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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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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怎么了妈?”
穆清左右看了看车边撑着伞过了马路,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信号不太好,说话都像带上了电音:“小清啊... ...”
“什么?”穆清不自觉放大了音量,才模模糊糊地听见了“你弟”两个字。
“我给你弟最近报了个补习班。”穆清总算听清了这一句。
他站在路旁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要多少钱?”
“不多不多,也就一千六。”电话那头碎碎念起来:“哎呀你也知道现在的小孩儿竞争有多激烈,咱也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是不是... ...”
“我知道了,”穆清叹了一口气,“我一会就打给你。”
“哎!那就好!那妈先挂了哈,你记得照顾好身体。”电话那头兴高采烈地说。
穆清盯着路面上一个个破掉的水泡愣神,莫名把这句话听出了两个意思。
是让我照顾好身体,还是不要因为身体不好又上医院花冤枉钱?
穆清甩了甩头把多余的思绪赶出脑海,又有些恼怒自己的小心眼。
“算了,弟弟还小,计较这些干什么。”他暗自嘀咕了一句。
不过要是说到什么起跑线,如果有钱的话,有些人一出生就是在终点了吧。
穆清的眼神暗了暗,一不留神就被一阵裹着雨水的风吹了满脸,有些狼狈地抹了一把脸后还差点儿撞到路边的杆子上。
今晚风大雨也大,他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好不容易找到了那栋目标建筑物。不过等穆清掏出票时,却被门口的保安给拦住了。
“不好意思,你这个票是三天前的,现在已经过期了。”
“可是我上次没看成啊,这次能不能... ...”穆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这不符合规定,请回吧。”门口保安面无表情地说。
“这样啊,”穆清长长叹了一口气把票放回了兜里,“不好意思打扰了。”
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看,天华的门口只亮了几盏明黄色的小灯,在夜色中显得尤其低调。
现在寇枭就在里面。
他十分遗憾地转过了身,要不是三天前家里有点事情耽误,他也不会被拦在场外了。
... ...就是有点可惜那张门票了,从黄康那买的时候还不便宜。穆清又叹了一口气。
他正打算从原来那条路兜回去,这时前方却突然拐过来了一个人。
虽然那人穿的黑色连帽衫遮住了脸,穆清却莫名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熟悉,便干脆停在原地盯着看。
看了好一会,等到那个人影越来越近时他才突然惊喜地叫出了声:“寇枭!”
寇枭的脚步猛地一顿。
接着他就抬头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一把扯下帽子时瘦削的下巴尖上还沾着雨水。
“你来这干什么?”
“你下雨怎么不打伞啊?”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说完之后双方又沉默下来,穆清看着寇枭那张明显憔悴了的脸一瞬间说不出话。
他脸上的淤青和嘴角的伤都恢复了些,但眼下明显一片青黑,连双眼似乎都布上了血丝,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疲惫和暴躁。
“你怎么了?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吗?”穆清看着他问。
寇枭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又问了一遍:“你来这干什么?”
语气很冷,冷到穆清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我... ...我想来看你的比赛。”
寇枭盯着他好半天没有说话。
“我是认真的!”穆清有些急了,赶忙从兜里掏出那张票递过去:“你看,我本来票都买好了,结果不小心过期了就没看成... ...”
“你回去,”寇枭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竭力在忍耐着什么:“这很危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 ...”穆清一下子有些语塞。
“回去!”寇枭见他不为所动,接着就吼了一句。
“我告诉过你离我远点,我这种人特危险。”寇枭眯着眼睛盯着明显瑟缩了一下的穆清,“我也知道你帮过我,不过我现在没空报答你,明白吗?”
“可我还是想看你比赛。”穆清顿了一会还是鼓起勇气说。
正当气氛瞬间掉到冰点的时候,雨幕中突然又跑来了一个人,边跑边朝这边大喊:“寇哥!寇哥你等等我啊!”
寇枭转身刚想骂娘,谭老二就一阵风似的卷了过来,边捏着衣角使劲儿抖着:“哎呀我在后边喊你怎么不应呢!”
“我还以为你已经被债主砍死了。”寇枭冷笑了一声。
“咦这位是?”谭老二注意到了一旁的穆清,脸上马上就挤出了一个笑:“寇哥你朋友啊?”
“... ...嗯。”寇枭勉强应道。
“小兄弟贵姓啊?你也是来看比赛的?哎哟正好咱俩还可以做个伴!”谭老二很是高兴地用力拍了拍穆清的肩。
“姓穆,”穆清小心地看了寇枭一眼,“但是我的票是三天前的,已经过期了。”
“这有什么关系!”谭老二回头冲寇枭挤了挤眼睛:“每个参赛选手可以带两个亲属进去,对吧!”
“滚你妈的,谁说你是我亲属。”寇枭沉着脸。
“走吧走吧进去了!比赛要开始了。”谭老二远远地对保安挥手示意,拉着穆清就往里走。
“这样真的... ...可以吗?”
穆清有些担心的回头看了看,寇枭此时还站在原地,不过到底也没上来阻止他们,而是反手又把帽子拉上遮住了脸。
“这有什么,咱寇哥人好!”谭老二满不在乎地说。
穆清几乎是被他拖进了门口,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寇枭那张阴沉的脸。
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有些担心。
“咱这些没买票的站这看就行了,你别乱跑啊。”进场之后谭老二叮嘱道。
“好,那个寇枭他... ...”穆清有些欲言又止。
“哎呀先专心看比赛吧,”谭老二没有接话,眼睛紧紧盯住了拳台:“我和你说啊,上回咱寇哥可是唯一赢了第二场的人呢!”
