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Letters to the Lost》Meio

18、Chapter18

　　进入冬天，威尔士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飞机准点在加蒂夫机场降落，阿玛莉丝驱车南下，向最边缘的地带驶去。浸湿的林间公路像是缠绕山峦的耶梦加得，银白色的阿斯顿马丁vantage如同一道闪电在它身上划过，将这条巨蟒整齐地一分为二。
　　不似英格兰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威尔士保留着大量的原始森林和千奇百怪的自然奇观，还有数百座的古老城堡和巍峨城墙。正是这质朴浓厚的历史底蕴，孕育了大不列颠广为流传的神话故事。所有看到哈赫乐城堡的人都愿意相信，传说中的巫师和超自然生物真的存在。
　　部分超自然生物，确实有。但巫师？别做梦了。坚定拥护现代科学的唯物主义战士阿玛莉丝·卡诺瓦切向来对这些故事的真实性持否定态度。不像对圣经那般排斥，她乐得把这些来自家乡的有趣故事当作谈资在社交场合中与宾客分享，这习惯大概来源于转化她的那位大人言传身教。
　　今年的冷空气来的格外嚣张，无人探访的密林更增添几分寒意。阿玛莉丝对眼前清晰可见的雾气视若无物，打开敞篷，嚣张地将车载音响的音量调到最大，随着节奏摇头晃脑，全然不顾自己是否吵到了森林里的原住民动物们。如果有和她人类时期同一时代存活下来的人看到她现在的行为，听到她播放的满是哥特色彩充斥着色情暴力的重金属歌谣，一定会批判她有失对音乐的敬重，正统教育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哈！拜托，我可是吸血鬼！被自己脑中浮现的想法逗乐了，阿玛莉丝没忍住笑出声来。同为艺术创作，音乐的发展远没有美术那样迅猛，即使是在文艺复兴期间，世俗音乐也没能打败宗教音乐成为主流。在十五世纪末期，钢琴的前身羽管键琴才在意大利问世，当时身在佛罗伦萨的阿玛莉丝收到了这种新兴乐器的第一批样品，那是凯厄斯在圣马库斯节期间送来的节日礼物。于此，这位最具反叛精神的无神论者最爱的社会意识形态——音乐——终于成为了为其所用的精神武器。
　　美蒂奇家族鼓励各种形式的艺术创作，而不论其是否尊重宗教信仰，自由之声也由此展开。当时的阿玛莉丝已经赶上了佛罗伦萨银行业兴起的第一波浪潮，在那里发了家，并为自己更改了原先家族的姓氏，反而取了卡诺瓦切这个相当意大利的名字。在佛罗伦萨站稳脚跟后，阿玛莉丝开始享受那里穷侈极奢的社交文化，在音乐沙龙领域撑起了半边天。她的声音在一众贵族小姐中绝对称不上清脆，更别提什么“银铃般悦耳”，吟唱起世俗音乐的小曲时却另有一番情调。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在调情。
　　渐渐地，道路两旁的树木稀疏起来。明黄的指示路牌提醒她下一个路口要左拐，在车完全掉过头之后，广阔的海岸赫然出现在眼前。
　　厚重的堆积云带来极强的压迫感，正在努力逼近身下黑色的大海。一座小岛立于海面之上，古老的拱桥将其和大陆相连。风雨交加的时候，海面向来不会平稳，汹涌的波涛一次次地冲上桥面，却不能动摇其分毫。几个世纪以来，这座古桥承载过领主的骑兵团，起义的叛军还有皇家部队，如今是通向这座边缘小岛的唯一合法道路。
　　这座小岛本是她父亲的封地，在改名换姓成为新贵族后，阿玛莉丝女扮男装加入了皇家海军，参与了与西班牙的海战，这方寸小岛作为她劳苦功高的奖赏重新回到了她的名下。
　　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二十世纪初阿玛莉丝把自己关进棺材陷入沉睡时完全没料到后续的历史发展会让她失去美洲大陆上殖民地总督的权力。这倒是次要的，最令她痛心的无非是没法像从前那样从新大陆征税敛财。所以当她十年以前刚和这个新世界说了你好，还没新兴事物热切接触时，就要为她被迫失去的财富哀悼了。
　　车辆平稳度过桥梁，沿着小岛侧沿环绕着向另一端进发。陡峭的悬崖上伫立着曾经的领主宫，抬头就能看见。其中保存完好的内饰和艺术藏品每年都吸引了大量游客到访。除了最珍爱的几件，阿玛莉丝把自己曾经用过的东西基本都放进去了，将博物馆收入慷慨充公的行为再一次为她赢得了新世界社会各界的尊重。
