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阶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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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时痛怎么不说，干嘛强忍着？”妮娜见到他的第一眼有些激动，随后习惯性开始叨叨起来，“你知道要是送来的再晚一些，你连命都保不住了，更别说什么脑域缝合……”
“安德鲁森女士。”贝姆·福伦休斯·康德突然打断道。
他扶了扶鼻梁的眼镜，那对看起来温和无比的眼扫了一下几乎挤满病房门口的人，表情有些歉意的意味，随后笑了笑向他们解释了一下。
实际上，这位杜聆尹的主治医生并非克拉米尔人。他出身于首都星的康德家族，这个家族是康德制药集团的创办者，而贝姆便是集团的下一任继承人。
他刚从首都的阿塞亚医院完成实习，本来打算申请加入帝国医学院再次进修博士，却临时作为外援被请到了克拉米尔。
妮娜看着那张俊秀斯文的脸上的微笑撇了撇嘴，很快便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因为……这次他们的目的都不简单。
为什么？
准确来说，是因为杜聆尹是阿塞亚资质档案上第十个拥有双s资质的人，所以才能造成如今的影响。
如今在场齐聚的有十六军团军方，克拉米尔孤儿院，克拉米尔警方，还有医院的医疗人员和克拉米尔法庭证据收录员。
——而他们的交涉，以及十六军团审讯一案的结果，则会彻底决定杜聆尹往后的命运走向。
莎特尔在一个角落看着正靠在病床上休息的少年，当目光触及太阳穴上那个遗留的小小伤口时，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然后便有些听不清周围在说些什么了。
即使被拘留着，但她看起来并不算狼狈，只是手腕上多了个镣铐。莎特尔下意识从口袋里摸了摸烟盒，才想起那盒烟早就在拘留期间两天一根的抽完了。
首先，杜聆尹要处理的是对前十六军团巡查团团长，莎特尔·盖亚伦斯的指认——故意伤害虐待儿童罪，以及非法审讯罪。
她在一个月前就被撤职了。如果杜聆尹决定追究责任，即使对方有律师，这两条罪名也够她在克拉米尔监狱里待二十年以上。并且，起码还要赔偿杜聆尹自己一半的财产，另一半则充公，因为莎特尔滥用职权。
大多数人已经去了休息室等待，而沙特尔，妮娜和证据收录员则在杜聆尹的床前面色规规矩矩站的，病房冰冷空荡，空气也随着杜聆尹的沉默渐渐变得肃穆，所有人都行屏息等待杜聆尹的答案。
“不追究。”杜聆尹道。
在场所有人瞬间怔住了。
“即使从法院角度客观来看，莎特尔·盖亚伦斯必然需要为您受到的伤害负80%以上的责任，并且还有录像证据和见证人，并不存在指控失败的可能。”
收录员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怜悯的提醒道。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在杜聆尹的太阳穴那打了个转。他们见过那张惨烈的证据照片，那是一张审讯室对犯人的正面录像截图，那种要害的位置如果伤的再重一点点，真的很容易就没命。
杜聆尹摇头:“我想知道，如果索求赔偿，金额最高多少？”
莎特尔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此时忍不住突然开口:“所有医疗费用，以及一千万阿塞亚币，这是我目前所有能拿出来的财产，我很抱歉……”
杜聆尹躲过她的目光:“我不了解这些是多少。和指认裁决的赔偿结果有差距吗？”
妮娜道:“多了大概两百万阿塞亚币，价值大概是克拉米尔的中心城市的一栋楼。”
杜聆尹点头:“那就这样吧。这是我的决定。”
随后，莎特尔便被请了出去，许多人不由得同情起杜聆尹，觉得他心里大概留下了一些阴影，才会在面对罪魁祸首时连指认都不敢指认，只敢索要赔偿。
妮娜忍不住道:“你太心软了。”