“这么厉害!”穆清有些惊喜。
“那可不!要不是三年前... ...”谭老二得意洋洋地说到一半又突然住了嘴:“哟,这是开始抽签了吧!”
穆清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心里简直被他那番不上不下的话拧成了一团。
... ...
寇枭盯着对面那批人,胸口不甚明显地上下起伏着,连带捏着标签牌的指尖都在颤抖。
这三天以来他几乎就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一闭上眼睛就是各种纷乱的场景,甚至于有一天晚上他还被自己从梦里给一嗓子喊醒了,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黏腻的冷汗浸透。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梦境的内容,唯一定格的只有一堵被浓雾包裹的围墙。
围墙很高,顶端还遍布着密密匝匝的玻璃碎片,像是防止什么人逃跑似的。
寇枭艰难地靠在床头喘着气,双手颤抖地抱住了头,形成一个几乎蜷缩的姿势。
墙边有个锈迹斑斑的铁牌,牌上还有字。
上面写着... ...
晨光福利院。
晨光,象征着光明和希望。
寇枭的目光死死盯过每一张人脸,试图将这些人与记忆中的重合。
阿三此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眼神却依旧毫无生气,笔直而僵硬地站在那里。
报警吧。寇枭不止一次的想过。
他不敢想象自从他逃走之后福利院发生了什么,当年那批孩子为什么现在会以这种形态和他遥遥对望... ...但是他也终于明白了阿三为什么会叫他快跑。
这场赛事的主办方,谭老二所说外地来的神秘老板,应该就是当年晨光福利院的院长。
寇枭的手疯狂颤抖起来,他不知道鬣狗是怎么发展起来的,但是从这些人身上浓重的药物痕迹来看,这无非就是一种惨烈的虐待。
在一个人还小的时候就注射药剂使之性早熟,又逼着他接受多年非人的训练,就得到了这浑身上下恐怖而大块的肌肉和无论男女都有的胡须和喉结。接着又被逼迫四处参加各种比赛,从入院的那一刻起就沦为了逃不走也甩不开的赚钱工具。
直到现在。
虽然这只是寇枭个人的猜测,但对上阿三呆滞目光的那一瞬间,这些猜测就有如实质一般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那天在拳台上被人注视着的异样感也愈发清晰。
是你吗?畜生。
寇枭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翻涌的情绪。
他早应该想到的不是吗?
可要是报警,钱的问题怎么办?老何的病又要怎么办?
生存还是毁灭,这种狗屁的哲学问题已经折磨了他好几天,直到浑浑噩噩的站在了拳台边时他也没有想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法。又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个无解,无论他最终选择了哪一方都会毫无顾忌地伤害到另一方。
等寇枭回过神来时,前面两场的比赛都迅速而惨烈的结束了,台下的氛围早就变得冷漠而绝望,几乎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这是个骗局,从他们踏进拳场的这一刻起就是个从头到尾只能挨揍的傻瓜,只有余下几个人一直愤怒而怨恨地盯着寇枭。
寇枭无视了那些怨毒的目光,专注地盯着第三个走上台的人。虽然他到现在也不明白那个畜生组织这场单方面碾压比赛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敢肯定绝对不止是为了赚那几张门票钱。
第三个倒霉蛋惊恐地注视着走上台的对手,一个比他高出几乎两个头的壮汉。
寇枭掐了掐掌心,不止为何他看着阿三走上台的那刻起心脏就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像是一种无声的预告。
“开始!”裁判的手使劲往下一挥。
全场又一次屏住了呼吸,但这一次奇怪的是蓝方大个头没有率先出击而是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神一片空洞而迷茫,就像是锈掉的机器没有及时加油。
第三个上场的倒霉蛋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就是一记重拳,打得蓝方身形不稳的后退了几步。
“好!”台下有人激动地喊了一声。
现在场上局势完全改变,蓝方身上结实的肌肉都化为了大块僵硬的死肉,在对方攻击时只知道笨拙的伸手格挡,严重限制了出拳的速度和力量,变得只能被动挨打。
第三个上场的人已经打红了眼,像是报复之前受过的伤一般,居然狠狠一拳就把蓝方给打倒在了地上,接着就跨坐在他的腰上继续一顿疯狂的拳打脚踢。
寇枭的掌心已经印出了一条深红,他拧着眉看着台上急转直下的战况,总感觉有一种巨大的不安在来回撕扯着他。
不对劲。
就在这个时候场上突然传来一声怪叫,蓝方像是猛地苏醒了似的把跨坐在他身上的人狠狠掀了下去,顶着满脸的血就弹了起来,双眼也红得渗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一步步朝刚刚那人走去。
台下的人几乎都被这又一突然的变故惊得喘不过气,纷纷惊恐万状地盯着那个魔鬼。
... ...
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像是坍塌了一座山。
寇枭猛地朝前跨了一大步,瞳孔都缩成了一个细小的点儿。
台上的第三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大块头突然就在他面前倒下了,身体接着开始疯狂的抽搐,嘴角也流出了白沫。
最后他像是垂死挣扎般转了下脑袋,踢蹬了一下腿。
寇枭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了那双复杂深邃而绝望的眼睛。
眼睛里的光芒闪烁了几下就渐渐消失了,最终归为一片沉寂的死白。
阿三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很担心自己交代的会不清所以这章写得也很慢... ...但是也真的尽力了(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