　　“身份认证，请出示您的身份证件。”来到开阔的地带，冰冷机械的女生在车辆停在路障前响起。
　　“是我。”阿玛莉丝抬起头，冲着红外摄像头的方向一笑。
　　机械声倏然切断，被一个人性化多的声音所取代，“欢迎回来，Lady Canovache（卡诺瓦切伯爵）.旅行还顺利吗？”这声音并非来自警戒系统，而是她的车载音响。
　　“非常好。”拦在面前的金属路障缓缓降下，阿玛莉丝将车辆朝地下车库的方向开去。
　　“您有来自美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通讯申请，是否需要——”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摩西，别让那些蠢货破环我们久别重逢的快乐，好么？”阿玛莉丝不耐烦地打断对方的话，她有一位相当出色的管家，或者有些时候出色过了头。
　　“是，小姐。”
　　是啊，这些老不死的东西怎么不可能想尽办法来和她取得联络。昨天从意大利起飞之前，阿玛莉丝就已经给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手下败将们发出了通知。只不过因为自己行事低调少有传出消息，一些早应该和旧时代一起灭亡的吸血鬼就坐不住了。没让沃尔图里亲自讨伐过，就真的以为自己一家独大可以在黑暗世界里横行霸道了？
　　两天的时间，要么自己来，要么把脑袋寄来。阿玛莉丝在发给他们的邮件上如是说。
　　漆黑的地下车库一瞬间亮起了灯，灯源不仅来自顶板也来自地面。跑车是她来到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爱好，在这里停放的众多靓丽车型中，这辆阿斯顿马丁显得无比低调。
　　乘坐直梯向上来到地面，坐落在小岛另一边的现代化海景别墅坐落在草地中央，这才是阿玛莉丝现在居住的地方。
　　或者甚至可以把这里称之为家。相比于沃特拉阳光明媚烈阳高照，这里常年多雨，人烟稀少，森林环绕的环境更适合一个大隐于世的吸血鬼。除了进食需要用点特殊手段，阿玛莉丝在这里待得很舒服。
　　摩西正站在电梯出口处等她，接过车钥匙和湿漉漉的大衣，递上了干燥温暖的毛巾。她不苟言笑，对她的主人忠心耿耿，高效的办事效率和能力也深得其重用。阿玛莉丝不愿多管却又不得不管的那些钱权交易全都交给了她，包括很多需要抛头露面的场合。可以说在人类眼里，提到神秘古老的卡诺瓦切，一部分可能会想到摩西，但没人会想到阿玛莉丝。也正因为这位管家的得力，才让这位旧时代地主在地下躺平，不问世事时不至于倾家荡产。
　　“嗯~我喜欢你对这里做的改变。”阿玛莉丝注意到了屋内的大理石换成了更加现代化的款式，满意地点了点头。
　　“您喜欢就好。”
　　眨眼间，摩西的手里就换上了精致的托盘和水晶高脚杯，里面浓稠的深红色液体平稳毫无波澜，甚至没有挂在内壁上。
　　阿玛莉丝的喉咙有些刺痒，她咽了口开始疯狂分泌的毒液，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在下一个睁开眼的时刻，眼中浓郁的黑雾消散了不少。
　　清爽甜美的口感让她十分惊喜，“不错。”
　　“您过誉了。”
　　“或许家里还有一些葡萄酒？”
　　这个要求是以前不曾有的，摩西有些惊讶，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顺从地低下了头。很快，一阵疾风刮过，她带着再次斟满的酒杯再度出现。
　　“哈，这才对。”阿玛莉丝心满意足地端起来，在摩西略带疑惑和惊讶的眼神中抿了一口。
　　“看来您这次的外出收获匪浅。”摩西其实更多的是庆幸，她的主人在过去几百年里每天都在抱怨自己不能喝酒这件事。
　　“非常惊心动魄的体验。”阿玛莉丝又喝了一口，“把会客厅准备好，我们明天有客人要来。”
　　“在您到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
　　“我的房间要重新收拾一下，出去了这么久，得好好歇歇。”
　　“衣物和家具已经翻新过了，网络设施安装完毕。另外，您要的私人游艇和帆船手续也办完了。还有别的需要么？”
　　阿玛莉丝轻声叹气，“没有你我怎么办呀，摩西。”
