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珞桂小区失火案（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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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千山自认自己在谢时雨面前已经拿出来了一百分的耐心和修养，但今晚谢时雨三番两次闹脾气，这会路千山觉得自己已经忍无可忍。
他正经生气的时候反而不会特别大声地喷对方，相反路千山这会讲话非常平和，比平时都要平和很多，只是声音特别冷，“第二次了。”
原本低着头专心转动轮椅的谢时雨听到路千山说话，他抬起头来一脸发蒙地看着路千山，小声地问路千山：“什么？”
路千山瞳色不深，饭桌的顶上有两盏吊高的琉璃灯，这会乱七八糟的彩色灯光印在路千山眼中，谢时雨一时间还真的摸不清路千山的情绪。
路千山的手指又像先前等谢时雨过来吃饭那样，交替着敲击着桌面。他胸腔起伏一下，冷笑了一声，“今晚你谢时雨谢小少爷第二次甩脸子给我看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家就这样，应该不是吧？张教授教出来的孩子教养就这样？”
路千山从入行起就不是文娱那块的，多年还未和张淑静打过照面，但这个人他是听说过的。汉城大学哲学系教授，教学严谨，为人和善，路千山怎么都想象不到两个好脾气的人养出来的小孩脾气会那么古怪，要么怂得跟路千山会吃了他一样，要么就连着甩脸子。
听到路千山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到自己母亲，谢时雨的脸更臭了一些，已经不是疏离的样子，更像是在忍着怒火。
看他扶着轮椅钢圈的手也能看得出来，他死死地握着轮椅钢圈，因为太用力指尖都有些泛白。
谢时雨想说点什么，但这会估计是气急了，一时间怎么都组织不好语言。还不等他开口，又被路千山抢了先：“我非常不喜欢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甩脸子，你自己说过你马上十八了，让我把你当成年人看待。我一开始觉得能那么铿锵地说话的人应该挺成熟，没想到我还是高估你谢时雨了，没有哪个成熟的人，会对着别人莫名其妙甩脸子，你特么甩给谁看？”
“我不是你娘老子，没这个义务看你脸色。”
先前平和的语气现在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路千山讲话的时候变得非常凌厉，说的话一点不带客气。
还带着一股，趋近于居高临下的上位者的轻蔑。
谢时雨半晌不说话，只是攥着毛巾卷的那只手颤抖个不停。小孩眼眶红红的，看着像要哭出来一样。
路千山怕他真的哭出来。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教训到了就好了，万一小孩闹什么抵触情绪后续的采访不好进行。
他清了清嗓子，想着说两句好话哄哄谢时雨，好像在记忆里自己母亲也是这么对自己的，真做错事情了也是先骂一顿再说两句好话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正要开口，就见谢时雨眼泪掉了下来。不光掉下眼泪来，连搭在脚踏上那条细细的腿也颤抖起来。
小孩牙关咬得死死的，已经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太激动。不过好像没什么用，越是克制，以他的身体来说就越显得狼狈。
谢时雨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情绪，当初受伤算重的，留下了一些麻烦的后遗症。除了半边身子瘫痪，还有情绪失控时的头疼。在家里出事以前，他已经练的很好了，几乎没有再头疼过。但这会麻木的右侧身体已经开始钻出一些异样的痛感，不消一会，这股疼痛会直钻头顶，会疼得他连活的心都没有。
路千山没见过谢时雨这副模样，看小孩的表情应该是很难受的样子。路千山这一瞬间慌了起来，惊慌和后怕将怒气挤出脑外。他站起来凑到谢时雨面前，一把将坐不稳的谢时雨抱起来走出饭厅。
将谢时雨放回沙发上，路千山一边扶着谢时雨让他坐稳，一边略带抱歉地说道：“说你两句还激动上了，怎么气性那么大？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谢时雨没搭话，整张脸皱成一团，冷汗涔涔布满鬓角。
路千山没应付过这样的事情，关切地问谢时雨：“很疼吗？护工说你包里有止疼药，我给你去找？”
他正要起身，谢时雨伸出左手一把拉住他，路千山回过身看着谢时雨，不明白谢时雨要说什么。
只见谢时雨冷汗涔涔地淌着，他没比刚才好多少，脱力后再没办法控制五官，右侧的眼角和嘴角耷拉着，软塌塌摆在沙发上的胳膊还微微颤抖着。拖鞋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掉了，被袜子包裹着的瘦脚垂在地板上，画着乱七八糟的线条。
“我以为……”谢时雨气息不稳，说话声音比他正常的时候小很多，也慢很多，“我以为，你只是……记性差……”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还有点含糊不清。路千山根本没听明白什么意思，皱着眉看着谢时雨，等着小孩接着往下说。
“没想到，不止记性不好，还乱揣测，乱怀疑。想当然的样子，很差劲。”
上半句路千山没懂什么意思，下半句却听明白了，小孩是在怪自己先前问他为什么会受伤。
想想确实是，新闻行业最忌揣测和关联想象，今天他却在谢时雨面前犯了原则性的错误。理所当然地觉得谢时雨处于青春期，就是什么没头脑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用以前自己的经验来带入谢时雨的遭遇
