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竹马要拯救苍生》西诃

28、第 28 章

　　宋栖迟拧眉思索，不过须臾之间就做出了决定，抬脚走进了那栋竹楼。

　　他站在林暮跟前，周身灵气大盛，附近的灵气几乎都要被抽空了，对灵感强的人来说，这动静不亚于抽空一个普通人周围的氧气。

　　但林暮静静坐着，没有一丝反应。

　　宋栖迟顿了一下，眉头拧得更紧，他抬手一挥，空中浮现大量游灵，刹那间就凝成一团白灵，一个弹射就到了林暮跟前，打着滚就要往林暮怀里蹭。

　　可它和宋栖迟一样，仿佛没有实体一般，径直穿过了林暮身体，这一下好似将它摔懵了，顿时萎靡了三分。

　　宋栖迟没有管那委屈的白灵，挥手间将它散了开来，思索着应对之策。

　　他抬起右手，凝视着腕间印记。

　　那白光猝然将他们一起吸了进来，困在这奇异之地，窥伺者应该没有跟过来。

　　不过，宋栖迟目光一凛。

　　就算那幕后黑手也在此地，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唤醒林暮，带他离开这里。

　　黑色雾气喷涌而出，这玄灵许是憋了太久，方一被放了出来，缠着宋栖迟手臂翻涌舞动，几乎要冲到屋顶上去了。

　　宋栖迟面色一冷，喝道：“安静。”

　　玄灵舞动的姿态一顿，片刻后又不甘地挣扎了几下。

　　宋栖迟冷哼一声。

　　玄灵感觉到主人毫不掩饰的怒气，终于缩了回来，凝在宋栖迟掌心缓缓流动，看模样倒是乖巧，就是时不时在空中化出各种表情，委屈的，不甘的，甚至还有哭泣的。

　　宋栖迟有点无奈，那时收服玄灵那种撕扯之感到现在还让他记忆犹新，现在这副姿态，哪里还有之前半点影子。

　　倒是和......

　　他瞥了一眼矮榻，林暮还坐在那里，时不时抿一口热茶，这么长时间连姿势都没怎么变过。

　　倒是和这个人有点像。

　　思及至此，好似掌中玄灵都可爱了三分，宋栖迟面色稍缓：“过去试试。”

　　玄灵收起那一堆表情，这才飘至林暮身旁，先是绕着林暮盘旋一圈，这才落在矮几上，凝成一缕，小心翼翼探了上去，缠在了林暮指间。

　　林暮本是端坐着，这一瞬好似有所察觉，垂眸看向了自己指间。

　　有用！

　　宋栖迟心中一松，指间微微一动。

　　玄灵感知到主人意图，更加卖力地在林暮指间磨蹭起来。

　　可林暮目光停了一会，仿若并没有感知到什么异常，他面上稍显疑惑，顿了片刻又看向了窗外。

　　宋栖迟静了片刻，将玄灵收了回来，看着林暮陷入了沉思。

　　有用就行，一日不行，那就一个月，甚至一年，不论多久，总要叫醒这人，带着他一起出去。

　　山间日月轮转，林间本是一片青翠，在不知多少个日夜后，已经青灰一片，晨间甚至能见到细细白霜。

　　宋栖迟每日跟着林暮，看他在山间漫步，时不时逗弄一下林间异兽，累了就找个地方歇着，随手化出一杯热茶，喝完就继续闲逛。

　　但更多时候，林暮总是坐在那栋竹楼里的矮榻上，面前总有一盏热茶，他长久地坐着，目光投向远方，眼中一片淡然。

　　这山间再没有第三人，林暮似乎是习惯了这日复一日的生活，他每日品茶静坐，神态安静得仿佛已经这样过了千万年。

　　宋栖迟日日操控着玄灵去触碰林暮，林暮总能有所察觉，最开始只会疑惑地看上一眼，随着宋栖迟玄灵越发强大，他的反应也越来越明显。

　　“你来了。”林暮抚过自己腕间，笑道：“认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宋栖迟坐在矮几对面，目光落在林暮身上，眼中情绪复杂。

　　他身上玄灵这半年来日日操练，已和最开始大不相同，雾气几乎要凝为实质，那一片黑也越发深沉，深得几乎要将注视着它的人都吸了进去。

　　玄灵缠绕在林暮腕间，摩挲得十分起劲，尽管林暮看不到，它还是幻化出各种形态，几乎都是这山林间被林暮逗弄过的异兽，它将这些形态一一呈现，竭尽所能地示着好。

　　“让我猜猜。”林暮故意停了一瞬，抬起手腕看了片刻才接着道：“你是什么样子。”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一会儿工夫，地面就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白。

　　他一手高举着，一手撑在矮几上，掌心托住下巴，抬眸望着那只举着的手。

　　“你是灵兽？”

　　玄灵蹭了蹭林暮手腕。

　　“不是吗？”林暮低头想了片刻，又道：“是游灵吗？”