“她救过我，”杜聆尹垂眸道:“现在算是两清。我不想在这件事上耗下去，所有人都得回归正常生活。”
实际上，十六军团军团长瓦尔·德克萨也来了。这件事情的性质即使十分恶劣，但没有到军团长出面的地步……他的目的，必然不是站在自己这一边。
虽然帝国会因为他的s级资质给予优待，但改变不了他是个无权无势的孤儿的事实。真要上法庭，他说不定还要用些手段才能打赢，杜聆尹不想做这么绝。
贝姆·福伦休斯·康德敲了敲门走进来，手上拿着一份报告，面容的神色有些复杂。他向其他人示意了一下，病房里很快只剩下妮娜，杜聆尹，还有贝姆三个人。
“体测报告出来，有一件好事，一件坏事。”贝姆道，“好事是，你的脑域等级因为这次事故突破了s+，是帝国最小的s+脑域者。坏事是——”
“您可能留下了精神冲击的后遗症。如果精神透支，很可能引发剧烈头痛，只能靠以后的药物治疗缓解。”
“而且，您不能透支太多。”贝姆道，“否则脑域会有二次断链的可能。但幸好体质没有受到多少损伤，和正常指标基本持平。”
“那对以后的生活有影响吗？”妮娜问。杜聆尹的身份信息已经挂在了孤儿院，名义上，她已经算杜聆尹的监护人。
贝姆犹豫一下:“需要看情况。其实后遗症并不影响生活，但如果参军，启动机甲是必然要精神链接的，这会导致一定风险。”
“还有就是关于保密协议。”贝姆将手中的材料递给杜聆尹，“整个医疗团队以及您的监护人都已经签署。我们对您采用治疗实际上并不符合阿塞亚帝国必须经患者本人同意的规定，因为那时您正在沉睡，所以需要您也签一下这个。”
杜聆尹没有拒绝，但接过纸笔时却不由得停顿了片刻，脑袋一片空白。
他是个失忆的孤儿，既不会写字，更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妮娜对情绪的敏感出人意料，很快看出杜聆尹的为难，让他用指纹代替了签字，心里不由得为杜聆尹的未知的过去，与如今的遭遇叹气。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杜聆尹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贝姆道:“如果行动没有不适，那么现在就可以。不过这边想问您愿不愿意配合一下我们的研究……不是做什么，只是每个月体检一次，我们不会对您收取费用的。”
“好。”杜聆尹心不在焉的点头，然后扯了扯妮娜的衣角，“院长，我们直接回去吧。”
……
路上，两个人都心思各异，而妮娜有些心情忐忑。
因为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杜聆尹的资质其实在接受贝姆医疗团队的治疗时，就已经上传到了数据库。
杜聆尹完全可以不留在月亮孤儿院。这里无论是教育资源还是生活设施远远比不上阿塞亚，之前若说把杜聆尹留下有妮娜私心的成分，现在留不留下，根本不是她能做主的。
犹豫片刻，她还是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杜聆尹听到孤儿院，下意识就想到之前听到的那套孤儿院的资质分级论，最后是刚刚被裁决的莎特尔。
其实，他看得出莎特尔不是故意的。
一个人完全隐藏自己的恶意不难，但喜爱是不可能隐藏住的。莎特尔面上看着不近人情，但真正冷漠的人不会细细和他解释孤儿院的隐藏制度，还温柔的安慰他资质不是评定一个人的标准。
即使是认为他撒谎，也给过解释的机会，只不过杜聆尹解释不出来。与其说因为怀疑，把杜聆尹抓过去审讯，明明更像是在例行公事……
但如果不是她的疏忽，其实杜聆尹到底是能摆脱嫌疑，然后按照正常流程进入孤儿院的，不用在医院躺一个月。
所以，在回答这个问题前，他先问了院长莎特尔之后的情况。
“她……”妮娜提到她就脑门冒火，“你还担心她？她可有的是钱，来当个巡查团团长也不过是首都星那些贵族喜欢玩的历练把戏而已，十六军团里多的是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
“学艺不精又喜欢处处指指点点，凑着那群穷人问何不食肉糜，还总是不愿意按照克拉米尔的规定走，这次不也是这样？说她是滥用职权都是轻了，这明明是犯罪！”