　　这位神情严肃的管家难得嘴角松动，“我的荣幸，小姐。”
　　“那......”阿玛莉丝话锋一转，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老领主宫的方向，“‘他’呢？”
　　摩西刚刚缓和的面部表情再次绷紧，还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博士很少出门，但每天按时送去的食物他都接受了。”
　　阿玛莉丝了然地啊了一声，她知道这个“很少出门”是摩西过于仁慈的语言修饰。
　　喝干杯中所剩无几的酒液，顺手塞回摩西手里，阿玛莉丝朝门口走去。
　　“我去瞧瞧他。”

　　卡诺瓦切宫建于十六世纪末期，文艺复兴的春风最终吹向不列颠群岛，也将极尽奢华的巴洛克风格带到了这里。阿玛莉丝对再造一个奥普利宫没有丝毫兴趣，整个宫殿富丽堂皇，通透明亮，外墙堆砌着繁杂的雕塑和黄金装饰，而内部是更为炫目的壁画和马赛克瓷砖。整个宫殿从动土到建成长达几十年，阿玛莉丝特地从佛罗伦萨请到了当时最杰出艺术大师们为其添砖加瓦。
　　目前卡诺瓦切宫只对外开放一小部分。阿玛莉丝打开头顶悬挂的那一排金光闪闪的吊灯，将紧闭的鹅黄色窗帘全部拉开，掀起好一阵漫天飞舞的扬尘。她皱着眉头退后两步，转身向一楼书房走去。
　　他不会几年都没出门吧？
　　阿玛莉丝在书架前摸索着，指尖寻找着暗门的开关。在划过中间一排书籍时眼神微动，精确地锁定了她要找的那本书。轻轻一拉，机关扣锁的声音便在空气中爆开，手指扣紧书柜，向右一推，藏在背后的东西赫然出现在面前。
　　那是一架电梯。
　　若有旁人在此，现在一定会因为它与周遭一切的格格不入而汗毛竖立。超出人们常理存在的事总会使人有警惕之心，加之房间内实在过于安静，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乘着这架诡异电梯一直往下，需要很久才能到达终点，久到让人怀疑它最终的去向是否还属于人世间。但那里，才是阿玛莉丝固守着这座古老宫殿的真正原因。
　　紧闭的金属门在面前徐徐拉开，入目是意料之外的宽广明亮。这座深埋地下的秘密基地，就像是卡诺瓦切宫在地平线下的镜像倒影，但又和它大相径庭，和人类能想象到的任何吸血鬼居所都毫无关系，这里更像是科幻电影中超现实的军事基地。
　　地下室有三面墙壁，最后一面面朝深海，是坚实牢固的AM-III玻璃墙体，兼具防火和抗压的特性。阿玛莉丝走到它前面，吸血鬼良好的视力让她得以看清海中游动的鱼群和野蛮生长的珊瑚。
　　“好久不见，阿玛莉丝。”一个年轻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回荡。阿玛莉丝循声望去，声音的主人正把自己藏在一堆显示屏后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其中的数据。
　　“我看到你来了。”他指了指后侧方较小的一块屏幕，那里显示的正是阿玛莉丝方才乘坐电梯的房间。
　　“什么都瞒不过你。”阿玛莉丝朝他走去，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我给你带了点礼物。”
　　她把“礼物”放在桌子旁边，坐上桌角。
　　年轻人扫了一眼她带来的东西，是一个紧闭双眼的男孩，起伏的胸膛标志着他还尚存生机。
　　“你知道我不需要这个。”他有点鄙夷地看着她，似乎在说“你怎么还这么野蛮地吸活人血？”
　　“行了，你我都知道你需要吃点新鲜食物。不用客气。”阿玛莉丝没理会他，反而笑嘻嘻地凑到他身后，“所以，我们的约书亚博士在干嘛？”
　　“修复电力系统。最近的一场暴风雨将一艘原本沉在礁石上的船只掀翻了，撞坏了我们的海底电缆。不过它提供了大量风能水能，你可以近三个月不用给政府交电费了。”
　　“我以为你已经解决了内部供能的问题？”
　　“大部分，至少实验室的电力能源可以自给自足。但你的博物馆和居所可是公开存在的，连接到内部电网会引起人类世界怀疑的。”
　　“真不错，他们收走了我的财产土地，现在连住在自己房子里都要交钱。”
　　约书亚扔给她一个白眼，“别活的跟个原始人一样，现代社会不支持你当地主了。”
　　阿玛莉丝撇了撇嘴，她依旧在对自己打了水漂的几千万英镑痛心。
