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阿尔斯特和木兰花》库兰

45、尾声

　　哈伊蒙德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到年幼的自己和迪尔斯一起穿越茂密的森林，走到日铃的巢穴边给它们带来新鲜的草叶和花蜜，无数日铃扇着透明的翅膀围绕着他们，像一群在森林里游荡的精灵。

　　然后他们走了很长很长一段的山路，路过飞溅的泉水、金色的阳光和茂盛的林木，到了一个漆黑的山洞里，把几只关在笼子里的日铃放在那里偷偷地养起来，迪尔斯和自己离开的时候还开心的和它们挥手告别。

　　然后是无数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日夜，漆黑的山洞里，自己和迪尔斯偶尔会一起来，偶尔不会，大部分时候都是哈伊蒙德自己来的，山林里草木茂盛，即使关在笼子里也不缺食物，但那样黑暗阴冷的地方，多么狭窄、又多么寂寞啊。

　　为什么虫子的一生会那么漫长、那么孤独呢？

　　从日出到日落仿佛就过了整整一年的时光，金色阳光长短不一，却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飞溅的湖水折射出无数细小的彩虹，渐渐落下，渐渐落下，繁盛的草木映出无数昏黄的倒影，而漆黑的长夜又好像永远、永远没有尽头一样。虫子会在在星辰中进入睡梦，好像进入了一场漫长的冬眠。

　　到底过了多久？

　　到底过了多久？

　　到底过了多久？忽然开始觉得饥饿，不管怎么样吞噬果实、花蜜和草叶都无法填满的那种饥饿，所有的虫子都在叫嚷着饥饿，为什么没有食物，为什么大家都饿了？

　　于是大家开始吞噬血肉，血肉的味道很恶心，又臭又腥，人类的情绪也很难吃，贪婪、痛苦、绝望、悲伤，那些光明的情绪太烫，无法当做食物，它们只能把所有黑色的、腐烂的吞进嘴里，除此之外，无法满足自己，无法满足虫群。

　　可是还是不够，虫子必须往北飞，虫子必须往东飞，虫子必须吃掉更多的食物来满足饥饿。

　　多么漫长、多么遥远的旅程，死了很多虫子，吃掉了很多食物，可是饥饿为什么无法消除呢？明明是那么恶心的食物，为什么还不得不吃掉呢？

　　吵吵闹闹的同伴们、灼热的太阳、挥舞着火把的人群、腐蚀翅膀的毒液、腐臭的尸体。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直到有一天，虫子们终于吃饱了，它们弱小但庞大的身体落尽泥里，被路过的人一脚踩碎。

　　阳光终将重新照耀大地。

　　这就是你的一生吗？

　　哈伊蒙德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想，他似乎听到体内的母巢在阳光下痛苦的呜咽、可那呜咽又分明夹杂着近乎快乐和解脱的叹息。

　　实在太漫长了、实在太痛苦了。

　　这样的一生啊。

　　可是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哈伊蒙德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时窗外潘多拉姆茂密的森林和金色的苍穹，无数虫鸣和鸟叫声从敞开的窗户外传来，木头搭成的屋子在阳光下散发出温和的香味，床头的柜子歪歪斜斜的，像是某个初学木匠的制品，能靠着墙勉强站稳，连桌面都凹凸不平，但上面还是放着一个装满水的花瓶，插着一大束新鲜的洋甘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

　　哈伊蒙德从床上走下来，推开门，看到的是一个装饰简洁的客厅，客厅的桌子工艺看上去显然比里面的柜子要好得多，从窗外还可以看到一颗木兰树歪歪斜斜的开在院子里，几根花枝伸了进来，而院子里传来了劈柴的声音。

　　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哈伊蒙德忍不住想，他好奇的推开门，看到伊莎贝拉还是记忆里的样子，举着她那把不离身的斧子面无表情的劈柴，而阿尔斯特站在旁边的木工桌上，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院子另一边是一片开垦过的田地，种着番茄和其他几种哈伊蒙德认不出来的作物。

　　院子中间有一堆火，上面架着一个烧烤架，烤着一大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散发出一阵阵香气，哈伊蒙德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走过去想尝一口。

　　就在这个时候阿尔斯特忽然抬起头，喊了一句，“伊莎贝拉，可以吃饭了——”

　　他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哈伊蒙德蹲在烧烤架旁边，盯着那块肉，似乎在考虑怎么下手，他愣了半晌，才意识到眼前的景象不是什么幻觉。

　　伊莎贝拉显然也看到了哈伊蒙德，她拎着斧子跑过来，戳了戳哈伊蒙德，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你醒啦？”

　　哈伊蒙德笑了笑，站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微笑着看向阿尔斯特。

　　“老师！”阿尔斯特反应过来后立刻扑了过来，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张口就发现自己声音哽咽到完全说不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更用力的抱住哈伊蒙德。

　　哈伊蒙德整张脸都埋在阿尔斯特胸前，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阿尔斯特的味道太过浓郁，浓烈的让他忍不住心慌，大脑近乎缺氧一般的空白。

　　他稍微推开了一点阿尔斯特，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在分开的瞬间被阿尔斯特吻上。

　　一瞬间哈伊蒙德觉得眼前一片炫目的闪光噼里啪啦的爆开，阳光耀眼的让他晕眩，几乎快要喘不过来气，良久，阿尔斯特把头埋进他的肩膀，低声喃喃自语。

　　“老师，你回来了。”

　　哈伊蒙德忍不住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然后勉强转头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己手边溜到烧烤架旁边的伊莎贝拉，“你再不放开我，烤肉就要被伊莎贝拉吃完了。”

　　伊莎贝拉立刻抬起头看他，嘴里塞着肉让她说不出来话，只好瞪着双大眼睛，冲着哈伊蒙德无辜的摇头，意思是我明明留了很多给你们。

　　“伊莎贝拉，你要是敢吃全部吃完，下个月的柴也归你砍。”阿尔斯特依旧不想放开哈伊蒙德，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

　　哈伊蒙德终于把他推开了，他看着阿尔斯特，原本还想问一下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但这个时候忽然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沉默了好久，也只是对他说了一句，“我回来了，阿尔斯特。”

　　他穿过了死亡、星辰和无数的日日夜夜，重新来到阿尔斯特身边，没人知道他这趟旅程走了多久，又有多么漫长难熬，但如果终点站着的是阿尔斯特，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正好这个时候，一阵风吹过院子，一树玉兰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一瞬间，满溢的玉兰花香萦绕着他们。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阿尔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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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