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有引力》十三有余

15、第 15 章

　　两天后，天华第二轮比赛开始。

　　到了这一天，自天蒙蒙亮起就又飘起了雨，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了细密而朦胧的雨幕中，配合着湿热的气息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沉默又安静的夜色中，一个身影略过街头。

　　黑色连帽衫的拉链向上拉到尽头，沾染了雨水的面庞显得模糊不清，只勉强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和往下挺直的鼻梁。

　　寇枭沉默着捏了捏鼻梁上的口罩，帽檐上冰凉的雨水不慎滑入脖颈，颇有些不适的又捏起衣领抖了抖。他懒得打伞，穿过雨幕的时候在一旁公交站避雨的众人不由得伸长脖子看他，不小心对视后又马上缩了回来。

　　“怪人。”有人忍不住咂舌。

　　穿过条条街巷，寇枭停下了脚步。

　　天华外部装饰的几盏灯在夜色里散发着温润的光，只有外人不知推开门后又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各位选手，晚上好。”

　　甜美的广播如约响起。

　　相比上次，今晚台下的声音小了许多，人群中甚至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好个屁好。”有人有气无力的喃喃道。

　　广播没有停顿的把参赛规则又重复了一次，末了又补充了一句：

　　“此次赛事的主办方再次提醒大家，如遇突发情况，各位选手可自由选择退出，天华对此将不予强求。再次祝各位好运。”

　　广播结束后照旧进行抽签，寇枭领了标签牌后扫视了一眼全场，发现人数和上次相比几乎没有减少，除去那个第一轮就选择退赛的，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坚守到底。

　　不过第二轮比赛谭老二没有出现，大概是上次输了钱正在被债主追杀。

　　寇枭指尖轻挑，看清了标签牌上的“3”，抬眸又看了看周围一片哀声怨天，视线定格在了对面。

　　这两天他跟着韩逸训练时也想了很多，虽然至今不懂为什么阿三会加入这种组织效力，但隔着拳场遥遥相望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地一阵心虚。

　　他让他快跑，可是他没有。

　　为什么？这么多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是一场... ...阴谋？

　　对面的人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隔着老远寇枭也能很清楚的看见他猛地瞪大了眼，接着脸上的肌肉就开始疯狂抽搐，像是咬碎了牙般疯狂地用目光质问他“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寇枭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着，好半天那边人才发现了些许异样，纷纷把目光也投了过来。

　　“我操，他们看过来了啊！”有人惊恐的叫了一声，他抽到的是一号，也就意味着今晚他是第一个上台挨揍的。

　　“怕什么，打不过就跑呗。”有人自嘲的笑了笑。

　　“那群人一看就是磕了药的。”有个明白人咬牙切齿地说，“我这次偷偷带了兴奋剂，也不知道能不能... ...”

　　“兴奋剂顶个屁用，最多能让你多挨上两拳。”上回那个等钱给老婆治病的男人开口，尽管已经过了两天但他脸上的淤青依旧明显，气势也比上次消退了不少。

　　人群又陷入了一片消沉中。

　　寇枭看着这群人，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金字塔形的看台，微微皱起了眉。

　　上次他就注意到了，一般来说拳场的观众席都是十分热闹的，但这比赛的看台从头到尾都十分诡异的安静，甚至让人怀疑里面到底有没有坐着人。

　　“这次比赛，还会有人下注吗？”寇枭突然问了一句。

　　人群短暂的安静了一秒，纷纷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下个屁啊，上一局结束就没有人再投我们这边了吧！”
　　“就是啊，我看主办方就是在骗我们，明明就没人打得过！”
　　“骗子！骗子！”

　　话虽如此，在比赛开始的预备音响起时人群还是瞬间安静了下来，第一个上场的人还是惨白着脸走了上去。

　　“怕你们怎么还不弃权啊？”又是那个爱妻男开口。

　　“这不是想着万一... ...还有四万呢。”余下的人纷纷叹气。

　　寇枭全程专注地盯着拳台，第一个上去的人刚心惊胆战的摆好了防御架势，就毫不意外地被蓝方用一拳惊人的力度打得直接破了防，滚到了地上被人锁死，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防御都无济于事。

