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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山洞之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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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禾王府,书上记载,当年清禾王因从龙有功被封为异姓王。
如此圣宠,大概遭上苍妒忌,清禾王在一场边境之战中不幸战死,至于清禾王妃则在生产时因难产去世。
夫妇二人双双撒手人寰,那这清禾郡主岂不是……
景似心中了然,面上不显分毫,跟清禾郡主互相见礼。
沈辰安环顾四周,问清禾:“你骑马来的?”
清禾答道:“嗯啊。”
“你的马呢?”
“跑了啊。”
“……”
沈辰安抚额,竟无言以对,“这样,你先和景似姑娘乘坐一辆马车。”
清禾欣然答应,高高兴兴地随景似和春儿上马车了,之后队伍继续前行,去往断头洞。
“景似姑娘,你当真是仵作?”清禾对景似充满了好奇,“虽然我们大盛朝民风开放,但女仵作我还是头回听说。”
景似笑道:“我爹是一名仵作,我自小耳濡目染就也当仵作了。”
说着,景似把桂花糕拿给清禾,“这桂花糕甜而不腻,清禾郡主要不要尝一尝?”
“好啊!”清禾爽朗道,“景似姑娘不必客气,以后叫我清禾就好。”
她吃得嘴巴鼓鼓的,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
两人一路闲聊,清禾无意间问起百花镇一案的情况,景似便把他们此行要去断头洞的事告诉她,惹得她兴奋不已,直呼:“还是盛安城外精彩,不像城内,跟笼中雀有什么分别?都快闷死我了。”
的确,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危险也不少。
景似怕吓到清禾,那些危险的事情就不说起了,扯开话题问起盛安城的景况。
这一问可问对人了,清禾兴致上来,滔滔不绝地跟景似讲述盛安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如此消磨着光景,马车“骨碌碌”前行,许久之后在一处名叫断头山的半山腰停下。
这里地处百花镇东南方向,尽管已是秋季,断头山的树木依旧苍翠,不知名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过,抖落几片树叶。
众人下来后,站在一个巨大的黑漆漆的山洞口前,不敢贸然进去。
有官差自告奋勇主动探路,沈辰安没允。
官差的武功比起他跟花月差远了,万一遇到危险容易白白丢掉性命,沈辰安做不出那等不把下属的命当命的事。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花月吩咐叶风留下,他独自迈步,神色坦然地率先打头进山洞去了。
沈辰安没能拦下他,暗道花月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
可沈辰安不能掉以轻心,因为花月一旦有任何闪失,以皇上对花月比对其他皇子还要好的程度来看,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念及此,沈辰安赶紧跟上去。
剩下景似吩咐春儿,让春儿随叶风一同留下看马车,随后也与清禾一同进山洞了。
清禾慢景似一步,小声道:“那两人都是靠不住的,景似,你走中间,我来殿后。”
景似微微一愣,有心推辞,但现在不是扭捏的时候,便欣然地接受了清禾的好意。
一行人就这样轻手轻脚地进入山洞。
山洞里的气味非常难闻,潮湿加汗味加各种腐朽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对嗅觉灵敏的景似来说简直是酷刑,并且脚踩在地上滑唧唧的,也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
清禾胃里难受得直犯恶心。
她屡次想吐,又生生忍住了。
不多时,山洞里面的空间越来越宽敞。
沈辰安命人点亮火把照明,大家终于看清了洞内的景象,首先就是地上遍布的大坨污秽,臭气熏天,不小心踩中,黑黑黄黄地黏在鞋底。
“呕!”清禾再也忍不住了,到底还是转身吐了,看得景似也想吐。
好在景似及时找到缓解办法,一边轻拍清禾的背,一边取出香膏片递给她,“闻闻这个,会好受点。”
“谢谢谢谢。”清禾连连道谢,捏着木质味道的香膏片猛吸一口,清新淡雅的香味钻入鼻息,整个人才活过来,胃里也舒服多了。
景似又将香膏片依次分给其他人,包袱里的存货也因此消耗得差不多了,等回去空闲下来得再多做些。
“你们看。”有官差指着洞内岩壁下,堆积的大堆东西提醒众人。
众人走近,拿火把一一照过,发现除去地面的秽物,山洞里还放着不少红色的用具。
官差们仔细辨认,都是些办喜事用的衣服、器具,还有与棺材铺如出一辙的纸人,只是这些纸人全是如血一般的鲜红,很是惊悚。
沈辰安挥手,试图挥掉空气里令人作呕的恶臭,嫌弃道:“看来这里就是凶手的老巢了,真是一群无恶不做的土匪,干什么不好,偏偏干阴婚这种缺德事,也不怕折寿。”
“不对。”花月想起什么,不赞同道,“从我们获取的线索来看,幕后真凶应当是非富即贵之人。”
那样的人,怎么会居住在这么恶臭脏乱的地方?不合常理。
的确,景似也更倾向于花月的观点。
再者,尸体身上沾染的青草与方糖的味道,和刺进死者颅内的坚韧细针,这两项的来源在山洞里并未找到。
“所以……”清禾听了半天,得出结论,“所以不管是装作土匪的杀手,还是山洞里的东西,真凶都在有意误导我们,想把罪名往土匪头上按?”
