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簿》颜半

5、梦境

　　“金雷乃是天界战神莫桑所创，杀伤力极大。千百年来，天界与我魔域互不干扰，相安无事，怎么偏偏在我闭关时，降下足足三道金雷？”巫横神情故作疑惑，说道。

　　众妖纷纷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该不该回答。花王在魔域好欺压弱小，本就不受众妖待见，大家只是表面上对待他还算和气。

　　当时天雷滚滚，惊天动地，但由于位置在花王的老穴，便无一妖前去关心发生何事，更无一妖愿意不自量力地出手相助。之后，花王被雷劈死的消息传开，众妖只觉是花王太过高调，才引来天界针对。

　　如今，妖怪们听出巫横这句话里的几分深意，猜想他这次闭关大有收获，或许已有信心去与天界抗衡，所以要当众深究花王之死。

　　只是，平平淡淡的日子过惯了，不少妖怪早就没了野心。即便平常日子过得拘束些，这些妖也感觉不大碍事，甚至暗暗在内心支持魔王设下结界的这一决定。这部分妖怪这时只想保持沉默。

　　“魔师，属下认为，魔域不在天界的管辖范围，按理说天界不应插手魔域事务。至于花王，即便他犯了滔天过错，那也应当交由魔王和魔师来处置。天界越过魔王和魔师处决花王，这是没把我们整个魔域放在眼里。倘若我们听之任之，也许在不久的将来，魔域之中还会出现其他枉死的族人。”虎妖率先说道。

　　“不错！天界再有不满，也不应当代替魔王和魔师作主。他们如此明目张胆诛杀花王，往后也能不声不响地残害我们其他妖！”与虎妖交好的猫妖附和说道。

　　渐渐地，妖群对天界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大。

　　“三界之中，唯有魔域有能量与天界抗衡，所以天界一直忌惮我们，从未真诚以待。”巫横的表情先是严肃，后又变得悲痛起来，“他们先是设计害死了老魔王和夫人，后又假惺惺地和谈。说是和谈，实际却提出了足足九百九十条条例，强迫我们接受。可他们呢？连一条该履行的约定都没有。在魔域，我们的地盘，他们天界的人总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老魔王和夫人在魔域地位崇高，德高望重，他们的意外离去是魔族人心中|共同的悲伤和遗憾。巫横在此刻揭开魔族过往的伤疤，就像是在火苗上添了一把柴，让怒火烧旺烧大起来。

　　不少妖怪开始自发控诉起自己被天界中人不公正对待的经历，眼见着怒火正越烧越旺，可不知为何，巫横却点到为止。

　　“现如今，魔域势微，天界虽没了战神，力量大减，但依然有足够的能力打败我们。”巫横说道。

　　天界强魔域弱，双方力量存在差距。巫横所言，众妖心底里也明白，所以一直在忍受和反抗的情绪里徘徊...

　　“当下，我们只有听从魔王命令，不擅自离开魔域，勤学苦练，休养生息。只有等到我们自身变得强大的那一天，我们才能有底气将所受不公，悉数讨回。”巫横说道。

　　众妖一听，纷纷表示认同。

　　...

　　众妖散去，唯有冷月被巫横单独留了下来。翘翘不放心，继续留在不远处，暗中观察。

　　巫横沉默了一会，抬了抬手，有几个身穿红色铠甲的无脸士兵从他身后现身。其中，有两个士兵飞到翘翘藏身的位置，一左一右迅速捉拿了她。

　　“你练成人形不久，凭你的那么一点修为，也想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过？”巫横似乎心情不错，似笑非笑地问道。

　　翘翘从被发现起就吓得不敢动弹，这时慌慌张张地胡乱答道：“我是四百年前，冷月向魔师讨要的一支柳枝，当...当年险些成为您炼丹炉下的柴火...”

　　“哦？原来如此。”这时，巫横竟然真的笑了，“如此看来，冷月于你有救命之恩，所以你才如此大胆地守候在这附近。”

　　“只可惜...”巫横犹豫一会，才继续说道：“冷月接下来要走的路，恐怕你陪不了了。”

　　翘翘默默流下了冷汗。难道巫横知道花王是冷月杀的？她声音控制不住，有些颤抖地问道：“魔师...何出此言？”

　　冷月却头也不抬，一直默不作声。巫横要搅乱三界和平，所以无论因为花王还是她仙族的身份，他都一定不会留下她。好在，她已经被剃去了仙骨，她的生死也已与天界无关了。

　　“冷月，闭关前，我曾许诺帮你寻找你的女儿。如今，我已彻底掌握天雷咒，对你的承诺也该兑现了。”巫横说道。

　　冷月如大梦初醒般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巫横。巫横如何能掌握天雷咒？当初她之所以用天雷咒法来交换，是因为知道其与妖族相克，若妖族想要强行驾驭金雷，便会遭到金雷力量的反噬...

　　如今，巫横却说自己已经练成，莫非那晚的三道金雷...

　　冷月越想心情越是复杂。那天晚上她拼尽全力降下一道天雷后，便感到体力不支，没想到之后却又成功降下了三道金雷。过去，她猜想是师傅在暗中助她，如今她才恍然大悟。这背后之人原来是巫横...

