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有引力》十三有余

32、第 32 章

　　再次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寇枭还有些恍惚。

　　不过也和预料中的一样，没有一个人上前问他这段时间去哪了，包括他同班的同学。不过就算是这些所谓的同学晃到了他眼前，他也不一定能认出来，毕竟他在这所学校呆到快毕业了，眼熟的也没几个。

　　“帅哥，你旁边有人吗？”有个女生敲了敲寇枭的桌子，打断了他的沉思。

　　“没有。”寇枭站了起来，那女生身上甜腻到有些刺鼻的香水味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谢谢你啊。”那女生扎着双马尾，对他露出一个还算可爱的表情，寇枭也只是熟视无睹地耸耸肩坐下了。

　　“你是来蹭课的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双马尾笑盈盈地看着他。

　　“不是。”寇枭用半只胳膊掩着脸，尽量让自己在刺鼻味道的包裹下看起来自然：“你听课吧。”

　　“真的吗？我怎么没在人文院见过你... ...”双马尾忽地凑近了，那股子越发刺鼻的味道熏得寇枭有点儿恼火，书上的字都快看不下去了。

　　“坐好，”他把书一推，整个人往后一仰，“别烦我。”

　　双马尾愣住了，好半天才咬了咬唇转过去，低头开始在手机上猛戳，大概是在骂他。

　　寇枭叹了一口气，捏了捏鼻子强迫自己的视线从书上一行行盯过去。就算空白了几个月，这次的期末考他起码不能挂科。

　　下课的时候所有人开始拼命往外挤，教室里很快只剩下几个人和摆弄仪器的教授，寇枭又看了好一会书才慢吞吞地站起来，打算元旦之前都得保持高效率的复习状态，以他的能力和个性努力突击一个月也不会比其他人差。

　　寇枭走在路上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上边已经显示了好几个老何的未接电话，大概是担心他放学又跑去其他别的什么地方鬼混，正打算拨回去的时候突然弹出了好几条微信消息：

　　--你在哪？
　　--能不能现在过来找我，我有点难受。

　　是穆清。

　　寇枭横在屏幕上的手指顿住了，盯着那两行字看了挺久，始终看不出来他这是请求还是命令。

　　他曲起指节在手机壳上敲了好一会，才犹豫着回了一句怎么了。

　　--我胃病犯了，身上没带药。
　　--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寇枭沉默了。

　　胃病？他身边就没有同学吗？就不能马上送他去医院吗？他... ...

　　--很疼吗？
　　--有点儿，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在哪，我现在过来。

　　寇枭深吸了一口气把右手放在裤子上狠狠擦了擦，照着穆清发过来的地点就赶了过去。

　　... ...我到底在想什么？寇枭在看到穆清现状的那一刻，心里那点儿异样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穆清说的有点儿疼，是已经到了整个人惨白着脸快蹲到地上的严重程度，汗水都明显地浸透了后背的衣服，整个人显得湿淋淋的。

　　“怎么回事？”他快步跑了过去，看见穆清正靠在教学楼下的小花坛坐着，脸上是扭曲的痛苦表情。

　　穆清虽然疼得满头冒冷汗，一开口却仍是这句：“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先喝点水吧。”寇枭靠着他坐下，从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拧开倒了一小杯热水递到他嘴边，语气都放缓了许多：“小心烫，我下课才灌进去的。”

　　“... ...谢谢。”穆清接过杯子的手都在发抖，小心翼翼对着水面吹了口气。

　　“我扶着，”寇枭看他手抖的厉害，想也没想就接过杯子吹了几口：“喝吧。”

　　穆清低垂着眸子，很温顺地在他的注视下喝了几口热水。寇枭扶杯子的手很稳，盯着他轻轻颤抖的睫毛却有些愣神。

　　穆清皮肤白眼睛大，连眼睫毛也挺长，应该是女孩儿挺羡慕的类型。

　　他要真是女的就好了。

　　寇枭心里莫名闪过这个念头，自己都有些吃了一惊。

　　“怎么了？”穆清把那一杯有些烫嘴的热水喝完后抬起头。

　　“没什么，你胃疼就多喝点。”寇枭伸手准备再给他倒一杯。

　　“不用了。”穆清说着就抽了一口气，忍不住又弯下了腰，用拳头抵在了腹部--刚刚那点儿愉悦带来的疼痛缓冲已经消失了，他现在只感觉胃里面一阵阵翻天覆地的绞痛，像是有人在里面钻了无数个鲜血淋漓的窟窿。

　　“我去给你买药。”寇枭站了起来，又有些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你有认识的人吗？你叫他们... ...”

