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体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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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特尔有一架飞行器。外观上黑白两色，流线型设计，很酷。包裹整个驾驶舱的玻璃漆黑锃亮，后方的边缘有两个隐藏式的红蓝双色灯，不过没有打开——若杜聆尹稍微多些常识，便会发现这是阿塞亚帝国标配的警方飞行器的特征。
那个双色灯，在警方执勤时会交替闪动并且刺耳的鸣笛，极具威慑力，一般流氓小偷和罪犯根本不敢靠近，甚至会下意识绕着走。
他无知无觉的坐上了飞行器，不忘对莎特尔道谢，而莎特尔知道他失忆这件事，没对他的态度感到诧异，很快启动了飞行器的自动驾驶。
有了登记处的经历，她这次开口就顺利多了:“克拉米尔星原本只有六个孤儿院，按照建立顺序命名的，但现在因为休战期新建了两个，你分配的这个月亮孤儿院是七号孤儿院，设施会新一些，里面住的都是十岁以上的孩子。”
“正常来说，十二岁……应该在初等部上三年级了。院里会有相应的基础教育，但也只有基础，剩下的需要自学。那里一般会有专门的自习阅览室。你们这些孩子大脑还未完全完成发育，不会获得光脑，那是十四岁之后才能佩戴的东西。”
杜聆尹认真的听着，沉思了片刻:“只有基础教育是什么意思？”
他察觉到莎特尔一直在强调上学这件事。虽然学历与知识的确是对于社会十分重要的东西，但她的态度还是过于反常了些。
莎特尔神色难明。但既然是她捡到了杜聆尹，就一定要说清楚重点，哪怕这一点……对这群孤儿显然有些残酷。
“几年前，阿塞亚帝国的一代资质测试器在各大医疗机构正式投入使用，主要作用是检测人类潜能。通过大量实验数据，他们还发现某些体质更能抵御繁衍物的侵袭，或者可以直接抑制感染。”
她道，“此后，资质测试就成了体检的常规项目，帝国会根据公民的潜力及体质严格分配各种资源。而人类的幼年期就是提升潜力的最好时期，必须要努力学习。一份优秀的检测报告，不仅仅代表能在孤儿院受到更好的待遇，更重要的是——”
“转到更好的孤儿院。”
杜聆尹微微一怔。
很多名词，他其实听不懂，但莎特尔想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那台资质检测器筛选着人类的优劣，测试报告就如同分类严明的标签，不仅将人的等阶严格划分开，也将好的资源一股脑堆给了那些资质优秀的人，让他们享受更多选择。
“更好的孤儿院，意味着周围都会是跟你同样聪明的人，你会得到更好的资源，便能继续提升阶级。如果是真正的天才，直接一路转到帝国母星的阿塞亚孤儿院也并非不可能。”她顿了一下，“但这些，都必须在十四岁之前完成。”
“如果你无法再提升，你便只能留在转到的孤儿院，然后被那个阶层的人领走。”
“如果你足够优秀——这就是一步登天的机会了。”
克拉米尔孤儿院的孩子会被平民挑选。
发达星球的孤儿院会被上层的商人或官员挑选。
而首都星的阿塞亚孤儿院——这里面的孩子都是孤儿中资质最高的天才，即使只是为了防止浪费这些孩子的潜力，没有够好的经济条件，也没有领养资格。
从冠以国名就可看出，阿塞亚孤儿院并不是普通的地方。这里的孩子也是各种达官贵人，手握重权之人想要领养时首要考虑的，他们生活优越富裕，哪怕到了那里受到冷遇，也是最高规格的冷遇。
而最近去帝国孤儿院领养的大人物，是巴玛纳公爵的二儿子。那个家族的属地几乎占据了罗尼星系十分之一，还掌握着一条重要的军事生产线……说权势滔天也不为过。
杜聆尹沉思起来，挽到耳边的几撮发丝随着动作不小心滑落到稚嫩柔软的脸颊上。
舷窗玻璃反射而来的微光温柔的映在他脸颊侧面轮廓上，勾勒出的润红唇瓣和细碎的纤长睫毛，美丽到有些朦胧而不真实。
莎特尔呼吸不由一窒，突然觉得自己刚刚那些话的多余——就凭容貌，这个孩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太可能被埋没，他天生就是个万众瞩目的苗子。