　　第二个上场的稍微比前者强点儿，不过也就交手了几回合就败下阵来，渐渐被逼到了四角的边缘。眼看战况就要陷入被动局面，那人突然奋力抵抗，胳膊肘拼命向前伸再横着一捣，直直就捅中了蓝方的心窝。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本来以为受了这一击会对蓝方的动作有些许缓冲，谁知那人居然连身子都不带晃一下，好像刚刚只是软绵绵的在他胸口挠了一记般，快准狠地就接着一记重拳打在了那人脸上，顿时就额角开裂，鲜血横流，还因为巨大的冲击力引发了轻微脑震荡。

　　第二个人倒在了台上。

　　寇枭目不转睛地看着，手心不自觉渗出了一点黏腻的冷汗。

　　前两个获胜的蓝方依旧瞪着血红的双眼被裁判高高举起了手宣布胜利。

　　“到你了。”寇枭的肩膀被人怜悯地拍了拍，身后是一片绝望又畏惧的面孔。

　　“嗯。”寇枭甩开那人的手迎着光走上拳台，眼睛却不自觉地朝旁边的看台望去。

　　不知为何，这次站在台上时总感觉有些异样。寇枭偏了偏头，虽然从这个角度过去看台的内部只有一片漆黑，但他很明显的感受到了一股视线，这股视线就像是化为了实质，穿透了单面的玻璃死死盯住了他，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裁判吹哨示意他回神时寇枭才勉强转过了头，后背却还是控制不住的起了一层细小疙瘩。

　　“预备！”裁判喊道。

　　寇枭强迫自己忽略那股恶毒的视线，把全身的注意力放到了对面的女人身上。

　　眼前这个女人他之前见过，上半身壮如牛，有喉结和胡须，但是下半身却相对比较瘦小，一看就是后天训练出来的体格。

　　这种体格的选手一般是训练用拳较多，但缺点就是下盘不稳，要是没有一拳到位被对手抓住时机出腿，就极有可能会被踹倒锁死在地上，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就只能在拳法上下功夫，比如出快拳。

　　“开始！”裁判又喊了一声。

　　寇枭眼睛紧紧盯着蓝方的女人，和他设想的一样，那女人主攻快拳，几乎是下一秒就闪到了他面前开始疯狂出击，拳套相击发出了巨大的砰砰声。

　　“以前不是教过你吗？要是遇上力量型的对手怎么办。”韩逸单手托着下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哎呀这才两年就全部还给我了吗？真是伤心啊...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收你点学费了。”

　　“闭嘴。”寇枭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说了多少次，比赛的时候切忌硬碰硬，要是力量上不够你脚步就得灵活起来，找准时机多搂抱消耗对方体力... ...”韩逸碎碎念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说你怎么就不听呢？”

　　“我觉得我力量可以。”寇枭说。

　　“那行，你就站在这不动，看能不能打倒我。”韩逸把拳套丢到他身上，语气都冷了下来。

　　“... ...我打不过你。”寇枭顿了几秒，终是非常不情愿地说。

　　“知道打不过还不知道听我的？”韩逸几乎要被气笑，一拳就打上了他的肩：“臭小子！”

　　寇枭疼得闷哼一声后身上的血迅速被点燃，对着韩逸就扑了过去。

　　“很好！要学会游走！”韩逸边打边吼。

　　“双手举高！脖子加压！”