　　“没有。”穆清脸冲着地面，声音很轻。

　　“那你一个人在这怎么办？”寇枭拧着眉。

　　“送我回家吧... ...我家里有药。”穆清说的有些艰难，汗水滑进眼睛里都一阵刺痛。

　　“你疼成这样了怎么走的动？”寇枭依旧拧着眉，却对除了扶以外的方式有些纠结，毕竟这里还是学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或者背都有点儿别扭。

　　“你扶我吧，麻烦你了。”穆清抬起头，有些虚弱的向他伸出手。

　　寇枭只能抓住他那只几乎没什么肉感的手，略微弯下腰把他一条手臂挂在肩上，尽量让他把自身的重量都扛到自己身上：“能走吗？”

　　“嗯。”穆清应了一声，迈出的步子都有些虚浮。

　　寇枭一只手虚搭在他腰上，咬牙让自己忽视衣料下穆清有些惊人的消瘦--他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肋骨。

　　“怎么瘦了这么多？”他尽量平静的开口，不去回想那天穆清扑在他怀里的痛哭。

　　“你上次问过啦。”穆清笑了笑却不接话，笑容在痛苦的神情上都有些凄惨。

　　寇枭不再说话，一路扶着他沉默地走到了校门口，本来不长的路今天漫长的仿佛西天取经。

　　站在校门口的马路上他单手叫了辆出租，先把穆清塞进去自己才进了后座。

　　“去哪儿？”司机无意回了回头，就撞上了穆清痛苦的神色，像是吓了一跳后开口：“怎么了这是？”

　　“没事。”穆清抵在腹部的拳头就没松开过，报完地名就靠在车窗上默默忍痛。

　　寇枭几次想开口，都在穆清因为忍痛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中保持了沉默，望向窗外的神色都变得有些急躁：“麻烦开快点。”

　　“你真的不去医院吗？”寇枭顿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

　　穆清摇了摇头，看着还挺倔：“我要回家。”

　　“那师傅麻烦再开快点。”寇枭叹了口气。

　　站在家门口往穆清兜里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寇枭低头看了一眼：“到了，回家了。”

　　穆清哼了一声，攀住他的那条手臂松了松。

　　进屋艰难地换了个鞋后，寇枭干脆直接把他扛进了卧室平放在那张小床上。

　　“我还没... ...换衣服。”穆清明明看着痛得都快死过去，却还是挣扎着要坐起来。

　　“躺好，先吃药。”寇枭毫不费力地把他摁了回去，压低了嗓子吼：“不准起来。”

　　“药在客厅的柜子里面。”穆清半张脸埋在被子下，声音都有些模糊，不过还是很听话的不动了。

　　寇枭翻出药又往桌上看了看，没有热水，要喝热的还得进厨房烧。

　　“麻烦。”他啧了一声拎着药进了卧室，拉开书包又把保温杯给掏了出来：“直接喝我的吧，怕你再忍一会就疼死了。”

　　“好。”穆清乖巧地接过药合水吞了，不过等起效还是得一会儿，于是整个人就以一个蜷缩的姿势缩在床脚不动了。

　　寇枭又看了他两眼，走到客厅开始打电话。

　　“我没事... ...嗯... ...有个朋友身体不舒服，送他回家了... ...吃饭不用等我了... ...”

　　穆清侧了侧头，仔细听着隔门传来的对话，在寇枭挂掉电话的瞬间又躺了回去。

　　“怎么样了？”寇枭拉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语气和缓：“还很疼吗？”

　　穆清小声应了一句还好。

　　“要不要换衣服？”寇枭扯过椅背上搭着的睡衣，盯着穆清的背影问。

　　“我自己来就好，你出去吧。”穆清慢吞吞地坐了起来，眼睛没有看他。

　　“都是男的害羞什么？”寇枭看在他是个病人，非常贴心的上前就要扒他被汗湿的上衣，不过在碰到穆清腰腹的时候他整个人猛地一抖，很快就往后避开了：“我自己来！”

　　“... ...那我放这了。”寇枭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喊有些发愣，顿了一会把衣服放在床头就掩门出去了。

　　穆清的手缓缓下移至仍在绞痛的小腹，在某个位置轻轻按了按，脸上的神情都变得有些失落。

　　“对不起... ...”他嗫嚅地说。

　　寇枭在客厅转了几圈，在椅子上坐着叫了个粥的外卖，等送到放在桌上后才轻轻推开门：“睡了吗？”

　　“还没有。”穆清的声音依旧很轻，不过听着应该是好很多了。

　　“我给你叫了个粥，一会起来吃点。”寇枭站在床边，有些犹豫地说：“那我就先... ...”

　　寇枭低下头，看见从被子里伸出了一双手，瘦弱却很坚定地握住了自己：“可以先不走吗？”

　　他愣住了。

　　“可以先不走吗？”穆清又说了一次，语气仿佛都带上了点哭腔。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他刚张了张嘴，一滴眼泪就从眼角滑了出来。

　　寇枭，我真的很害怕。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作者都有些许难受（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