“我知道了。”杜聆尹抬头对有些愣神的女人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莎特尔沉默了会，道:“不过资质只是数据参考，不是衡量一个人所有价值的标准。你可以把发展潜能当做目标，但不要让它成为自己的压力……因为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不是潜能和体质很差，就代表那个人一定很差。你的意愿与未来才是最重要的，而且那些贵族领养孩子都有一定的目的性，去了那里未必会幸福。”
莎特尔补充着，随手拿着自己的领带比划了一下。
“反正你只有十二岁，人生还长的很。”
杜聆尹被她这与气质截然不符的动作逗笑了。
“谢谢。”他低声道:“我很庆幸遇见的是你。”
“举手之劳而已，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对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坐视不理的。”莎特尔道。
杜聆尹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却低头陷入了沉默。
不知不觉，飞行器前方已经出现了克拉米尔中央医院的庞大轮廓。
但飞行器定位的是流民体检处，经过七拐八拐他们终于找着了真正入口，体检队伍的末尾是医院的地下通道，大概因为大雨，那条长长的队伍便躲到了里面。
莎特尔看着这条长龙，深吸一口气:“走吧，我们到上面去。”
再排四个小时？
饶了她吧。
之前愿意陪杜聆尹在登记处老老实实排队，是因为所有想登记的流民只能去那里。但医院可不同——有什么样的阶层，他们就提供什么样的服务。
流民来到克拉米尔的强制体检是免费的，流程简陋又迅速，工作人员的服务和检测仪器都以高效与准确为准。
而莎特尔用光脑预约了体检，便很快有中心医院的服务型机器人主动带路，医院的内部环境与那个冰冷潮湿的通道截然不同——灯光干净柔和，洁白的地砖和墙面一尘不染，连墙角都摆放着照料良好的高大绿植，枝叶被灯光的照射，在瓷砖上投下清晰的剪影。
杜聆尹不慌不忙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也观察着那个腿是两只软胶轮子，还会一边用屏幕模拟可爱表情包的小机器人，脸上露出些许好奇的神色。
而别人也观察着这个少年，许多人不由得为杜聆尹格格不入的装扮回头，又猝不及防的被那副外貌晃花了眼睛。
来到等候室，莎特尔先接过杜聆尹的身份证明那张纸递进了窗口，随后接过了杜聆尹身上的皮衣，让少年平躺在那张一人宽的白色病床上。
病床下方连接着滑动轨道，轨道的尽头是那些体检仪器和资质测试室的入口。莎特尔悉心给他扣上安全带，又给他戴上一个白色头盔，便离开了等候室，在窗口的交互处点击确认。
杜聆尹只觉得身下的病床随着轻微是提示声突然抬高了一厘米，之后以平缓稳定的速度朝头顶方向移动着，但他看不见周围。过程中，那个头盔用语言提示着睁大眼睛或是张开嘴巴，以便精确的采集身体数据。
眩晕的感觉逐渐笼罩了大脑。头部后方的那层软垫正在缓缓合拢贴紧，脑域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刺激突然活跃起来，而从外看来，他的脑波频率变成一根上下跳跃的线条打印在检测报告上，过程很简短，仅仅五分钟，杜聆尹就被摘下上身上的头盔和安全带，再次看见外界熟悉的亮光。
“您的检测报告已完成，身份信息填充完毕，是否需要其他服务？”
莎特尔扶着还有点晕乎乎的杜聆尹下床，头也不抬道:“检测报告和身份证明再打印两份。”
虽说如今的信息录入已经被光网代替，但追求便捷的极致便会变得繁琐，为了防止处理这类信息的程序被修改，身份证明这类的重要信息的核对逐渐返璞归真。
[姓名:杜聆尹
性别:男
年龄:12
身高:148cm
脑域:A+ 脑域活跃度:S
体质:D- 繁衍物血液抗性:S+
……
肝脏常规:正常
综合:健康]
“……看来我们很快就能在首都星见面了。”莎特尔盯着报告直接怔了几秒，苦笑道，“你的后续潜力是满值啊。”
因为变动性，目前数值的意义其实远远小于长期数值，而长期数值是一个稳定的，固定发挥的值……也就是所谓的“潜力”本身。
而两个“s”意味着什么？
杜聆尹没有接话，只是抬起那对金瞳安静的注视着她。因为莎特尔的神色太过奇怪，仿佛突然戴了一张充满隔阂感的面具，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报告上，你的脑域状况一切正常。没有精神刺激的痕迹，也没有外力影响后出现的残留问题，更没有遗传病……”莎特尔眼里渐渐泛起异样。
“那你怎么会失忆呢？”
杜聆尹瞳孔倒映着失去笑意的莎特尔。