意外致残就已经很难过了，还要被一个不太熟的人这么揣测，放在谁身上都会生气。
路千山深深吸了一口气，如谢时雨说的那样，路千山觉得自己想当然的样子真是太差劲了。
意识到自己错误，路千山不自然地坐回到谢时雨旁边，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轻轻替谢时雨将毛巾卷重新拉出来卷好塞回到他手里。
不同于自己的想象，路千山发现谢时雨的手竟然是软的，他以为谢时雨的手应该僵硬得像烧火柴一样，没想到会那么软。特别是掌心，跟小猫咪的肉垫一样。就是因为血液流通不畅，整只手略显灰白，指甲盖都不见那种健康的光泽。
路千山抽了张纸替谢时雨把眼泪擦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想你，也不该提到你妈妈，今晚是我错了。我以后说话会注意，你能原谅我吗？”
谢时雨偏过头去不看路千山，还带着一点赌气。没那么快就可以消气，谢时雨觉得很失望，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样的路千山很恶劣。
恶劣到谢时雨觉得不值，恶劣到谢时雨会怀疑路千山是不是真的可以帮他找到真相。
见谢时雨不回答，还气鼓鼓地偏过头去，路千山轻轻叹了口气。小孩是真的生气了，到底是青春期，没那么好哄。
他整理好自己情绪，淡淡开口：“不原谅也没关系，你如果真的觉得这件事今晚没办法翻篇我可以理解。你看现在也不早了，你先洗漱睡觉，等你明天心情好点了咱们再聊接下来的事情。嗯……我以后会谨慎说话，我保证。”
墙上的时钟一直在走，机械性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原本这声音细不可闻，但两个人都太安静了，导致谢时雨觉得这声音吵闹得很。
他还从来没和路千山这样的人相处过，时时刻刻都端着一副架子让谢时雨觉得他凌厉冷漠，偶尔吐露出来的一点温柔和平和又让谢时雨昏昏然，不晓得哪个才是真的路千山。
谢时雨有些委屈，明明就是路千山的不对，但路千山都道歉了，要是还一直闹别扭就会显得自己不知好歹。
原本可以就永远不原谅的，但现在还得靠路千山查清真相。谢时雨没别的办法了，在真相查清那天以前，他都不能和路千山真的到闹僵的那天。
他深深吸了口气，颓败地哑着嗓子说：“你把轮椅，推过来。”
小孩还是偏着头，但总算愿意说话，路千山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高兴地挑了下嘴角。他掰过谢时雨的肩膀，带着笑意地问谢时雨：“不生气了？”
谢时雨现在已经整理好情绪，只是先前太激动现在身体一侧还是有些钝钝的痛感，被路千山这么一掰不好掌握重心差点倒在路千山怀里。
先前两个人闹得还挺难看，突然又有这样的肢体接触，谢时雨有些不好意思，不自然地往后仰着身子，“本来就，没生气。”
——还是个小别扭，果然是青春期。
不过没闹僵就是好事，路千山没再管别扭的谢时雨，站起身来替谢时雨把轮椅推过来，扶着他坐上了轮椅。
据路千山的了解，像谢时雨这样的身体情况家里的卫生间应该会安一些无障碍措施，但谢时雨来得太突然，路千山事先也不晓得他是这么个情况。最后想到的办法也只有在淋浴头下放一个靠背椅，让谢时雨将就一下。
小孩看着那个靠背椅顿了，他转动轮椅慢腾腾地靠近淋浴头，想了好久又转过来问路千山：“能不能，帮我换衣服？”
都是男的有什么不可以的？路千山答应得爽快，他一只手抱着谢时雨站起来，一只手替谢时雨把裤子拉下，并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谢时雨虽然瘦得厉害，但整个身体都在向下坠着，这么抱着他像捞面条一样，还有点费劲。
等衣服脱下，路千山还贴心地帮谢时雨把水温调好才走出浴室。
出了浴室他也不太放心，就干脆靠在门框上打开手机看着工作群的消息。
平时这个屋子只有路千山一个人住，餐厅只有两把椅子，那把靠背椅是从储藏室拿出来，也不晓得稳不稳。谢时雨刚刚坐在的时候还用手撑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手来自己把自己洗干净。
还是就在这呆着，万一有什么事也好第一时间进去帮一把。
白天的提案会议没提谢良的事情，但是不代表大家就放了这条素材，群里还讨论得火热。
私底下讨论的时候就比较随意，发散思维也比较强，什么妖魔鬼怪的推论都有，看得路千山想笑。
正看得津津有味，梁贞的电话打了进来。路千山看了眼时间那么晚还打过来，这位梁副支队总不能是深夜寂寞想找个人聊聊天，肯定是有别的事情。
路千山静静听了下卫生间里，水声依旧，应该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的。
路千山放心地往外走了几，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梁贞估计等得不耐烦了，接通后第一句话就听着火气大：“大半夜的那么慢才接电话你是在干嘛？别告诉我你旁边有女人。”
路千山翻了个白眼，压低了声音骂道：“你也知道大半夜啊。”
“少废话，谢良他儿子是不是在你这里？”
果然是关于谢良的事情，路千山无声地笑了下，坦诚地认了下来。
“你妈……你们这些记者现在是越来越会了……”电话那边梁贞捶了一下方向盘，骂骂咧咧说路千山越来越不择手段。
骂完后梁贞抽了口烟，听起来估计也是忙了一天，声音疲惫地对路千山说：“下来，我在你们小区楼下，我们谈谈。”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珞桂小区失火案（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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