　　寇枭狠狠喘了一口气，在那个女人疯狂出击时侧身闪过一拳，非常灵敏地绕到了她的另一边，在下一拳即将撞上时干脆连连后退数步，带着她在全场兜起了圈子。

　　女人瞪着血红的双眼非常愤怒的看着他，跟着也扑了上去。

　　就是现在！

　　寇枭一手卡着她的脖子，另一手迅速地往她背上甩出一记重拳。

　　他听到了一声模糊的痛哼。

　　不过蓝方女人的反应速度也很快，被卡着脖子时也挣扎着往寇枭身上砸，两个人像是连体婴般死死缠在一起消耗着对方的力气。

　　寇枭咬牙僵持着，不得不说就算是使出了搂抱，对手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他几乎得使出全力才能勉强处在上风，就连一刻也不敢放松。

　　操，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破药。寇枭暗自骂了一声。

　　好歹这次抽到的是个女人，说实话要是这一招同样用到磕了药的男性身上，寇枭这一场绝对是被卡住脖子的那一个。

　　想到这他就发了狠，也顾不上后腰和背上传来的疼痛，一脚就踹上了那女人的小腿弯，两个人就顺势滚到了地上继续缠斗，不过寇枭早有预谋，刚一倒地就迅速腿脚发力地将她锁死，剩下的就只有漫长的坚持和等待。

　　寇枭额角的汗水流到了眼睛里，刺得他一片火辣辣的疼。但他不敢松手，眼前压制住的这个女人就像是一匹被困的猛兽，浑身上下蓬勃爆发的力量随时会挣脱出他的臂膀。

　　... ...

　　女人终于卸了力。

　　寇枭迅速翻身坐到她身上，心里默念了一句抱歉，便往她脸上挥了一记重拳。

　　鲜血浸透了女人额前的碎发，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寇枭才突然注意到了那女人眉角的一个伤疤。

　　这个伤疤有点奇特，圆环中留有一段黑色的物体，就像是... ...有人不小心拿铅笔扎上去然后断在了里面似的。

　　随着裁判吹响了哨子，那女人的神志看起来恢复了一丝清明，吃力地抬头对上寇枭的双眼后居然流露出了无比惊惧的神情，嘴巴一张一合地看起来很着急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寇枭盯着她，有些身形不稳地爬了起来，胳膊上的肌肉都因为用力过度而控制不住地抽搐着。

　　“本场红方胜！”裁判高声喊，同时举起了他的胳膊。

　　寇枭听到台下一片轰动，但此刻他完全心不在焉。

　　那个眼神，那个伤疤。

　　他忍不住回头去看，看见台下已经跑上来了两个人把那个女人扶了下去，临走时那个女人还是挣扎着抬起了头，眼睛死死盯着寇枭的方向，似乎还在努力地做口型。

　　“干什么！”寇枭看见有人恼怒地朝那女人头上扇了一巴掌，后者的脑袋才软软的垂了下去靠在那人肩上。

　　“下台领奖金吧。”寇枭听见裁判催促的声音才僵硬地迈开了脚步，被人引领着到了后台，手里才被塞入了一个信封。

　　“这是四万。”

　　寇枭把钱抽了出来数过一遍后点了点头。

　　“你挺厉害啊。”工作人员笑了笑，笑容在淡黄的灯光下却显得有些诡异。

　　“第二场赢了第三场还能参加吗？”寇枭盯着他。

　　“当然可以，要是第三场也赢了就可以把第一场输的奖金拿回来。”工作人员愣了一下马上说，“还是三天后。”

　　寇枭听罢刚要转身，工作人员就从兜里摸出一支笔赶紧拽住了他，指着一张名单又补了一句：“等等，你拿了钱就要在这签个名。”

　　寇枭木然的拿过笔在横线处签了个名，签完后却没松手，就这么盯着笔尖发起了呆。

　　“怎么了？”工作人员轻轻拍了他一把，寇枭整个人却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差点没把那人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你干什么！”

　　“那个鬣狗组织，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寇枭的声音又低又哑，仔细听却在细微发着抖。

　　那个伤疤，阿三，还有那群被药物催熟的人。

　　寇枭突然觉得头痛欲裂。

　　我们都是... ...孤儿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时候发现一个惊天大bug，幸好在发出来之前改了（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