　　“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来干嘛？”约书亚放下手里的活，抱起胳膊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
　　不怀好意的笑容再次回到后者脸上，她拖长了音节，略带挑衅地开口，“让我想想......你猜怎么着，似乎有人类科学家已经先你一步动了手，对我们的小秘密有所发现了。”
　　约书亚皱起眉头，“别来那一套，阿玛莉丝，我不是小孩子了。”
　　“是的，没错。”阿玛莉丝咯咯笑着，“但很可惜这是我亲眼所见，他们把原本只属于吸血鬼的礼物，送给了一个......狼人。”
　　“......”
　　约书亚的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他真的不想落入阿玛莉丝的激将法中，也不想承认人类对超自然生物有这般颠覆性的突破。
　　“所以，”他咬牙切齿地开口，“他们给了他什么？”
　　“没什么。”阿玛莉丝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不过是更强的力量和更快的速度而已。暂时的。”她故意补上后半句话，成功地让约书亚破防。
　　“行！我知道了！你可以不用提醒我落于人后了，谢谢！”
　　“冷静，冷静。”阿玛莉丝忍着笑意，正了正色，“言归正传，如果你想现在就奋起反超地话，我建议你现在就开始。”
　　她突然严肃的态度让约书亚察觉到了端倪，也马上收起了那些急躁的心态，“你怎么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了？就因为几个狼人？”
　　阿玛莉丝摇了摇头，“我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变化，非常的意料之外，我需要你帮我查清原因。”
　　“阿玛莉丝，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能正常进食了？”
　　短暂的沉默了一下，她最终还是实话实说，“半年前，我突然失去了所有能力，变成了一个......你或许可以称之为人类。”
　　“什么？！”
　　约书亚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完全露出了两颗红宝石一般的瞳孔，看上去像一个不太吉利的洋娃娃。不过他迅速冷静下来，分析出原因，“你的能力......本来就是不稳定状态。这么多年了，我所见过的有能力的吸血鬼或人类最多也只能是将能力具象化，只有你的能力一直在成长，简直像是有自我意识。”
　　“是，我发现了。”阿玛莉丝皱起眉头，“在我变成人类的时候，能力也大幅度削弱，我猜是因为人类的身体素质不足以支持。这也让我曾经施加的某些影响——”她想起自己通过阿罗的读心能力被动抹去记忆掩埋真相，不由得苦笑，“——消失了。其中一些，根本不在我的计划之中。”
　　她告诉约书亚她无意间封闭了凯厄斯的嗅觉一个多月——后者听闻甚至有点可怜这位长老——以及自己被带走后那位生物学博士所说的话，令这位避世许久的年轻科学家陷入了沉思。
　　阿玛莉丝没有吭声，打断约书亚的思路是会被严重报复的，她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寻得的良才跟自己赌气几十年不肯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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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的收藏和支持，请多多与我互动呀！
这章两位新角色登场！本文的内容摘要来自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就是描述约书亚的。
我喜欢这种有两种本不该存在的特质并存的角色，就比如本是吸血鬼的阿玛莉丝其实是无神论者，而同为吸血鬼的约书亚其实是个科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