杜聆尹听的一愣一愣，但抓住了大概意思:“也就是说，她撤职之后生活不会有什么影响？”
“对啊。”妮娜似笑非笑，“你当那一千万能要她命？只要她回到首都星，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就算你指认了，她大概率也不会根据法律规定被制裁，但好歹也能关进去……”
说到这里，这位因为忿忿不平而有些失了形象的院长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失态，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时候对一个孩子说这些。
“算了，那是你的决定。”她看着身旁的杜聆尹，“既然当事人选择不追究，我也不会再提了……但你以后再遇到这种，可不能这样处理。”
“莎特尔·盖亚伦斯算是心肠好的，其他人可不一定了，他们不会因为自己逃过一劫就对你心慈手软。”
杜聆尹停顿了片刻，若有所思点头。
从这段日子的遭遇，还有院长的这一席话，杜聆尹渐渐发现，这个世界很多东西并不能常理上看待……或者会按常理出牌。
因为在阿塞亚帝国。
阶级，是所有人做梦都想要跨越的东西。
平民比贫民高贵，高级星球比低等星球人高贵，贵族比普通人高贵，而皇室……是凌驾于一切，掌控着整个阿塞亚的存在。
只要身份足够尊贵，就能在某些方面打破常规。按照院长刚刚那席话，说不定杜聆尹活下来才是个意外，要是真的死了，甚至不用花这么多阿塞亚币，莎特尔背后的家族就能替她轻松摆平这件事。
杜聆尹为什么能从莎特尔手中索赔？
因为他的双s资质。如果是个真正的孤儿，恐怕早就在那场审讯中死了，而他的资质不仅使他活了下来，还得到了赔偿金，并且无忧无恙的回到孤儿院继续正常生活。
就算是院长也无法免俗。纵然她对杜聆尹的遭遇是有怜惜的成分在，但如果杜聆尹只是一个普通孩子，她从一开始就不会去做见证人……要知道，这相当于为一道未知风险做担保，没有人会为无价值的东西冒险。
双s资质，让杜聆尹生来就站在了阿塞亚的最高阶层。
想到这里，杜聆尹不由得意外。不是意外自己发现的这点东西，而是——意外自己对此格外平静的心情。他的情绪没办法为这些事掀起过丝毫波澜，仿佛天生如此，本该如此。
……所以，他过去，大概也是个养尊处优的人吧。
“我会留在克拉米尔。”杜聆尹开口，“但不是一直。因为我不能现在就到阿塞亚去，那里最小的孩子恐怕都比我聪明吧。”
妮娜心情复杂，惊讶于杜聆尹的灵活。
这倒是没错。因为，凡是人多的地方便会形成小社会，就算孤儿院也不例外，如果杜聆尹以这幅只有高资质，实际什么常识也不懂的背景去往阿塞亚，势必很快就被孤立。
要知道，那些大人物挑孩子除去年龄条件，第二个就是从对方的性格，还有孤儿院的地位去挑——一个天才和一个能在一堆天才里鹤立鸡群的天才，可不是一并而论的存在。
而在月亮孤儿院过渡一段时间，既有助于杜聆尹适应环境，也有助于他找回自己的性格。
妮娜莫名开始嘲笑自己想得太多，以后杜聆尹如果成了什么大人物，孤儿院必然是受益方，这样的选择没什么可置喙的。
登记过身份信息之后，杜聆尹顶着一群孩子围过来打量的目光和毛手毛脚的动作，被服务机器人牵引到了宿舍。
孤儿院给了他最好的住宿条件。杜聆尹拥有一个面积不小的单人间，盥洗室和阳台一应俱全，甚至并不和正常的孩子住在一起，而是位于教职工宿舍。
房间早已被收拾好。这里和整栋楼共享一个管家系统，每两天会有一次自动打扫，所以卫生方面尤为干净。杜聆尹只是记了一下门牌号，便以一种新鲜的心情从机器人手里接过分配的生活用品，自己收纳起来。
那笔堪称巨资的赔偿金已经存入了他的账户里。由于他的身份已经绑定了资质，杜聆尹不像别的孩子需要漫长的审核或干脆被驳回，很快申请到了未成年账户。
但也正是因为年龄，如果交易数额过大便会被银行暂时冻结账户，客服还可能打电话到孤儿院询问。
这只是杜聆尹阅读协议时了解到的，他自己当然没试过，他在这里的生活规律极了，根本没有花的上钱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第54章 阶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