　　“魔师真是好手段，连自己的亲信也能下得去手。”冷月冷笑一声，说道。

　　巫横面不改色，脸上依旧带着饶有意味的笑，说道：“这些事情与你无关，况且，没有我，如花早晚也会被自己的执念葬送性命。过分执著的人，会被自己的心魔所控制，这样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鬼道的入口，我会帮你打开，不过念在相识一场，我要提醒你。如今，你身边已有了一个新的女儿，你还愿意为一个已故之人，冒险吗？”

　　冷月有些出神，这些年朝夕相处下来，她早已将阿南看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是，小梨受了那么多的苦，她亏欠小梨实在太多...

　　正了正脸色，冷月说道：“我是小梨的母亲，我永远都不会放弃她。”

　　“很好，那我这便送你一程。”巫横说道。

　　“姐姐，外人进入鬼道需先穿过幽穴冥狱。那狱中有风火雷电四大酷刑，每一样都能要了人的性命。如今你一具肉体凡胎之躯，根本无法承受住那些。你若当真放不下，我愿意代替你去。”翘翘一边着急说道，一边拼命想要挣开束缚，去拦住冷月。

　　此时，巫横已经打开通道。冷月回头看着翘翘，用法术将自己想说的话传入到翘翘耳中。

　　“我只希望你和阿南都能好好活着，帮我照顾好阿南，找机会带她离开魔域，永远不要回来。”

　　之后，冷月头也不回，进入通道。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冒险！”翘翘说道。

　　之后，翘翘变回原形，从红脸士兵那脱了身，赶在通道结界关闭前，冲了进去。

　　...

　　周围一片黑暗，冷冰冰的...阿南睁不开眼睛，但意识稍微恢复了一些。这时，有微风拂过，耳边有声音传了进来。

　　“阿南，我与姐姐有要事要处理，你不必等我们。一旦有机会，切记立刻离开魔域！我与姐姐会在人界与你会合。”

　　是翘翘的声音...迷迷糊糊地，阿南又晕了过去。

　　等能够睁开眼睛时，阿南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床上。四周看看，这间屋子虽然见不到其他人，但似乎是有人住得，空气中有淡淡的酒香。

　　阿南想起来看看，可刚坐起一会，脑袋又是一阵眩晕，眼前有些发黑。朦胧之间，隐约有个白色的光点在向她靠近，她下意识伸手去挡，不一会感到掌心处软软的。于是她鼓起勇气睁开了眼睛，仔细一看她发现在自己面前的原来是一只小狗。

　　小狗浑身长着白色的绒毛，四条腿和尾巴都比较短小，额头中间有一道显眼的蓝色印记。小狗的眼睛也是蓝色的，此时正瞪得大大的，亮莹莹地看着阿南。

　　“是你救了我？”阿南问道。

　　小狗“汪~汪~”叫了两声，忽然从阿南身上跳下来跑了出去，但过了一会又回来了。这次，它嘴巴叼了一个椭圆形的蓝色果子过来，把果子放到阿南身边后，它又叫了两声。

　　阿南拿起果实，指了指自己，问道：“你想让我吃这个？”

　　小狗望着阿南手上的伤口，叫了几声，像是在作肯定的回答。

　　阿南明白过来小狗的意思，笑着说了声“谢谢”，吃下了那颗果子。没多久，一股浓重的困意袭来，阿南没忍住又躺回床上睡了过去...

　　...

　　半夜，小院周边忽然大风四起，小狗惊醒，飞快跑到院子中央。

　　“追雪！”

　　听到朱炎的呼唤，追雪兴奋地摇起尾巴。等朱炎一落到地面，它便急忙跳到了他怀里，舔起他的脸来。

　　“好了，好了。才一日不见，这么想我？”朱炎温柔地揉了揉追雪额前的绒毛，笑道。

　　这时，朱炎嗅到它身上有陌生的味道。朱炎将追雪从怀里揪了出来，问道：“你带了外人进来？我叮嘱你的话，你怎么都忘了？”

　　于是，朱炎一只手拎着追雪，带着它走进屋子。刚踏进房间，熟悉的铃铛声忽然又开始响起。朱炎停下脚步，将追雪放了下来。他把手捂在胸口上，之后将姻缘铃从怀里取出。

　　姻缘铃剧烈地抖动起来，从花王身上脱离的莫桑的残元化作了白色的光点。残元离开了姻缘铃，朝床的方向飞了过去。

　　朱炎紧跟上去，见残元在床的上空盘旋，绕了几圈后进入了一个人的身体，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场景出现在阿南的梦境里。梦中，她一身男儿装束，站在一个高大修长的男子身后。

　　“阿炎，送给你。”

　　听到声音，男子转过身，见到她时笑了。阿南看到他如墨一般的眼眸里，仿佛长了星星，像降落流星的夜晚那般令人移不开眼睛。

　　“姻缘铃？以我这等风姿，师兄的担心恐怕多余。不过，看在心意的份上，礼物我便收下了。”

　　师兄？为何他叫我师兄？

　　阿南想冲上去问问，眼前的场景却突然消失了。过了一会，忽然，有一声悲痛的声音传来，是刚刚那个阿炎的声音。

　　“我那么相信你，你为何要骗我？”

　　“我没有！”阿南下意识地回答道。不知为何，心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这股莫名的痛感，令她想要逃离梦境。

　　终于，阿南努力清醒过来...可一睁开眼睛，她发现眼前依然是梦里的那个人。

　　“阿炎...?”见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阿南忍不住问道。