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竹马要拯救苍生》西诃

48、第 48 章

　　宋栖迟终于赶到了阵心之处，在那只巨型邪灵疯狂的攻击之下，所有人都负伤累累，陆泽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吴宇与吴琼伤势最为严重，两人几乎成了半个血人，谢一函面色苍白如纸，只有青玄与那两位新面孔状态稍好。

　　当然，最严重的，最让他心如刀绞的，是那个半跪在地上的身影，他低垂着头，鲜血染透了身下的泥土，浸染出一大片浓重的深色印记。

　　他没敢多看，只匆匆瞥过眼，转头将全部怒气发泄在了那只邪灵身上。玄灵冲了上去，它像一支通体漆黑的鎏金利箭，就那么直直刺了进去，从那肆虐已久的邪灵身上穿过，留下一道碗口粗的、滋滋冒烟的空洞。

　　下一刻，那只邪灵疯狂扭动了起来，尖利嘶哑的呜啸声震破天际。可这不过是垂死的挣扎，愤怒的不甘，无处释放的怨恨，它含恨而生，也终究要含恨而死。

　　陆泽搏命给了邪灵一击，众人又与它缠斗许久，可现在不过一个照面，就被宋栖迟一击毙命。

　　这是难以望其项背的力量！

　　在场众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惊愕，尽数看向了宋栖迟，这个突然出现在渡灵师世界，甚至还未来得及长成的少年......

　　渡灵师几万年历史之中，从未有过这样的人!

　　邪灵彻底湮灭了。

　　那天晚上，在九月中旬，长临市下了一场绿色的雨。雨滴泛着微微的绿光落在各处，那是邪灵吸取的生机，它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绽放开来，如同一朵升入云霄的华丽烟花，将生命与伤痛洒落大地。

　　邪灵的泯灭并不是结束，外面还有成千上万的秽灵与凶灵，在这最后一刻也凶性大发，不要命一般向着养灵阵发起了冲击。

　　吴宇等人顾不得伤势，再次投入到战斗之中。

　　林暮还跪在那里，战斗的灵气已经到了极限，养灵阵的阵纹开始崩坏，地面拉出无数裂缝。

　　宋栖迟单膝跪在了他身边，玄灵裹在了二人身上，阻拦住那些如利刃一般的狂暴灵气，他右手环住林暮肩头，左手覆上了林暮撑在地上的左手。

　　“我帮你。”他低着头，说话时嘴唇在林暮湿透的鬓角轻轻蹭过：“相信我。”

　　他知道林暮听不见，但他还是要说。他也知道林暮感受不到，所以他才放任自己短暂逾距。

　　这是个饱含怜惜与珍重的动作，算不上吻，只是轻轻带过，不敢多碰哪怕一下。

　　灵气顺着叠在一起的手掌传了过来，顺着经脉流淌。

　　其实说流淌不太合适，它太狂躁了，一路横冲直撞，可能用冲撞比较合适。他没办法和养灵阵融为一体，只能把自己当作容器，将那些多余的灵气吸过来，储存在自己体内，以此来分担林暮的压力。

　　灵气入体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这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灵气，它们在宋栖迟体内撕扯翻涌，带来成倍的痛楚。

　　宋栖迟面不改色，如果不是他侧颈鼓起跳动的青筋，以及顺着领口不断淌落的汗水，旁人可能会觉得他此时没有一丝不适。

　　他侧过头看着林暮，眼神中万千情绪凝成一片深邃的黑，全聚在了那一点之上。他们头几乎并在一起，过近的距离让他焦距模糊，只能勉强看清林暮尖削的下巴，湿汗将它泡透了，还夹着点零星血迹。

　　宋栖迟感受着那股顺着经脉蔓延的噬心之痛，身体每一处角落都被它填满。他揽在林暮肩头的手收紧些许，又偏头蹭了蹭。

　　如果疼痛不可避免，那我陪你一起痛。

　　如果你生来要背负这些，如果这是你的使命，所有的一切都无法避免的话，那我和你一起承担。

　　阵纹崩坏的趋势停了下来，这片躁乱的空间似乎找到了新的平衡点，此时如同一张撑至极致的网，堪堪稳在了那一点上。

　　宋离睁着眼，鲜血不断从口中涌出，他心想这样可太难看了，可他控制不住，那一股一股的湿润感从喉间不断涌出，甚至连抿住嘴唇咽下去他都办不到，因为他没力气。

　　听人说血是咸的，闻起来会有点腥。

　　咸是什么感觉？

　　腥味又是什么，有一点是多少？

　　如果有人这么问他，他其实是可以给出回答的，但唯独回答不了自己，因为他不知道，书面的回答能骗过所有人，却骗不过自己。

　　他从来没感受过这些，他也不太能体会感情，他不过是一副被强行灌入了意识的躯体罢了，没有灵魂，空洞又无趣。

　　这样的他活在这无趣又肮脏破烂的世间，不是早就厌烦了吗？

　　宋离......离......离开，在说出这个名字时，他就做好了打算不是吗？

　　他记得很久之前自己是有名字的，虽然那时候的他只是个空洞的没有意识的躯壳，后来，他被人强行灌入灵力，又唤醒了意识，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某一瞬间，从远处爆发出一股极为强盛的灵压，那股灵压碾过宋离脱力的手脚，他知道那是宋栖迟，只有那个人有这样的能力。