没错,表面看起来的确如此,但关键在于证据还不够充分,都只是推断。
众人一时沉默。
片刻后,沈辰安提出一个致命问题:“杀手假装土匪这种把戏很容易被我们识破,会不会是凶手料准了我们的推断,刻意为之?其实凶手就是土匪?”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清禾不耐烦道:“你们说了半天等于白说。”
冷不丁被清禾戳破,沈辰安尴尬地摸摸鼻子,依照目前掌握的线索,确实还分析不出个所以然。
他考虑到在场有两名女子,这里不好久待,便让官差们把山洞里的东西都搬回去,结束了这趟断头洞之行。
·
天色渐暗,缱绻了凉意的秋风吹散空气里的花香,微微晃动着廊下褪了色的灯笼。
景似用完晚膳,和花月他们三人围坐在院子的石桌旁讨论案情,其中最头痛的非沈辰安莫属。
沈辰安揪着头皮,脸皱成一团。
花月却是云淡风轻,给他倒了杯茶问他:“这案子皇上给了你几天时间?”
“七天。”
“今日是第几天?
“……五”
沈辰安都绝望了。
还剩两天期限,问题是回京路上还得花两天,所以他明天就得启程,可案子呢?怎么跟皇上交代啊?
“这事儿简单。”清禾拍拍沈辰安的肩膀,“我进宫去求一求太后娘娘,或者向皇上求个请,皇上不会太为难你的。”
由于清禾的父亲早年间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乃忠义之臣,是以她这个遗孤很得太后娘娘的宠爱,连皇上也对她无比宽容。
不过沈辰安拒绝了清禾的好意:“不用了,我晚上写份卷宗,明早就启程回京,到时候向皇上如实汇报吧,说不准皇上嫌我没用,将这起案子移交刑部了。”
说到这,沈辰安像找到了另一条光明大道,冲花月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花月打开折扇摇两下,推诿道:“沈大人自谦了,刑部不过是走走复核的流程,要说查案还得劳烦大理寺。”
这旁观看戏的态度叫沈辰安郁闷极了。
旁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明明花月才是最有才华的人,只花月偏喜欢当个闲散的主。
沈辰安无奈,话锋一转问起景似:“我记得景似姑娘也要去盛安,今后有何打算?”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景似,用力咽下一口茶水,道:“我去盛安就是想见识下盛安城的繁华,顺便再看看自己这仵作的行当有没有用武之地。”
说完,她又喝了口茶润润喉。
沈辰安不疑有他,喜笑颜开道:“那敢情好,说不准我今后还有要麻烦景似姑娘的地方,不知姑娘打算在何处落脚?”
呃……景似愣住,她没想好。
边上的清禾一拍桌子来了主意:“景似,你要没地方去就住我那吧!你不知道,我没有兄弟姐妹,家里怪冷清的。”
住……清禾郡主家?
景似一口茶水差点噎住。
可转而一想,她要为家族翻案,借着清禾郡主的地位更容易接触到盛安城有权有势的人,倒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但……岂不成利用清禾了?
“景似,你答应我吧。”清禾轻轻拉扯景似的衣袖,竟带了几分撒娇。
景似放下茶杯笑道:“郡主都不嫌弃景似的仵作身份,景似当然愿意了。”
“太好了!”清禾开心不已,只是她不知道她越开心,景似就越愧疚。
景似的神情有过一瞬的黯淡。
她想自己终究还是要利用一下清禾了。
之后景似又与大家讨论了会儿案情。
待大家都各自散去后,她来到镇上,向花娘们购买制作香膏的材料。
花娘们希望沈辰安能尽快查清凶手,还百花镇一个安宁,是以坚决不收景似的钱。
但景似也有自己的原则,她不愿平白拿人家的东西,便教授了花娘们一些揉捻干花的技巧。
直至天彻底黑下来,景似才回到房间,跟春儿一起捣鼓材料,忙活到后半夜入睡。
次日,天气爽朗,是个宜外出登高的日子。
景似早早起床,与沈辰安他们一道离开百花镇,去往盛安城。
马车刚行了没几里路,在车里安静不下来的清禾探出脑袋,指着不远处的风景朝景似兴冲冲地嚷道:“景似你快看!花田,好漂亮的花田!”
景似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见蓝天白云下,大片或粉或白的花田无边蔓延,被清风吹拂着,摇曳生姿。
“停车停车。”清禾叫沈辰安停车。
沈辰安不明所以,还是照清禾的话停下。
清禾跳下马车,拉上景似的手直奔向那片花田。
景似的心情也不由雀跃起来。
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踏足过花田了,那一朵朵鲜花挠着她手掌心,是那样地美,要是可以,她真想在这多待上片刻。
她兀自赏着花,花月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距离景似几步开外,出声道:“这些应是镇上的花娘们所栽,景似姑娘可认得品种?”
“自然。”景似弯下腰,指尖细细摩挲一片大红叶子,给花月介绍,“这是一品红,喜温畏寒,需要充足的阳光,像这一株品相就很好,花娘们定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还有那边。”景似拎起裙裾踩着田埂跑到另一片花田,“这是茉莉,茉莉也喜温畏寒,就现在这个时节还能开着,已是不易了。”
她说罢,蹲下身来深吸一口,茉莉香随风流动,钻入鼻息,将她包围。
她暂时忘却了身上背负的家族血案,只现在快乐得如同春日彩蝶,在清爽的秋风里衣裙翩然,青丝飞扬。
没想到对于这些花的品种,景似会如数家珍,叫花月很是意外。
他看着景似一时出了神。
景似没等来花月的回应,便回头看他,却不小心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此时秋光和煦,香风阵阵,花月一袭素色锦袍立在花田中,正浅笑盈盈地望着景似。
景似忽觉眼前人就如同那诗里说的一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没想到姑娘对花颇有研究。”花月温声说道,眼底流淌着柔和的光。
景似暗道那是自然。
她出身制香世家,幼时家中也包下不少山头种花养花,花坊的花娘们每日采摘、晒制,她常常会去帮忙,学到很多,是她儿时最快乐的时光。
不过现在这一切已经无法对世上的任何一人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