　　玄灵蹭得越发急切了，将林暮整只手都包裹了起来，在他指间穿梭摩挲。

　　林暮被摩蹭的掌心发痒，忍不住笑道：“到底是猜对了还是猜错了，让你反应这么大，总不会你是人吧。”

　　这话刚一落下，二人面上皆是一怔，连桌上茶盏中的热气都凝住了，窗外大份纷飞，这小小竹楼内一片静逸，时间仿佛被凝固了一般。

　　玄灵唰地一下缩回了宋栖迟腕间。

　　少顷，林暮似乎活了过来，眼睛微微瞪大，望着矮几对面道：“你是......宋栖迟？”

　　宋栖迟这一刻内心五味陈杂，酸涩之感几乎要将身体撑裂开了，其中还夹杂着不可置信的喜悦，他嘴唇翕合，片刻后终于发出了声音：“林暮哥......”

　　声音低沉嘶哑，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一百五十三个日夜，他寸步不离，日夜不休，一直守在这人身旁，只要林暮醒着，他就不停尝试着去叫醒他，孜孜不倦地努力着。

　　他也曾多次忍不住开口唤他，林暮，林暮哥，哥，称呼换了个遍，可传回来的，永远都是一片寂静。

　　终于在这一天，在这个雪天，得到了回音。

　　林暮看着眼前的少年，轻声道：“对不起......”

　　宋栖迟眼眶发红，目光死死定在林暮身上，眼里情绪浓得几乎要溢了出来。

　　“对不起。”林暮又重复了一遍。

　　宋栖迟越过矮几，一把攥住他高举的手，低声道：“没关系。”

　　没关系，只要你能回来，我做什么都没关系。

　　二人手心相触的那一瞬间，这如梦境般的空间倏然破碎，一阵晕眩感缠绕着二人，在破碎的光影中拽着二人越坠越深。

　　这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颤了一下，一股纯粹至极的灵气从三岩镇喷涌而出，在空中肆意涌动许久，才尽数收了回去，一丝都没有外泄。

　　极西之地，苍霖山。

　　山顶巍峨的殿宇连绵起伏，在这炎热夏日，游客照样络绎不绝，最深处的那一排院子全落了锁，上面写着游客止步。

　　空旷昏暗的静室内，吴宇盘腿端坐着，青玄垂首坐在他身旁，目光空洞，面色僵硬。

　　“你们在等什么？”吴宇面朝前方，看着对面的青年问道。

　　陆泽也盘腿坐着，他挂着苍霖山俗家弟子的名头，脸上却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是个十足的假和尚。

　　“青玄。”陆泽脸上挂着笑，语气轻佻：“抬起头来让哥哥看看。”

　　“好。”青玄没任何反应，呆愣愣地仰起了头。

　　吴宇面色沉静，看着他们不发一言。

　　“长得真好看啊。”陆泽又仔细欣赏了一番，才懒懒地接着道：“看看吴修盛那老东西的诚意是不是真的够诚意。”

　　陆泽年纪和吴宇差不多大，辈分却实实在在高了两辈，一声老东西叫得极为顺口。

　　吴宇面色不虞，正想开口......

　　突然，两人同时看向了东南方，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震惊。

　　吴宇：“这是？”

　　陆泽似乎受到不小冲击，片刻后才定下神来，收起了那一脸玩笑：“诚意我收到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青玄，起身道：“走吧，去见见你家那个老东西。”

　　与此同时。

　　吴家祖宅，昏沉了许多天的吴琼睁开了眼睛，眼中再没有那一丝恐慌迷茫，而是满目的仇恨与悲凉。

　　谢一函愣在原地，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吴琼，这种表情从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某座江南园林中，一位穿白色旗袍的女子正执笔作画，下笔行云流水，一幅迷蒙山水画缓缓铺开。

　　正待收笔之时，笔尖却猛地一抖，墨迹晕开了大半，将整幅画彻彻底底毁了。

　　女子抬起头来，脸上神色挣扎混乱，半晌才站稳了脚跟，不可思议地望向了远方。

　　南边的某座小岛，农家小楼建得精巧紧凑，码头上面的小广场围坐着一群老人。

　　“将军。”一位胡须发白但精精神矍铄的老人将棋子重重落下。

　　“哎呀，这怎么又输了。”坐在对面的老人叹了口气，重新摆好棋盘，不甘心道：“来来来，再来一把，我就不信了。”

　　白胡子老人站了起来，笑道：“不来了。”

　　周围响起七七八八的话语：“老文，你这赢了就跑不厚道啊！”

　　“老文你能有什么事，接着下，接着下，让咱们观摩观摩。”

　　这被叫做老文的老人看了一眼远方，转过身背着手走了：“有事，不来了。”

　　又有人追着道：“那明天再接着来啊！”

　　老文没回头，冲着身后摆了摆手：“以后都不来了。”

　　这一刻，所有灵感强的人都感受到了那股灵气，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好像冥冥中自有定数，所有人都意识到了。

　　要变天了！

　　只是对于行将就木的渡灵师一脉来说，这即将到来的，不知是拨开阴霾的朗日，还是彻底摧毁这一丝生机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