　　这是真正被上天眷顾之人，不用费尽心机去偷、去抢，他们生来就将所有人远远地甩在身后，普通人哪怕耗尽心力去追赶，却连背影都看不清。

　　不知为何，此时宋离竟然感觉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愉悦涌了出来，那是摆脱一切桎梏时的解脱感，是在这濒死之时终于体会到的难言失落感，甚至还有一丝微末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不舍感。

　　这些情绪并不美好，可它们融在一起时却让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极度畅快的愉悦。他竭力仰起头,想要大笑一番来发泄这份愉悦。

　　“哈......”

　　笑声被无情打断，汩汩鲜血从口中涌了出来，顺着他后仰的脸倒流回去，顷刻间就淌过脸颊，灌进双眼之中。

　　说要好好打一场，真的是一点都没留情啊！

　　宋离还是仰着头，任凭黏腻的猩红糊满双眼，喉间发出含糊的笑声，随后，一只右手慢慢举了起来。那是一只染满鲜血的手，肤色惨白，骨骼突出，关节处无力地弯曲着。它颤抖个不停，似乎只是维持这个动作就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能感受到越来越躁动的灵气，因为它们毫不留情地刮过没有任何防护的皮肉，血线渗过皮肉又滑了下来。

　　可能是血都被吐干了，喉间不断抽搐的上涌感止住了，他扯开嘴角，终于肆无忌惮地笑了出来。

　　借用了别人这么久的姓氏，总要付出点报酬啊！

　　不知道那个道貌岸然、自以为算无遗漏的人，在这种时候前功尽弃，会不会气得吐血？

　　深灰色的阴霾笼罩着这片区域，那一触即发的氛围却在慢慢减弱，躁乱、狂暴的灵气被牵引着流向另一处。

　　宋栖迟抬头看向了上方，视线被遮挡，但他记得那是宋离飞出去的方向。他最后的那一记重击没有丝毫留情，按理说宋离应该没有任何余力了，现在又想要做什么？

　　涌入身体的灵气渐渐变少，紧绷到极致的灵压也在慢慢减轻，他到底要做什么？

　　宋栖迟眉间紧蹙，他压制住心中疑惑，凝神戒备以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变故。可预料中的变故并没有发生，事态顺着另一个方向不断发展。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被牵引的灵气，还有慢慢稳固下来的养灵阵，他们或不解，或惊疑地看向了那栋商场的楼顶。与之相反，之前疯狂肆虐的灵物们却越来越躁动不安，此时这一片区域尽是此起彼伏的尖啸声。

　　所有躁乱的灵气都被引到楼顶，那一小片区域成了一个压缩到极致的灵气炸弹，它们在内部撕扯，彼此消磨。

　　建筑开始崩坏，先是楼板被掀开，裸露出来的墙体被粉碎，商场好似被放进了一台巨大的粉碎机之中，自顶部开始，一寸一寸磨成了粉末。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了，他们呆愣着，直到那栋近千平的建筑被夷为平地，一切都归于寂静。

　　一阵带着浓郁湿气的大风扫过，扬起漫天粉尘。雨滴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人们被这带着凉意的雨惊醒，还未来得及收起震惊，理清思绪，又投入到战斗之中。

　　秽灵与凶灵本就依赖于那躁乱的灵气作战，此时灵气重归平缓，又失去了那股在冥冥之中牵引感，顿时被削弱了一大半战斗力。而且现在的它们本来就极度慌乱，部分灵物因为渴望灵气甚至开始撕咬同类。

　　经历了一整晚的苦战，渡灵师们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秽灵与凶灵被冲散，发出凄厉的惨叫四处逃逸，战局到此时成了一边倒的形势。

　　当最后一只秽灵被击溃之时，那刺破云霄的、由养灵阵爆发出来的白光终于平息，短暂的视觉刺激之后，人们再度睁开眼时，黑暗并没有降临，天空隐在昏暗的雨幕之下，微光透过城市边际。

　　在漫天秋雨之中，不知何时，长临市迎来了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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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一章能写完，没想到写了两章，可能还是我节奏太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