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把那块牌匾拿走！”
果然，长乐王冷笑道：“叶总管何不将这两块牌匾一齐挂上。”
叶总管登时腿一软，跪在地上惊慌的解释：“其实，陛下本拟赐王爷封号为‘永安’，前几日不知何故突然就改了，奴才们只好赶紧打造新的牌匾，生怕长乐王看了会误解，可……”
皇帝赐下的封号一般都是皇帝暗中的期望，所以，一般多用“宁”“安”“敬”“恭”“孝”之类，暗指希望王爷们老实安分，不要觊觎帝位。
“永安”？
“长乐”……
素节眼神微微一变，跨入正门。
叶总管胆战心惊的从地上爬起来：这个长乐王……简直比陛下还要可怕。
素节四下环视：这座府邸确实是新建的无疑，看来叶总管说的都是实话。
“这些下人……”素节慢慢开口。
叶总管虽然只和素节接触不过如此短的时间，但已经到一听见素节开口，就不自觉的害怕，忙道：“这都是陛下挑选，赐给长乐王的。”
心想这次不会再有差错了。
“是吗？皇兄还真是……闲的可以。”素节丝毫没有感激之情，反倒语透厌恶。
叶总管一听这话，差点儿没哭出来，也不敢纠正长乐王对皇帝的不敬之词，只盼着能赶紧离开。
素节径直来到正堂，连四下看看的兴趣都没有，反观吓得要死的叶总管，倒是心生几分兴致：“听闻叶总管乃是皇兄最为宠信之人……”
叶总管胆战心惊的听着，不知道长乐王又挖了什么坑等着他跳，也不敢打断，可等了半天也不见素节说下去，只得硬着头皮道：“奴才……奴才不敢。”
“这有何不敢。”素节淡淡道，“本王还听说叶总管和皇兄自小一起长大，关系匪浅。”
叶总管已经听不出是夸是贬，硬着头皮也不敢答话。
“今日，叶总管却在本王手里受了这么多委屈，回去必然会向皇兄哭诉吧？”素节眼里透出一丝玩味。
叶总管一下子跪倒在地，用快要崩溃的声音颤颤巍巍道：“王爷……奴才怎么敢……”
“等本王说完！”素节厉声呵斥，叶总管连忙闭口，素节继续道，“不过，叶总管尽可以哭诉，但，代本王劝诫皇兄一句：‘纵然身下是个太监，也要保重身体为是。’。”说着，故意带着恶毒的笑意看着虽然清秀，此时却一脸茫然的叶总管，又加了句，“叶总管可记下了？”
叶总管突然间明白过来素节的意思是皇上和他之间有暧昧，慌乱的解释：“长乐王误会了，奴才和陛下并非……”
“这有什么，本王可不是拘泥、腐朽之人，何况自古皇帝临幸太监也不是没有，本王只是希望皇兄保重身体，后宫佳丽，再加上你……”素节还未说完，便被惊恐至极的叶总管打断。
“长乐王如此误会奴才……”叶总管显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干脆以头磕地，“奴才怎么敢污损陛下龙体，长乐王千万不要听信了流言、中伤，奴才倒是没什么，可对陛下……”
慌得直把头磕出血来。
素节看着叶总管惊慌失措的样子，肆无忌惮的放声长笑，吩咐立在正堂，一脸畏惧、恐慌的侍女：“待叶总管走后，把叶总管留下的血迹擦干净。”
说罢，坐在正位圈椅之上，冷冷的看着叶总管，品茗。
叶总管惶恐而无助的抬头看着素节，对上素节冷漠的目光，终于明白自己无论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失神道：“长乐王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才便回宫复命了……”
“慢走，不送。”素节冷冷道。
抱玉看着好好一个大内总管在素节手里如此受气，把守在近旁的侍女都吓得面无血色，忍不住道：“小王爷，干嘛非要这样，叶总管又没惹你……”
“可他主子惹着我了，他这也算是代主受罚。”素节咬牙切齿，恶狠狠道。
抱玉缩缩脖子：皇上到底说了什么，怎么把郡主气成这样？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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