“你骗了我。”莎特尔沉声道。
杜聆尹道: “我没有。”
莎特尔开玩笑道:“那就是克拉米尔的医疗水平不行了？连足以造成失忆的旧伤都检查不出来……”
杜聆尹静默的看着她。
莎特尔突然就说不下去了。她在杜聆尹的目光下落败，叹了一口气:“算了。我需要一个解释。”
不管杜聆尹身上突然出现了多少疑点，但有一点不会变——他的确是个无依无靠，年仅十二岁的战争孤儿，甚至窘迫到直接饿昏在了港口，这是莎特尔愿意毫不犹豫救他的原因，也是陪杜聆尹一路走到这里的原因。
那可是阿塞亚帝国防守最森严的核心，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的首都星，科尔格沃做梦都想突破的地方。
阿塞亚帝国和科尔格沃休战才仅仅两年，两方关系仍然剑拔弩张，在这个难得的和平关头，莎特尔绝不会对任何可疑人物坐视不理。
更别说阿塞亚帝国和科尔格沃休战才仅仅两年，两方关系仍然剑拔弩张，在涉及到自身职责之处，莎特尔绝不会坐视不理。
而杜聆尹如今处于一个死胡同里——他既无法证明自己在这个世界可能存在的身份，也无法证明自己真的不能证明身份，就像一团轻飘飘的泡沫，任何口诛笔伐都能将其吹向深渊，而他百口莫辩。
“我没有说谎。但你会怀疑没有错，因为我拿不出证明失忆的证据。”杜聆尹近乎冷静的回答。
“从醒来开始，我就在克拉米尔了。这里没有我可落脚的地方，免费的食物也领不到，所有人看见我都会远远的躲开，三天来，你是唯一一个帮助我的人。”
莎特尔顿时蹙眉:“躲着你？为什么？”
杜聆尹摇头:“我不明白。”
虽然克拉米尔的确治安乱了些，但第十六军团可是在这亲自看场子，乱也乱不到哪去，那些平民会恐慌到这种连小孩都容不下吗？
莎特尔目光一沉，她显然更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杜聆尹昏迷在港口时，明明早就有许多人在若有若无的注意他，如果去的再晚些，恐怕杜聆尹早就被其他人领走了。
“说不出来，那就是托词了。”莎特尔靠近几步，弯下腰道，“不要总是显得好像我冤枉了你。”
杜聆尹本来还想张口说些什么，但触及莎特尔那种笃定又恼火的眼神时，他的话都直直咽了回去。
莎特尔从胸前掏出一本证件。被玫瑰包围的雄鹰展翅欲飞，俨然是阿塞亚帝国的国徽，而证件照上的莎特尔·盖亚伦斯穿着黑色军装，灰蓝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容冰冷坚毅，职务栏明晃晃写着——阿塞亚第十六军团巡查团团长。
“你得跟我去一趟十六军团。”
“当然，你可以现在就坦白一切。”莎特尔的面容终于流露出几分符合她气质的冰冷，道，“不然，你恐怕要以科尔格沃间谍的嫌疑接受十六军团的‘体检’了。”
闻言，那对金瞳难得流露出一丝隐忍的委屈，让瞧着他的人也不由自主的愈发沉闷起来，仿佛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莎特尔苦中作乐的想——之前这个小孩还满眼真诚的信赖着她，对她说“幸好遇见了你”，结果转头就遭到这样的对待，会不会恨死她？
……等等，明明是杜聆尹骗人在先，她愧疚什么。
出人意料的是，杜聆尹没哭没闹，很快便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有些心灰意冷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希望检查结束之后，你们能先把我送回月亮孤儿院，或者能有个住的地方。”杜聆尹垂下眼睛不想看她，而是低声道，“你们会让我住在哪里？牢房吗？还是会用链子把我锁起来……”
“停停停！”莎特尔败下了脸，连忙道，“十六军团不主张那些虐待人的手段，特别是对小孩子，都说了只是身体检查。”
“是吗，我很怕你们冤枉我。”杜聆尹面无表情道，“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孩子，你们这些大人想把间谍的名号安在我的头上，我也没法反抗的。”
“那你到底想怎样？”
莎特尔头痛道。
“我要一个见证人。”杜聆尹道，“一个将跟我一直保持深层联系，并且能见证我在十六军团的身体检查中一切正常的见证人。”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体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